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满昭华》南加

3、03

　　商场离医馆不远，迎昭没多耽误，到商场一家中高档品牌女装店拿了身款式简单大方得体的白色连衣裙换上，又到隔壁店里买了双高跟鞋便算完成。

　　搭电梯下楼时，她给晏开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晏开的语气透着漫不经心，“开车不知道啊？”

　　“嗯，我在商场门口等你。”迎昭说完挂了电话，跟着人群出电梯。

　　出了电梯几步，胳膊就被人从侧后身握住。迎昭条件反射般甩开，眉头不悦地蹙起，她反感地回身。

　　“迎医生，想不到是我吧？”侧后方的位置，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笑得愉悦，看着迎昭说道，仿佛两人是关系亲近的亲友。

　　做医生的，每天见到很多不同的人，不会刻意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脸。迎昭盯着他打量，有一秒的茫然。但很快，她就记起了这人。

　　三个月前，医馆接待过一位富贵人家的老人。老人身体的毛病是顽疾，但很巧地，刚好是迎昭和医馆离一位师兄钻研的方向。老人的孙子负责接送老人，后来老人的身体好了个七七八八，他也还有事没事往医馆里介绍病人，跟迎昭套交情，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搭讪，即便迎昭义正辞严说过她已经结婚。

　　那老人孙子就是眼前这位看上去就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秦海幡。

　　迎昭吐了口气，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秦先生。”她公式化地礼貌打招呼。

　　“自己一个人来逛商场？”秦海幡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迎昭的同行人，顿时便感觉有了表现机会。他不自觉挺了挺脊背，豪气道，“看中了什么？随便买，我送给你。”那口气颇有二世祖的风范，仿佛迎昭是受他包｜养受宠的金丝雀。

　　一种不适的恶寒感直涌上来，迎昭眸色冷淡下来，嘴角礼貌的微笑压下几分，“不用了秦先生，我来买点东西，已经买好了。”

　　“我等下还有事，就先走了。”她点头示意，转身便面色疏离大步往外走。

　　秦海幡现在去医馆都会被那里的医生以迎昭在忙或不在医馆的理由劝退，现在难得在医馆以外的地方碰到她，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掉。

　　他跟着她往外走。

　　“迎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你之前治好了我爷爷，我还没请你吃饭。”

　　“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天职，秦先生不用客气。”迎昭的步子加快，目不斜视。

　　“但还是该谢谢你的。”秦海幡紧跟她的步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奉陪，吃饭的地方你定，怎么样？”

　　迎昭暗暗深吸了口气，抿唇撇开视线不再回应他。

　　秦海幡两大步绕到她跟前拦住她，佯叹了口气，“迎医生，你在躲我？”

　　迎昭抬头望着他，往后站了一步，面色冷清，“秦先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已经结婚了。”

　　“我听说了。”秦海幡努了努下巴，视线落在她手上，脸上是洞察一切的笑，“但是我没有见你戴过婚戒。”

　　迎昭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迎医生，我是听说你结婚了，但是我也听说你跟你老公并没有什么感情。既然这样，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秦海幡，“这个年代，离婚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也不会因为你结过婚而看清你。”

　　“谢谢你的青睐秦先生，但是，我们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既然他已经不要脸地挑明了说，迎昭也懒得再委婉，淡漠地认真开口，“而且就算我离婚了，秦先生，我也不会考虑你的。我们不合适。”

　　晏开到商场大门口，并没看到路边有迎昭。他视线一番逡巡，总算见到了她。她跟一个男人在商场门口讲什么，人还没下台阶。

　　“催别人倒是催得挺急，自己还挺悠闲。”晏开手搭在车窗上，不耐地盯着她的方向摁喇叭。

　　迎昭视线往他的方向转了下，应该是看到他了。她看似要朝他下来了，边上的男人却攥住了她胳膊。

　　晏开视力一直好，隔的距离不算近，可他也清楚看到了迎昭的表情。满脸的不耐烦，对对方的肢体接触更是满是嫌恶，仿佛吞了只苍蝇。

　　晏开食指敲着方向盘，脸上的不耐烦更甚，毫不掩饰。

　　有些雄性动物真的丢男人的脸，被那么明显地拒绝了，还硬贴上去拉拉扯扯，没有一点自尊可言。再难听一点，妈的这傻逼玩意儿就是在性｜骚扰，当过路的人都没长眼还是怎么地？

　　他盯着那衣冠楚楚的雄性动物骂了句脏话，熄了火，推开车门下车。

　　被秦海幡纠缠着，迎昭没空管别的，推拒着秦海幡的拉扯，她的耐心几乎已经被耗尽。

　　“秦先生，请你自重，松手。”

　　秦海幡还胡言乱语地拉着她试图安抚，迎昭忍无可忍，不顾自己穿着裙子，抬起脚就用高跟鞋跟踢了他膝盖一下，斥道，“给我松手！”

　　秦海幡没能躲开那一下，吃痛低呼，撒了手。

　　已经到边上的晏开没想到迎昭还会动粗，愣了一秒才继续近前。

　　他把秦海幡往后推了一把，身子往前一步挡在迎昭面前。

　　迎昭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晏开已经下车上来了。

　　“你俩认识？”晏开盯着秦海幡，话却是问迎昭的。

　　迎昭面色冷淡不作犹豫，“不认识。”

