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小园

6、女儿

　　我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从小，我就对她的学业，教育，丝毫不上心。她写不写作业，是不是被老师责骂，有没有和同学争吵，我都漠不关心。甚至逃课，逃学，我也不闻不问。
　　课后也没有补习班，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无所事事，白日做梦一样遨游。
　　她有次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回家告诉我，我去了学校，找到老师，想让老师给她换个位置，老师说难办。我哦了一声。
　　我问女儿，哪个同学欺负你。她指给我看，我于是和那个欺负她的小男孩聊了一下。小男孩一副顽皮样，看到我却唯唯诺诺。我对女儿说，他以后不会欺负你了。如果你还被欺负，就干脆直接回家休息几天。学业考试不重要。
　　因为我总是这样冷漠看待这些，她于是也沾染这样的感觉，对考试，学校也看得很淡。但还是在小升初，初升高流露出想要去重点的渴望。
　　我无语，她考试考不上，只能买进去，但家里没钱。我就说，重点不重点一样的，不必太在乎这些。我把道理轻描淡写讲明了。她于是默然。委委屈屈接受了。
　　我的女儿今年十七岁，高二，她长得这样的美，我看着她，眼里有些奇异，你像我？不，你不是我。
　　我说，学校里如果太累的话，就回家好好休息吧，不必在学校被那些劳什子的东西指使得团团转。反正该学的都已经差不多了。
　　她看我总是这样开明，冷淡。于是也不多说，大概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内向安静，不喜欢对你吐露。
　　我也不强求。
　　她今年十七岁，她如果谈恋爱，我也不会稀奇。然而她没有。她看起来只是安安静静一个人。
　　她回了家。
　　我知道，原生家庭和学校遭遇的屈辱，伤害，自卑，羞辱。对小孩的身心健康有很大的影响。我从不施加。但学校里不可避免这些勾心斗角，霸凌欺辱。
　　我只是说，你告诉我你受到的伤害，我给你解决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干脆回家。学校不那么重要。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天涯海角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俗人不懂。拘泥于时代外物。然而超脱世俗的人，就会看清一个方向。学校不重要。那么里面的一切都可以随即让自己消失其中。
　　我女儿成绩不好，学校里考试排名总是后面几位。她自己反而会因此难为情，不好意思。暗地里偷哭。
　　我就说，成绩什么的不重要。别难过。
　　这天，女儿突然告诉我，妈，我怀孕了。
　　我看着她，我的女儿比我年轻时美，五官端丽，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气质也青春靓丽。
　　比我高，比我白，比我五官精致，比我有气质。
　　小时候我给她讲故事，给她买衣服，梳头发扎辫子，现在大了。她自己打扮自己。简约，大方，朴素。
　　我说，是谁的。
　　女儿就说，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我们已经认识两年了。我不读大学了，明年我要嫁给他。
　　我说，他是做什么的。
　　女儿就说，他啊，是个电工啦，赚不了多少的。
　　我哦了声，有空你带来给我看看。
　　她笑眯眯答应着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手机，刷着视频，脑子里却在想，她不是我，她怎么会是我。世上再也不会有类似我这样的人了。即使我的孩子，也不过大千世界的一介俗人，万丈红尘的一个女儿，百花园里的一抹春色罢了。
　　再也不会有我了。何必在子嗣上抱有什么幻想。我本来就不寄托于什么种的。
　　女儿隔了几天带来一个男人，他高高瘦瘦，相貌平平，但看上去大概三十岁了，有些显老的长相，我想，女儿今年十七，怎么和三十岁男人认识。
　　我问，你几岁了。
　　他说，三十一。
　　我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女儿插嘴说，妈，是在路上，我东西掉了，他捡起来给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默契可见。
　　我默然，说，你是单亲家庭？想起之前女儿和我说过这个。
　　他说，是，我和我妈住在一块。
　　女儿说，妈，他家在市区，商品房，我见过他妈，她妈是退休的老师。
　　我想，那还不错。就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年底吧。
　　那么快。我突然涌起强烈的不舍，失落。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
　　我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我站起来走开，让他们在客厅里说话。我看着他们偎依的身影，打情骂俏，有说有笑，相处起来那么融洽。我也为之高兴。对啊，都是我的同胞，我的中国同胞。在中国，在这片土地上，恋爱，结婚，生子，平淡，幸福，过着一生。就够了，真的。够了。
　　我下楼，给他们做饭。心不在焉。女儿拉着男友凑过来，妈，我想和承哥一起做饭。
　　我说，好啊，于是让出来。他们在厨房里，还是那样打打闹闹，甜言蜜语。我上了楼，听到她男友问了一句，你妈怎么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她一直都这样的啦。别介意。女儿漫不经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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