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78、第 78 章

　　“……没，”江澄吞吞吐吐，“我这几日在书房处理事情，”
　　“恩，我知道啊。”
　　虞小七不被使唤时便窝在我房内，所以即便几日没出门，小道消息我却一个都没落下，自然也听说他书房里的烛火常常一亮便是整夜。
　　他并非磨叽性子，此时突然一反常态几番欲言又止，让我不由多打量了几眼。疑惑道，“昨晚你不会又没睡吧？”
　　说着，我便有些笑不出来，“看你眼里的血丝，晚上多忙那一小会也处理不完你的事，好歹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啊，别仗着年轻没日没夜的熬，你有几条命够折腾的……”
　　他肩上抗着个支离破碎的江家，不敢懈怠，我尽量理解，不拖他后脚，可这么点灯熬油不休息，是想英年早逝年纪轻轻去见阎王么？
　　被数落着，江澄面上也无恼意，幽幽的目光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目不转睛。我没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怀疑人生的闷声道，“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对，”江澄泯着嘴角点头轻应了声。一手扶着我肩膀脚下不不停，“你继续！”
　　继续个鬼！对着块木头发脾气，我还不想早早被自己气死。
　　我眉头倒竖，怒从心起，“你专程跑来消遣我？！”
　　江澄偏了下头，“确实特来寻你的，不过，消遣从何说起？”
　　对方一脸认真，眉目清正，端的一幅再认真不过的模样。似一拳打进了棉花，我有些无力，垂头丧气的小声叨了句，“切，难为你还能想到我——”不等他开口，紧接着道，“魏无羡呢？最近好像都没听说他？”
　　江澄今日不过来，这几日抽空我也是要去寻他的，因为我终于想起百凤山围猎的大概剧情。不光金子轩，在这段时间告白成功抱得美人归，跟江厌离修成正果。魏无羡，他好像也是在大会前后开始插手处理温氏弟子的事情，再然后，他渐渐走向仙门百家对立面，开始他与世界为敌的开挂之路。
　　魏无羡简直就是江澄的克星，刚提到他，江澄板着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无奈，觑了我一眼郁闷道，“不是窝在房里就是出去鬼混，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需要担心的地方才多呢！
　　入手微凉，色白如玉，我拽着江澄的手指，轻晃了晃，“不然你劝劝他，干脆把他也留下？我盯着他。”
　　闻言，江澄突然侧目默默看了我一眼，才摇摇头，“魏无羡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阿姐要去，他不会老实呆着的。啧，若是他能事事同我商量着来，还好办些……罢了随他，愿意去便去！”
　　头疾，魏无羡是天注定要走上与世界为敌的命定之人，他的未来注定由鲜血人命铺路！我抓了把乱糟的头发丝，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目光扫过我乱作一窝的头发，江澄捉住我的手捏了捏，突然幽幽道，“百凤山一行可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啊？”我愣了下刷的抬头，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方才竟有一瞬间的轰鸣，“你刚说什么？”
　　“百凤山围猎——魏无羡可是有什么危险？”江澄淡声道，语气平静到似是在夸今日天气不错这样的小事一样！
　　“我，我不知道啊……”我绷着脸勉强保持镇静，目光不自觉避开江澄，后背瞬间而起白毛汗一下就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依我所见，你性子懒散并非热心之人，过去诸多事情依情理来讲，你本不该多管——”话未尽，江澄笑了一下，“一个人行为处事如此不合逻辑，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停下脚步。
　　“蓝氏听学时，金子轩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傲慢又无礼，几乎无人乐见两家的婚事。你对他印象应当是算不上好的，我很好奇，你为何一直如此坚定的看好他？”
　　“我——”我知道剧情！可这要怎么说？？
　　静静等了会，见我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江澄接着道，“天女庙故意暗伤蓝湛激怒他，不夜天舍命救下聂怀桑，玄武洞中甚至连小命都不顾……”
　　瞥见我发白的脸色，江澄顿了下，颇为鄙视，“别摆幅蠢样子！我屡次提醒你莫要说谎，偏偏你觉得我故意为难你——你很少主动说起魏无羡，现下突然无原无故提他，我猜，有什么同他有关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脑袋越垂越低，只留一个黑乎乎的发顶对着他——你猜的是对的，可是我不能说实话！
　　“有些事你藏在心底不愿同我说起，我暂可不过问，只是莫要将我当作傻子净说些蠢话，想说什么不必藏着掖着直说无防。”
