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契》猫三斤

3、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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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宵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糟糕过。

　　自从三天前他得知三弟被阳家打伤抓了去，似乎就没有一天过得好受。

　　当然，夜家上下都感觉很糟糕，不止夜宵一个人。

　　虽然得知三弟消息的那一瞬间开心了一下，不过想到已经过去近三天，夜宵其实对自家三弟的性命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但是即使是尸体，也不能留给阳家人！

　　所以趁着夜色，夜宵跟随养父夜风——现任的夜家家主——突袭了阳家的地下据点。

　　夜家主力在正面拖住阳家主力，夜宵则带小股的暗卫搜救夜家三少爷。

　　夜宵是夜家大少爷。

　　二少爷夜羽没能及时赶回来，他独身在外拖住了阳家的三名强力杀手。

　　没错，夜家和阳家都是世世代代夺人性命为生的杀手家族。

　　夜宵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在看见地牢里的少年死去一样垂挂在血迹斑斑的墙上。那瞬间，夜宵还是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根弦断掉了，心脏仿佛被人攥住撕扯一般，疼痛的要命，一向练的极好的自制力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处。

　　记忆里的三弟很是开朗，被家族养的很好，见到谁都会笑，这让世代生活在人性阴暗面的夜家上下都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夜家三少爷身子骨练不了夜家代代相承的暗杀功夫，也是夜家上下都知道的。

　　夜家主家人少，爷爷夜凌那辈死在了皇权的战场，父亲夜风这辈继承了家业，这些年发展的越来越庞大、隐蔽。

　　父亲夜风有一个兄一个弟，哥哥随着爷爷去了，弟弟因为父亲和大哥的死变得阴郁沉默，挚爱的死亡更是将他打入深渊，整日昏昏沉沉。

　　夜风只好挑起重任继承家业，这些年暗地里发展，娶了一个喜欢的女子，收养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夜宵，二子夜羽。

　　夜家主母十二年前顶着仇家的陷害千辛万苦生下多灾多难的三子夜陌，三子却天生体弱。

　　五年前，阳家趁夜家防守空虚，截走了夜家还怀着身孕的主母，在夜风眼皮子底下羞辱至死，这导致阳家主力精英被发狂的夜风不顾一切几乎暗杀殆尽，阳家差点灭族。

　　也幸好最后救下了孩子。

　　夜宵眼眶泛酸，几次忍不住想大开杀戒。

　　当他来到牢房门口，看见那个挂在墙上，皮肉破碎的细瘦身躯，那一瞬间仿佛心都被挖出来狠狠碾磨，恐惧混杂着愤怒冲破理智的弦，恨不得当场把阳家余孽一个个抓出来虐杀。

　　但是不行，小三撑不住这么久。

　　夜宵强行把自己混乱的情绪压下去。

　　别说夜风了，夜风身后跟着的一群暗卫也看的心惊胆战，自家拷问犯人都没用过这么狠的刑。

　　手腕脚腕的筋都断了，日后怕是再也不能行走。

　　前胸后背尽是鞭痕和烙印，隐隐约约能看见被烙上羞辱的字迹，又被鞭子抽碎了皮肉，看不清晰。

　　肩胛骨处的锈铁钉还没来得及取出来，边缘渗出的血迹凝结干涸，看的人心疼。

　　脸上也尽是鞭痕，曾经白嫩秀气的面容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犹如厉鬼。

　　肉眼可见的地方尽是刑具的痕迹，钉子刺的血洞、鞭子撕碎的肉条、被拔的干干净净的指甲和血淋淋的双手、敲碎的臂骨趾骨和穿透胸前的铁钉，就连下半身……都没被放过。

　　要不是路上抓到的阳家人受不住折磨说出夜陌所在的确实是这间牢房，他们甚至认不出来。

　　不得不说，眼前的人能有一丝气息已经是奇迹了，但怕是活不过今夜——即使今夜即将过去。

　　“先……先找个地方。”夜宵颤抖着声音：“谁带了疗伤药！救命的药丸，都拿来！”

