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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赵简 ...

  •   在赵简脑海中,她只能回忆起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从不说一句重话,哪怕御下惩戒之时也会用温柔的话语说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话。但是母亲身体有自娘胎里带来的病弱,尤其是生下赵简之后,产后出血,虽侥幸止住,却也大伤了身子。这位曾经冠盖满京华的汴梁贵女离开故都,跟随父亲到了邠州。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更是使得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只一路强撑着。

      后来等到到了邠州,父亲忙于安顿家业,料理事务,平日里回家十回母女俩只能见他一回。赵简只记得宽阔的院子里,幽深的走廊,还有厨房里总是不曾断过的补药。

      赵简四岁那年,母亲已经孱弱到只能卧在床上静养。嬷嬷们教导小赵简要乖要听话,不要惹娘亲生气。小赵简心中惴惴,偷偷趴在娘亲的门外探出身子看:在弥散着清苦药味的内室之中,母亲脸色蜡黄,几缕头发散在两边,就那样无力地倚靠在床上的软垫之上闭目养神。赵简的小手抓着木门,不慎弄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被母亲听到。

      母亲柔声说道“阿简”将赵简唤到了身前,无力地抚摸着她的小脸。

      赵简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是塞了棉花一般,难受的紧,看着母亲问道:“母亲,若是阿简乖乖的,你就会像以前一样吗?阿简不想你再喝苦汤了。”赵简拧起了眉毛,左右看了看,悄悄趴到了母亲耳朵边上说“我偷偷尝过,可难喝了。”

      母亲闻言神色凝了凝,然后扯出了一个笑:“阿简是世间最好的女孩了。你要记住,你不需要乖”声量渐渐低落,母亲急促得吸气才缓过来继续说道“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为娘就能安心了。我的好阿简,这世道给女子的束缚已经太多太多,女子不必再强压着自己,委屈自己了……”

      大概是没过多久,府上就一片缟素,母亲被装进了一个大大的木盒子里,小赵简想要把母亲拉出来,却被父亲死死抱住。小赵简的小腿在半空中晃荡,想要挣脱出父亲的怀抱,她只是想要看看母亲而已,就一眼而已。

      自母亲逝世,父亲整日操劳又心伤过度,便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白胡子大夫,对着父亲摇了摇头,赵简想要听他说什么,却被侍女牵走。

      从那日起,父亲便经常望着赵简,忧愁她的未来该如何走下去。

      赵王爷衡量已久,在故友之中考量哪一家值得托付。这样自己百年之后同阿简阿娘在地下相聚,也能告诉她阿简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三年后,赵简被父亲带着去见王宽父子俩,这个整日里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孩子。若是说他最爱什么,那怕是书了。张口闭口圣人曰过,古有什么,还在家里设了一个巨大的书房,里面是各色书籍,其中不乏王家珍藏的古籍。

      听父王说,王家伯伯在朝为官,家学渊博,在朝堂之上是官家的肱骨之臣,虽然赵简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知道是跟自己的杏仁乳酪一样少不了吧。

      父亲牵着自己,王伯伯牵着那个“小夫子”交换了玉佩。王伯伯指着自己对王宽说道:“宽儿,阿简以后就是你的娘子了,你要好好对她。”

      等到赵简十岁,赵简已经看多了邠州城里小姐妹的家里内宅之中各种腌臜事,这才明白父亲一直不再娶的用意。

      这些妇人也曾是鲜花娇妍的年岁,只是嫁为人妇,冠了夫家的姓氏。一辈子就只能被禁锢在内宅之中,一身荣辱喜悲皆是系于他人。

      她们一生中最大的荣耀莫不过嫁了个好夫婿,生了个好儿郎。她们的姓名被隐去,她们的生命也淹没在浩荡的长河中。有幸能得史书寥寥几笔,也是贞妇,节妇这种,把自己的身体性命当做夫家财产的女子。

      赵简不愿意同流,自然与那些小姐妹面和心不和,说不到一块去。她们口中热议的时兴的发髻的梳法,布料的样式,郎君的前途。而赵简舞枪弄棒,策马恣意,从不知温柔小意是何物。

      当然也会有人操着贵女的矜持与端庄说她可怜,丧女长女,前途堪忧。

      赵简知道,但是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的是这广袤天地任我驰骋,大好河山任我描画,千万种人任我相知。赵简更多的是怕,怕自己被世俗拖着拽着被裹挟着落入后宅深深,和其他女子用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去夺去争,去害人,以求得别人的“垂怜”。

      于是赵简假借代父亲看望太后离开了邠州,前往汴梁,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挣脱这一切。

      赵简路上遇见了一对虽衣着窘迫却落落大方的父女。赵简觉得父女中的小女儿可爱有趣,便邀请同往汴梁。

      这小女孩姓裴名景,突逢大难,说是与父亲来汴梁一起投奔故人。到了汴梁,两人便告辞离去,寻故人去了。

      赵简入了宫拜见官家与太后,闲聊间隙,官家提起陆观年,言谈之中是对此人的激赏。本低头聆听的赵简,听到设立六年的“秘阁”已初见成效,其中的男女学子都是难得的人才,便已经两眼一亮,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进秘阁。

      赵简投了拜帖,入了陆府,开门见山地向陆观年说明来意。她仰着头,坚定了目光看向陆观年,说道:“陆大人,我要进秘阁。”

      陆观年闻言轻笑,面上带着浸淫官场数年的圆滑,想要把这位一时兴起的“皇亲国戚”劝回。官家可以放任平民去做这些凶险至极的苦差事,可不一定愿意让皇室众人参与其中。宗亲们,老一辈的荣养着,小字辈的富贵里堆着就成。

      可赵简铁了心了要进,陆观年便递了折子,入宫同圣上言明。不料,官家思索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允了赵简的请求。

      待到陆观年走后,大殿之上的官家发出一声轻坦:“你的女儿终究是比你更幸运些”

      这悠悠一叹就这样消散于宫墙之中,也断绝了这座宫墙里地位最高者对于曾经岁月的怀念。

      过了入门测试,找到秘阁的门之后,赵简便开始了秘阁内的课程。因为前六斋已满员,便开启了第七斋,内有赵简并薛映两人。只是上课之时,却有另一个女孩子一同上课,那人竟是来汴梁路上偶遇的裴景。

      原来这裴景是渤海遗民,裴父为了让裴景脱了这层身份,有个更好的未来,来寻陆观年。陆观年便提出让她帮他做一件事,便可以入秘阁,并且帮她过去身份抹去。裴父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应下。

      三月后,赵简和裴景分别踏上了前往夏与辽的官道,暂且别过,各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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