　　见我闷不坑声，江澄轻轻叹了口气，抬了我的下巴迫我与他对视，“你说谎的样子并不聪明！虞川并非好糊弄之人，我此去金陵留你同他一处，相信不需多久，他定会乐意将你收做他第一百位收藏！”
　　确定说得是整日里嬉皮笑脸我认识的那个虞川？我目光不自觉带了些疑惑，心惊胆颤地抬眼，“收藏？第一百位？？”
　　江澄扬了扬眉，不紧不慢的，“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我相信不光只虞川感兴趣……若叫旁人知晓世上存在如此神通之人，你的下场如何，你可能预测的到？”
　　“我，我我不会预知啊，”我欲哭无泪的捉紧江澄胳膊处的衣袖，犹豫一瞬后紧张兮兮压低声音，“我确实知道些事情，但都是跟你有关的。预测未来什么鬼的，我完全不懂！真的，你一定要信我！”
　　来此两年左右，我脑海里还能记的住的也就跟江澄有关那几件，还记不到具体时间，这算哪门子神通！
　　江澄漆黑的眼睛闪了闪，抬手顺着我的脑袋后的头发轻抚，缓声道，“唔，这样的话你对旁人来说倒没什么大用。不过，只知晓同我相关的未来——倒有几分像上天专门派来解救我于危难的仙人！”
　　仙女？我眨眨眼，一脸懵，“你觉得我是仙女？”
　　“恩，仙女，” 江澄点点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笑什么？我不禁怀疑方才看到的笑容自己眼花，再仔细看去，只见他眉目不动一脸正经，“言谈举止自有一套章法，既不似长期生活在山中散漫无矩，又无世家弟子行事刻板规正。唔，不是仙人是什么？”
　　在他心中，我竟是仙女一般么？嘴巴不受控制轻咧，我险些笑出声，“什么呀，你真觉得我是仙女啊？”
　　“……恩，”江澄可疑的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不对不对，”险些被甜衣炮弹迷惑，我猛得回过神来，跳起来给他窝心一锤，气急，“你太奸诈了，居然诈我！”
　　“我诈你什么了？”江澄干脆退了步，倚着栏杆而立，笑而不语。
　　什么仙女，分明是想知道我原本是男是女！！我已经不知道该摆出幅什么样的表情，小声嘀咕着，愤愤道，“你，你们世家子弟都像你这样聪——明——么？”
　　“你说，聂怀桑，魏无羡他们，”江澄耳力果真是极好，瞬间意识到我意有所指，“你若巴巴地往人家跟前凑，可真说不准。”
　　一个是未来设局玩转整个仙门的聂导，一个是天定男主角，确实说不准……我默了一瞬，老实道，“我确实不会预知，我只知道一点点关于你的事。”
　　“只有一点点——”生怕江澄会觉得不自在，我郑重强调着，又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你，会害怕吗？”
　　“怕什么？”说完，江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就你？”
　　就我！！！面对江澄发自内心的鄙视，我突然对先前的自我认知产生深深的怀疑。
　　——我觉得自己贼厉害，预知天下局势，灵力修为高强，见识远比这里的土著强，所以——我怎么了我？！
　　江澄突然迈步欺近，手掌缓缓抚上我细长的脖颈，低眸看来，眼中的温度一瞬间尽退，“修为的确不错！但是你有致命的问题——没有杀心。”
　　话音落，手指突然毫无预兆猛得收紧。
　　“我呃——”我痛呼出声。脖颈被扼住，不得不张开嘴，艰难的吐气，“你，干，嘛！”
　　江澄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我挣扎，手指越收越紧。
　　我徒劳的张了张嘴几乎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看着江澄的目光不由带了些骇然，扣住他腕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黑沉的眼珠尽数敛在睫毛的阴影之下，江澄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冰凉到没有一丝温度，“感受到了么，如此纤细的脖子，我手上只需一用力，咔——它马上会折掉。”
　　蛇精病啊！！！
　　“咳咳——”
　　脖颈上的桎梏一松，我一口空气尚未吸入腹中，跳起来就是一脚，狠狠踹向他腰腹。
　　“唔……”江澄闷哼一声，弓着腰踉跄着退回栏杆边。
　　我借着反弹的力道迅速退到几步外，远远拉开两人的距离，才捂着脖子直喘粗气，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江澄这狗东西刚才使了多大的劲，当真是想掐死我么？脖子隐隐作痛，我一开口，果然声音已带上几分沙哑，“是不是疯了咳咳咳——你！”
　　差一点被人活活掐死，踹出去的那脚我本能的用了全力。因此，见江澄捂着腰腹，连抽几口凉气，我丝毫不觉意外——活该！
　　缓过劲，江澄松开手站直了身形，缓缓抬眸笑的人畜无害，“没有杀意，即便是方才命悬一线之际。心无防备周身上下皆是破绽，灵力修为高深又如何，杀你——易如反掌。”
　　“……”我扶着拦杆慢慢滑坐到地上，眼睛紧张的盯着阴晴不定的某人，哑着嗓子破口骂道，“有病啊你！因为是你，我才没还手！什么没有杀意？！难道非让我一箭射穿你的脑壳，才叫有杀意么！！”
　　“是我又如何，要杀你的人一定与你有生死仇怨么？”面无表情的说完，江澄脚下一动，顶着那张冷酷无情的脸想靠近。
