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满昭华》南加

14、14

　　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他没注意屋外迎昭和三婶两人在讲些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往那边望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不见了踪影。

　　卧槽，两分钟时间人去哪儿了？

　　“迎昭。”他起身，喊着迎昭的名字往屋外走找人。

　　迎昭刚到三婶家，就隐约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辨认了下，是晏开的声音。

　　三婶也听到了，笑着打趣，“才走不到两分钟就找你了，还挺粘人。”

　　迎昭不好在人前暴露晏开事儿多的毛病，便只是笑笑不解释。

　　三婶却当她是害羞，哈哈笑了，“行了，婶儿也不耽误你们时间。”她说着，回厨房拿了菜篮子便到灶台边给迎昭拣几根还热乎的玉米，又往里边装了一把面条和几颗鸡蛋后才递给迎昭。

　　“晚上饭菜没剩，只有这些了。”

　　村子里有小店，店里有米面卖，不过这会儿已经关门了，明天可以去买一些米和面条，只要今晚找些东西给晏开填肚子就行。

　　迎昭谢过三婶，才拎着篮子回去。

　　两家距离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她出了门便看到晏开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在找她。

　　她顿了顿，再一次说服自己接受直到离开村子前她都要照顾晏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事实。

　　“你要上哪儿去不知道有个交代的吗？”透过雨帘看清撑着伞逐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晏开忍不住说她，“到处黑灯瞎火的，我还人生地不熟的，你这么一声不吭不见人都不知道你是到别人家串门儿还是失踪了。”

　　“谢谢你的关心。”迎昭淡声回他。虽然也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是真的担心她会失踪有几分是担心她失踪会牵连他。

　　踩上屋檐下的水泥地，她把伞朝外抖了抖才晾在地面上。抬眼看见晏开还满脸不悦站在门口。挺自觉，已经自己从包里翻出她擅自做主收进行李一并带来的黑色皮夹克穿上了。

　　她抿了抿嘴，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

　　“今晚没有准备吃的，这是从三婶家拿回来的，你凑合一顿吧。”

　　晏开一开始没留意到她手上的篮子，听她这么说，才注意到篮子里的东西。

　　做好心理准备到这个山旮旯里衣食住行标准都会降低，但没想到这么简陋。

　　他皱着眉头拿起个鸡蛋摇了摇又放回篮子里，抬了抬下巴，“面条和鸡蛋都还是生的呢。”

　　“玉米是熟的。”迎昭说。外头还飘着雨吹着风，凉飕飕的。晏开没接篮子，她也没心思在门口冻着跟他僵持，侧身越过他进屋。

　　“今晚就吃煮玉米？”晏开两道剑眉夹得死死的，额角青筋直跳，难以置信跟在她身后回屋。真这样的话都不止是凑合的程度了好吧。

　　“你要是不想吃玉米可以下面吃。”迎昭没回头看他，把篮子搁在外间四角木方桌上，“我先去洗澡了。”虽然晏开把大伞换给了她，衣服没被淋湿，但也总觉得有些潮潮的，洗过澡换身干爽衣服会舒服些。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迎昭狐疑，回头。

　　“……”晏开两眼盯着她，克制地指指外间挨近门口处砖砌的火灶，一脸怀疑人生，“你们家烧柴火，你觉得这玩意儿我会用吗？”

　　迎昭：“……”

　　认命地给晏开下了面，还卧了俩鸡蛋。

　　这面再不对口味，也比干吃煮玉米强。晏开也不客气，自个儿哧溜哧溜吃得专注。

　　迎昭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后便忙里忙外收拾晚上睡觉的床铺和他们换下的衣服，连个眼神都没空给他。晏开吃饱了无所事事，手机没信号也没什么可玩，索性双手环抱立在外间门口看这村子肉眼可及的地方消磨时间。

　　乡下跟城市就是没法比，没有矗立如林的高楼大厦，没有繁华都市的现代感，也没有喧嚣如白昼的夜生活。晚上才八九点，他已经看到几户人家陆续熄了灯，矮旧的房屋随之隐匿在淅淅沥沥飘着雨的暗夜里。

　　忽略屋檐滴答落下的雨声，这种地方确实宁静，但又实在是过于冷清，冷清到晏开没有一丝真实感。

　　以往这个时候，他哪天不是还在外头享受着他这个年纪这种身份地位该有的奢华夜生活。他摸了摸鼻子，心头凄哀。

　　三婶出来关门口的灯，看到迎昭家还敞开门亮着灯，而晏开在门口站成了一座雕像，一动不动的，不禁笑了，冲他喊，“小晏，你们还没歇下呢？”

　　晏开循着声源望过去，后知后觉对方是在跟他说话。

　　“赶紧关门歇息去吧，雨天夜里凉着呢，你们那么远路回来也指定累了。”

