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满昭华》南加

9、09

　　晏开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了，重新回去没钥匙，他敲了两下门板，就喊迎昭起来给他开门。

　　房子便宜，隔音效果一般，迎昭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大嗓门，只觉得头更疼。

　　晏开离开后，她就着晏开他给她接的那杯水又吃了一次退烧药了，依旧难受，迷迷糊糊的还想着能睡会儿。

　　晏开去而复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迎昭掀了薄被起身，皱着眉头抿唇过去给他开门。

　　晏开立在门前，看门开了条缝，就自觉推了门进去，侧身进来顺便反手把门关了。

　　“你吃药没有？”他在迎昭面前顿了下，低头打量着迎昭的脸色问。

　　迎昭面无表情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沉默了两秒，还是淡淡点头，声带微颤，开了嗓，“吃了。”

　　“那就行。”晏开也点头，“既然吃了药了，那你赶紧去睡吧，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她不好起来他都有家不能回。

　　不见得晏开特地上门一趟是为了关心她两句，迎昭原本想问问他既然走了又回来干什么，欲开口之际，嗓子突然发痒，她咳了几下，脑袋更有些晕疼。

　　她作罢，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的回卧室。

　　“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晏开在家从来不知道顺手关门，刚刚他走是记得关了门，但以防万一，迎昭还是又提醒了他一句。

　　晏开本心也想走，奈何自由受到限制，听着这话瞬时心里更躁，挥手，“知道了，你快去睡你的吧。”

　　迎昭没再回应他，回屋躺下了。晏开扫了眼像鸟笼一样大的房子，叹了口气，拿开沙发上的绣花抱枕坐下。两人位的米白色布艺沙发，北欧小户型风格，跟家里和办公室的皮质沙发质感触感都天差地别，晏开坐了坐，有些嫌弃。客厅摆放不开，沙发跟茶几的距离不大，晏开一双大长腿施展不开，怎样伸都不舒服，索性把双腿抬到茶几上。

　　反正等明天迎昭烧退了感冒好了他会提醒她搞卫生的时候记得擦茶几的。

　　沙发正对着电视柜，晏开盯着电视几秒，按捺下了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的冲动。巴掌大的地方，迎昭在房间躺着翻个身的声音他都能听到，看电视发出声音来很难不吵到睡觉的人。

　　他长这么大就没住过这么小的地方，所以他是为什么要来遭这种罪呢。客厅窗帘没拉严实，晏开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眼，身子一转枕着沙发扶手躺下，透过那条窗帘缝看外头微微几分月色的天，叹气。

　　迎昭又在房间咳了一下，他听着，慢吞吞开口，“用不用给你去买止咳药？”

　　“不用。”迎昭回了声，声音不大，还是微哑。

　　她这次感冒的症状主要是发烧而已，偶尔嗓子痒才咳一下，不是什么问题。

　　她坐起来靠着床头歇了会儿，把杯里剩的大半杯水喝完。客厅里的大灯熄了，暖色调的壁灯亮着，她卧室以外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晏开吭声，甚至都很难察觉到这个家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在。

　　这是她结婚以来第一次生病。晏开比她想象的和平常表现的，要懂事体贴一点。

　　迎昭关了卧室灯，盯了会儿客厅漫到房间的暖光，躺下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反反复复在发烧，额头偶尔有冰凉的东西贴着肌肤，干燥的嘴里也有温热的液体灌入。后背出了一身汗，整个夜里，她意识都是模糊的。似乎有人挪动过她，还叨叨了她几句，却也没什么真实感。

　　天空鱼肚白将露未露之际，迎昭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房间没关门，很微弱的光从门口透进来，只能勉强将屋里陈设的轮廓看清。她朝里翻个身，脑门却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她手往身边探去，混沌的意识一下恢复清醒。

　　她旁边躺了个人。

　　“你还在烧啊？”身旁的人嘟囔了句，长臂一伸很顺手探了下她额头，又拿开。

　　“没烧了啊。”他侧头半眯着眼看迎昭，困得很，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即便发烧也是，怎么可以这么反反复复呢，他连自己都没照顾过这么好，倒是一晚上为迎昭操碎了心。都没得怎么睡，他要累劈了。

　　原本他睡在客房的，奈何半夜迎昭就反复烧起来，他时不时要过来看看，懒得跑了，索性在她旁边躺下了。反正他们在家也是这么睡的，没什么问题。

　　晏开的五官跟房间里的陈设一样，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倒不是没有一丝熟悉感。

　　迎昭盯着身侧的脸轮廓，回他，“没烧了。”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凌晨里不起惊扰。她收回视线，重新闭了眼。

　　时间还早，这段时间很忙很累还病这么一场，她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才能把精神恢复得好些。

　　晏开无意识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翻个身，睡了过去。

　　晚上没得怎么睡，晏开这一觉睡得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房间的窗帘没拉开，房门虚掩着，屋里偏暗，他光这么看着，感觉不出时辰。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也不知道迎昭什么时候起了床。