　　“别过来！”我大声喊住他，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着自己想跳起来抽人的冲动，“你给我站那别动！就算你的有道理，那我问你，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掐人？！”
　　江澄老实停下站着没动，闻言，微微侧了下脸，“如我方才说的，帮你长些教训。”
　　“——教训就是掐死我？”我离奇的愤怒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鼻子下长的嘴只会用来吃饭喝水的么！你看看我，看看，我方才差点被你掐死了混蛋！”
　　“不然，你掐回来？”
　　觑了眼被我捏碎的石栏棱角，江澄摸了摸下巴，脚步悄悄靠近了些。而我，此时正怒气冲顶，自然没在意这小细节。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可理喻无理取闹么！你先动的手，我脖子差点被拧断，现在一说话嗓子火烧火燎，还怪我？！”说着，我怒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滴滴嗒嗒往下落。
　　“哎？”江澄眨了下眼，三两步冲过来伸手想扶我起身，被我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开。一撩衣摆单膝触地，蹲在我面前手足无措，“哭什么呀，我同你闹着玩呢！”
　　“呜——有，有你这么玩的么？你是不是想玩死我？”
　　“我看看！”掌心托着我后颈，露出脖子上留下的几个指印。江澄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你从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么做不过是盼你能记在心上，以免我不在时你在人前露了馅，回头被人捉去关起来！况且江家四周确有不少居心不良之人，我怕你灵力未恢复无自保之力，才想试一试你的修为。”
　　“起来！”江澄干脆一把将我捞起，放我坐到栏杆横栏之上，手臂揽在腰间，防止我掉下去。
　　手指轻轻摩擦脖颈处的红痕，江澄失笑道，“本想让你长些记性，谁知——我有控制力道，等会帮你擦些药，明日便可消肿。”
　　“温氏刚灭，百凤山围猎天下仙门百家汇聚一处，此行必不太平，你不提我亦早作过考虑。如今我身后有江家还有你，阿姐，我定不会轻易冲动行事。况且天下的局势复杂难辨，人心诡谲，岂是一朝一夕一人之力能轻易改之？不必过于忧心。”
　　是这样嘛？可是魏无羡他……
　　我犹犹豫豫的抬眸，尚未开口。江澄已然会意，眉目间闪过忧虑，语气倒是平和，“早在射日之征，我已察觉魏无羡所用功法颇为邪性，不过，他性子向来桀骜难训于旁门左道更是无师自通，无碍。反正我替他善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就怕你替他善不了后！我踢了踢腿，在他的衣摆上留了个小巧的脚印，“若他将来要与所有人为敌呢？”
　　江澄目光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笑得甚至有点难看，“别说，依他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默了默，突然茫然的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
　　这么长时间，经历了几番生死劫难，我能理解他们之间甚至能为了彼此送上自己的性命的感情。垂头闷了会儿，我也说不出让他放开的话，只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澄俯身将我抱住，下巴抵在我肩上闷笑出声，“我未来是不是很可怜？”
　　是挺可怜，孤身一人守着诺大的江家！
　　“看你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我以后得有多可怜，恩？”江澄掰过我的脸在侧面亲了口，挑着眉轻笑着叹了口气。
　　薄唇轻移，自通红的颈边又落回嘴角处，一下一下轻啄。拉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脖颈处，用力按了按，含含糊糊道，“喏，使劲掐，我才是真实的。”
　　真实？我侧了侧脸有些疑惑，脑袋顺着力道不自觉的向后仰去，露出一截红肿的脖颈，手臂下意识环上他的脖颈。
　　不过，很快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屁股底下是四指宽的栏杆，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湖水，抬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蓝天白云——刺激！我哆哆嗦嗦的左躲右闪，连连拒绝，“别动了！松手，松手！”
　　“确定要我松手？”话虽如是说，手却已然松开。
　　捞在我腰上的手一消失，我本就后仰的上半身顿时一沉，仰着身子直挺挺往湖里栽，失重的感觉吓的我直接惨叫出声，“啊——啊！”
　　“刺激么？”江澄稳稳的将惊魂未定的我捞回，抱起转身就走，笑道，“回房间。”
　　“……滚！”
　　没见过比你更幼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