　　“就要睡了。”晏开收起自己男模般的雕塑站姿，看三婶家门前的灯暗下，三婶人回了屋，默默退回屋里把门关上。

　　这乡下里的邻居吧，热情是挺热情的，就是热情得有些过头，人家睡不睡什么时候睡都管。

　　兵荒马乱的一天在两人都躺下后算是告一段落。

　　木床板有些硬，还有些凉。晏开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床上，想到可能会因此失眠一整晚，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况且因为木床太凉，迎昭用了一床褥子做垫被，他们两人就只能同盖剩下的另一床被子了。

　　被窝里裹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陌生得他挺不习惯。

　　“这环境下你能睡着？”躺了好一会儿，他睁着眼听滴滴答答的雨声，问身旁躺着的人。

　　迎昭翻了个身朝外，“我从小在这儿长大。”换言之，她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很，即便现在天气不好住宿条件不好，但她也丝毫不陌生。

　　世上果真是没有感同身受的。晏开抿唇冲她的方位怨怼地斜了眼，屈起胳膊垫在脑后。

　　“完事儿了就赶紧走人，在这多待一天我都感觉要折寿。”他长吁短叹，十分怅惘。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夏天。大夏天的下个雨就能这么冷，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而且晚上吃的都是什么？煮玉米，面条。”想起晚上那顿十分凑合的晚饭，晏开的眉头皱得还能夹死苍蝇，“都是些什么东西。”当个早餐还能忍，凑合成晚餐他真是忍无可忍。

　　乡下的夜很黑，熄了灯就伸手不见五指。他睁着一双眼睛，视线无处安放，摸黑盯了会儿天花板，又闭上。

　　“我的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真被泥石流给埋了你就罪孽深重了。”想起爱车，晏开又烦躁起来，“要不是跟你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它现在还干干净净在家的车库里。”

　　他似乎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应，自己打发时间似的念念叨叨个没完。等他开始在意起他讲得口干舌燥但是迎昭竟然一个语气词都没搭过茬儿后，他发现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呼吸已经平稳了。

　　晏开：“…………”

　　把他的话当催眠曲了吗卧槽！

　　-

　　雨一夜未停。

　　早上睁开眼就听到屋外比昨晚睡前更大声的雨声，晏开连起床的心情都没有。

　　只是木板床硬邦邦的，无法带给他丝毫舒适感，他也没有心情再这么干躺着不起。

　　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米面蛋和别的调料，他起床从里间出来时，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早餐跟昨晚给他吃的东西一模一样竟然。

　　真的是，好极了。

　　“今天又没有肉吗？”他摸着脖子趿拉着迎昭昨晚给他找的非常有损他形象的拖鞋到桌边翻了翻，拉长了脸。

　　“十四叔家小儿子这两天从学校回来，他们今天杀鸡，知道我们回来，说等下杀好了给我们送半只过来。”迎昭把身上半新的围裙解下，在桌边长凳上坐下，接着说，“等他们拿过来了我再给你做。”

　　听闻有肉吃，晏开的心情好了一点。

　　“白拿吗？”他随口问道。

　　“不然我们有什么东西跟他们交换吗？”迎昭反问他。

　　晏开一噎。

　　迎昭已经不看他了，“下雨天也做不了什么，三叔和十四叔还有村里的一些邻居吃过饭会聚在一起下象棋或者是玩骨牌，他们让你也去。”

　　“不去。”晏开想也不想就拒绝。

　　在乡下跟一群大爷们玩这种东西像什么话，传到孙朔宵那伙人耳里他还怎么做人。

　　意料中的答案，迎昭也不强求，“那吃过饭你就在家。”

　　正抬脚往卫生间去的晏开闻言一愣，回头看她，“你去哪里？”

　　村里相亲相互间关系很亲，难得回来一趟，迎昭自然是要到他们家里问候一下的。原本给各家都带了些小礼品的，奈何车没进到村子就被泥石流堵在了路上，带来的东西只能等天气好点再拿回来分给他们。

　　迎昭吃过早饭就出门了，出门前给晏开生了个炉子，让他没事做的话可以烤他的鞋。

　　他就带了昨天脚上穿的那双让他炫耀的托德斯，昨天走路进村已经又脏又湿，不洗干净晾干也没别的鞋子穿，迎昭昨晚洗衣服时已经顺手给他简单刷过了。

　　晏开预见了自己要独自坐在小板凳上烤火一个上午见不着一个人的场面，脑子有些凌乱，但还是眼睁睁看着迎昭穿上外套打伞出了门。

　　虽说两人一道来的乡下，迎昭撇下他出门去玩留他自己守着这小破房子很不人道，但她难得回来一趟，去跟邻里相亲打个招呼也无可厚非。虽说不屑于圆滑处世，但人家那么穷都能给他们送半只鸡，关系兴许是真的好呢。他再有两年就三十了，相互问候的这点人情世故他不至于不懂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