　　他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了会儿天花板，才懒懒起床。

　　迎昭正在打扫着盥洗室，看晏开从屋里出来，给他拿了新牙刷，侧身出了盥洗室给他腾地儿。

　　“你没发烧了吧？”晏开挤着牙膏看回到客厅忙活的迎昭，“你这刚好还是歇会儿吧，可别瞎折腾又烧起来。”那可真是太要他的命了。

　　“不会烧了。”客厅前不久才打扫过，迎昭只是收拾一下被他弄乱的沙发，没打算折腾什么。

　　“洗漱好就过来吃早餐吧。”她冲晏开说了声，转身进厨房。

　　晏开探身出来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挑眉。他倒不知道她还会做点吃的。

　　而其实迎昭厨艺也算不上很好。不是出身于很富足的家庭，后来毕了业自己挣的钱也要供房，没有机会学习也没有精力去学习做一些精美昂贵的菜肴，她还过得去的厨艺，主要是体现在寻常人家那种家常便饭上而已。

　　迎昭在晏开洗漱好前已经将早餐端到客厅的小饭桌上，嘴有些刁的晏开对着桌上的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觉得迎昭一定是不知道昨晚他照顾她有多辛苦，不然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粥，实在不愿相信，“你就用这些招待我？”

　　一碟泡椒腌青瓜，一碟泡制莴苣条，一碟大杂烩泡菜，另外一个碗里装了两颗咸鸭蛋。

　　“这是我自己做的小菜，我这里只有这些。”迎昭用公筷给他夹了颗咸鸭蛋到碗里，“将就吃点吧。”

　　“这些都是你自己腌的？”晏开瞟她，有些不相信，勉为其难夹了块青瓜尝。

　　味道其实还行，跟泡椒一起泡制的，口感清脆，带着独到的香气和一丝丝辣味。他其实挺爱吃辣，这个程度能接受。

　　“我以为我昨晚照顾了你，你好歹该好好招待我一下。”也很久没吃过这么清淡的小粥小菜，晏开妥协，就着咸鸭蛋吃了两口粥，嘴上却还是意难平，“这早餐未免也太朴素了。”

　　人家丁朝他老婆申芃做的菜虽然难以入口，但是至少食材上要略胜一筹，不至于这么抠抠搜搜。

　　迎昭瞥他一眼，不说话，敛下眉眼专心吃自己的。

　　她要是没看在他昨晚照顾了她一晚的份上，也不会拿这些小菜出来招待他。这些小菜看着不起眼，但是都是她花了心思腌制的，为了保证口感，制作过程费心费神。她平日工作忙，没什么时间捣鼓这些，能挤出点时间做出这些不容易，不见得谁都能吃上。

　　但她没跟晏开解释这些。

　　没必要。

　　“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今天会回去，跟妈说过了。”两人吃完早餐，迎昭收拾着碗筷，头也不抬跟晏开说。

　　之前出差回去没跟他说让他有了话柄叽叽歪歪，迎昭记得。以防他又有话烦她，她这次索性主动“报备”。

　　“哦。”晏开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他看着迎昭把碗筷堆叠好转身进厨房，起身跟过去。

　　他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洗洁精味，没进去，只是单手插兜倚着门框看背对着他站在洗碗池前洗洗刷刷的迎昭。

　　他打量了拥挤的厨房一圈，视线又流转回冰箱门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便签条。不是备忘录就是菜谱，他瞧了几眼，觉得有些无趣，收了视线。

　　“虽然你这鸟笼一样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也挺温馨，我看你自己在这儿也过得挺好，看着比在我家过得还要自在。”他看着迎昭的背影，慢条斯理开口，“自己也能过得好，为什么要结婚？”

　　迎昭手上都是洗洁精打出来的泡沫，她听着，刷着碗，没抬眼，“世上其他已婚的难道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过不好所以才结婚的吗？”

　　“……”晏开一噎。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盯了她一会儿，偏开头笑了下，耸肩，“倒也没错。”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对婚姻的看法是什么。”迎昭也不是第一次让他哑口无言，他索性不跟她绕太多弯弯道道，“我们之前基本没有交集，你那么轻易就答应跟我结婚，所以其实，婚姻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对不对？就算有一天我们两个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也可以坦然接受要分开的现实？”

　　“所以这就是你缠着我很久，要找我谈的事？”碗筷已经清洗过，迎昭将水沥干，把碗摆放回碗架上，才回过头平静看他，“你想试探出点什么？”

　　明明是他先开的话题，但迎昭的目光太过冷静透彻犀利，在她的这种注视下，反倒让晏开莫名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

　　他没想好怎么说，迎昭已经先开口。

　　“我不会出于自己的立场去勉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这是我的回答。”她说完，转过身收拾洗碗池。

　　晏开：“…………”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还叭叭个没完了。”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不自在，这不自在在那瞬间甚至超过了他对离婚的迫切。

　　“你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差不多就该回去了，昨晚在这里都没睡好，我要回去了。”他摸了摸后颈，有些烦躁地转移话题，“我妈说要带上你一起回去，不然不让我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