　　秦海幡刚从突然冒出个男人里回过神来，听迎昭这么一说，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迎医生……”

　　“你先等会儿。”晏开打断他，朝身后的迎昭努了努下巴，说，“既然你不认识，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迎昭，欢迎的迎，倚天屠龙记里小昭的那个昭，今年25岁，现在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是她户主，换句话说就是我现在是她合法丈夫。”

　　“我刚看你对她拉拉扯扯的，怎么，你找她有事儿？”

　　“……”迎昭无语地看他不带思考地擅自报出她的信息。她不否认他应该确实是在替她解围，但是他解围的过程，真是让她不敢恭维。

　　“丈夫？”秦海幡怀疑地瞥他一眼，询问的眼神望向迎昭，“你们真是夫妻？”

　　迎昭没有心情跟他纠缠，也不屑回答他。她没看他，碰了碰晏开手臂，提醒，“走吧，爸妈估计已经到了，别让他们等久。”说罢也不等晏开，率先提步往台阶下走。

　　“喂，迎……”

　　“迎什么迎。”晏开侧身挡住他欲追迎昭的步伐，单手按住他肩胛推开他，居高临下斜他，“别说迎昭还真在我家户口本上，就算不是，你没看到人都不稀得搭理你？你也好意思死皮赖脸贴上去？你有没有尊严的？别丢我们男人的脸行吗？”

　　迎昭不在，秦海幡也无需再佯装和气。他傲慢地抬眼睨晏开跟他对峙，哧道，“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喜欢而不敢追才是不中用。”

　　“倒是你们，说是夫妻，连起码的婚戒都没戴，怕是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吧？”

　　晏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确实没戴。他就婚礼当天勉强戴了下，之后就再没碰过那玩意儿。迎昭似乎也没戴多久，结婚大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摘下了。

　　他不甚在意耸了耸肩，盯着秦海幡的双眸尽是不屑，“你哪根葱？戴不戴的，你管得着吗？千金难买我们乐意。”

　　三两句话把秦海幡噎住了，他一下恼极，涨红了脸，“你……”

　　“好歹该打听清楚对手是什么水平再出手。挖墙脚都挖到我这儿来了，真新鲜。”晏开凉凉扫了他一眼，没再跟他废话。

　　回到车上，晏开没说什么，启动车子便驱车往魏姝然说的饭店位置过去。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晏开悠哉地操控着方向盘，余光往边上的人扫了两眼，愈发觉得新奇，比有人顶着那副尊容当着他面妄图挖他墙脚还新奇。

　　迎昭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还有那平平无奇的身材和衣品，以及那平平无奇的性格，竟然能勾起人动挖墙脚的邪念。

　　真是，开了眼了。

　　“刚刚那人说，他喜欢你。”路程过大半，他突然开口，没话找话打发时间。

　　迎昭瞥他一眼，眉心蹙了蹙，又偏开了头。

　　没有立场要求晏开不提她不想提的人和事，所以她静默了几秒，才抿了抿唇说，“谢谢你帮我解围。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们跟你爸妈在一个户口本上，户主那一页是爸。”

　　晏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果然是连八卦都聊不到一起去的。

　　他踩了油门，加速。

　　跟世交长辈一起的饭局，跟有趣沾不上边。老一辈有话聊，偶尔才会cue到一对年轻人。晏开对这个饭局原本就兴致缺缺，跟长辈没什么可聊的，也不想跟迎昭聊，便只能安静吃饭。整场饭下来，安分得不像话。

　　“小晏结婚后，气质都变了不少。”饭局到末尾，跟魏舒然相谈甚欢的妇人打量了一番晏开，笑说，“以前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结婚后，整个人都沉稳了。”

　　她说笑着，把目光转向迎昭，“结婚也大半年了，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晏开当场呛到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面催生！但是连夫妻之实都没有过的两个人，怎么生？！再说了，他可也从来没想过跟迎昭生孩子。

　　呛得急，说不出话来，他红着眼眶偏开头猛咳，色泽张扬的褐色碎发跟着在额前轻颤。

　　迎昭瞥他一眼，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才冲那气质的妇人扬起唇角笑了下，说，“医馆一直挺忙，我们倒还没怎么商量过这事。”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过二人世界。”魏姝然望了眼迎昭和晏开，笑着替他们说话解围，“小昭年纪也还小，不能因为结婚早就要早早被孩子绑住。这事儿啊，还是得随缘，我们不急。”

　　晏开爸妈是很开明的人，也是打从心眼里疼她。从嫁进晏家开始，晏开就没遮掩过对她的不待见，魏姝然和晏明来没少为了她训晏开。至于生孩子的事，倒是在结婚后提过一次，说他们家不是娶个儿媳妇就光为了传宗接代，这种事急不得，让她不要有压力，随缘就好。

　　结婚大半年了，魏姝然的态度还是一点没变。现在再听这话，心头便不自觉有些软。迎昭听着，低头抿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