　　身后的暗卫沉默的递来七八个莹白的小药丸，夜宵接过来，却不知道如何喂进夜陌嘴里。

　　紧闭双眼的少年张着僵硬的嘴，血淋淋的口腔里喉咙却紧缩的厉害，夜宵不知道怎么让三弟先吃下药丸。

　　无法，只好砸碎了墙壁先带着出去。

　　行到半路，临时找了个平稳干净些的洞穴。

　　“收拾一下，今夜先在这里过去。”男人害怕，努力让自己的手平稳一些，怀里的人气息时断时续，微弱的好似狂风中隐隐约约的火苗，下一秒就要熄灭。

　　但是这里离“家”还太远，连夜赶路只能带回去一具尸体。

　　“夜一、三、十五留下警戒，其他人正常行动！”

　　“是”

　　将几名暗卫的外衣收集起来垫在稍微干净平整些的地面，夜宵把夜陌放在衣服上，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夜宵含了一口夜三端来的清水，小心翼翼的用舌头润干净了夜陌满是血的口腔，将水喂进去。

　　怀里的少年昏昏沉沉没有意识，但是本能没有拒绝喂食，缓慢地吞咽清水。

　　如此三口，将药丸揉碎了也顺着水灌进夜陌嘴里。

　　夜宵总算是放了心，只要能进食药水，他便是拼了命也要吊住三弟一口气。

　　夜十五接过洞口递进来的湿布，和夜一一起轻轻给夜陌擦除身上的污血。

　　擦干净的地方由夜宵涂抹上药膏，如此折腾到天亮，也只抹完上半个身子。

　　肩胛骨穿过的这两个铁钉几人都没有办法，生怕取出来之后三少爷便立即没了命。

　　四肢的铁链夜宵也没敢下手，三弟不能再受一点刺激，先吊住一口气，回到本家，有了医术高明的夜初九，那便能试试从阎王手里抢回三弟的命了。

　　这小队人赶路不慢，一路上时不时的停下给夜陌喂些流食，生怕少年就此断了气。

　　要不是夜陌经不起折腾，他们还能再快几倍的速度。

　　就这样花了半天急急忙忙赶回本家，夜宵也看见家主夜风死守在大门口焦急的身影。

　　夜风年龄不算大，有三个儿子的他今年甚至不到三十五，大儿子夜宵却已经十九了。

　　这几天磋磨下来，站在大门口的夜风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显出近五十的老态来，看的夜宵心酸。

　　两人见面没有说一句话，默契的护着濒死的夜陌来到早已经收拾好的房间，整个夜家顶尖的三位医术高手都在此待命。

　　领头的夜初九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从小就被养在夜家专门学习医术。

　　让身后两人配合着扶起夜陌的身子，夜初九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剪断嵌入皮肉的细铁链，护住心脉拔出铁钉，其间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床褥。

　　少年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将要破碎的陶瓷娃娃，看的几人心痛如绞。

　　直到日落，夜初九才给夜陌抹完药膏缠上药布，又喂了些药食。

　　看着气息依然微弱的夜陌，夜初九无奈的在夜风凌厉的眼神中叹了口气。

　　“家主，尽力了。”平时经常急到能和夜风对骂的夜初九现在甚至不敢抬头看家主的脸：“三少爷……之前有内伤，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外伤，平时救命的药都用上了，希望……不大。”

　　“需要什么东西，家族的仓库随便你挑！我只要人活着！”夜风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止不住的慌乱害怕。

　　怕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能怕亡妻的怪罪。

　　也可能怕小儿子再也没法在自己的羽翼下肆无忌惮的笑。

　　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夜初九，挥手让他去族库里找药材之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夜陌旁边。

　　夜宵则蹲靠着墙壁满脸颓废：“父亲，是我的错，我去的太晚，小三他……”

　　说着就带了点哽咽，外面杀个千把人手都不会抖的大男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夜陌，愣是哭的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