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孝子与墨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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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双城到月影城至少得消耗两天时间。
两城之间峦山连绵，五年前只得一条蜿蜒小径，直到无双城出资修建了一条宽敞的官道，交通才通畅许多。
欧阳尚风已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往昔每次走在这条官道上，他心中总是充满急切的归家之情，这条宽敞的大路从未像今天这么漫长，如此寸步难行。
路还是一样的路，城也是一样的城，甚至连充满回忆的家邸也丝毫未变，只是人，已不再是当初的人。
欧阳尚风凝注着欧阳府大门，心中定是百感交集。半年前，他还是无双城主的独子，文武双全，俊朗稳重，可谓天之骄子。然而仅仅一晚，这一切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他站在门前眼见父母的尸身横于床上，神态安详，就如同梦寐一般，他简直以为他们仅仅是睡着了，不由自主走上前轻摇他们的身体，直到触及冰凉的体肤，他才意识到，父母已亡，再也无法像往昔一般对他微笑。那时他心中空荡荡的，面上毫无表情，整个人都像是石化了。
而现在，他紧抿双唇，浓眉横起，双眸比平时更明亮，怒火在眼中燃烧。
家乐看了看他，低头用袖子轻抹眼睛，这地方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家？家破了，人虽未亡，却无异于亡。
因此他毅然留在公子身边，助他复仇，不仅是因为他们情同手足，更是因为这里早已是他的家。
“走吧，家乐。我们今晚投宿客栈。”欧阳尚风轻声道，转身离去。
华善闻，现任月影城城主，半个月前以代理城主的身份处理政事，几日前忽然宣布寻回月影城墨玺，即日登上城主宝座。
此人下有一弟，二人皆是年少有为之辈，昔日臣服于欧阳前城主的治城之道而甘愿为其下属，却因为过于年轻而未得重用，老城主遇害后，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哀悼仪式，仪式上还不禁落泪。
以其二人平素为人，绝不会弑主夺位。
那么，父亲遇害后丢失的月影城墨玺，如今又何以出现在华家？
午后的阳光总是十分温暖，家乐站在胭脂铺隔壁的小摊上，认真观赏着古董。
“哎，小家乐？”
家乐回头，见一妇人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她貌约四十上下，面容姣好，身材却略显发福，此刻她喜笑颜开道：“果然是小家乐。”说着走了上来。
“春晓阿姨，许久不见。”家乐说着一揖。
“实在是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最近还好吗？”春晓笑面盈盈地看着他，拉过他的手：“你看你，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春晓阿姨是华府的管家，平素为人热情大方，包括华氏兄弟二人都颇喜欢她。她也很喜欢同为仆人的家乐，总是拉着他的手说：我要是有孩子呀，也该你这么大了。
“最近随着公子四处出游，或许是有些劳累，不碍事的。”家乐道。
“那就好。这么说欧阳公子也回来了？”春晓阿姨道。
“嗯，公子出游也两个月了，该回来看看的。他经常说，想早些回来吃春晓阿姨做的葱蒸鲈鱼呢。”家乐笑道。
春晓阿姨轻拍双手，笑得喜上眉梢：“那孩子从以前就喜欢吃我蒸的鲈鱼。过几天你们一定要来华府啊，阿姨蒸给你们吃。”
“一定。”家乐笑道，忽然面露不解：“我们回城经过华府时，见许多人进进出出，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你们不知？”春晓阿姨惊讶道。
“嗯，不知。”家乐摇头。
“大少爷寻回墨玺，当上城主了啊！”春晓阿姨道。
“寻回墨玺？”家乐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华公子在哪里找到的？”
“据说是在城外某古庙里，有人在那里过夜，发现墨玺后就马上交给大少爷。”春晓阿姨撇撇嘴，道：“墨玺那么宝贵的东西居然流落到了破庙里，幸好被人发现，不然不就永远都寻不回来了？”
“确实不可思议……”家乐喃喃道。
春晓阿姨见他如此表情，安慰道：“要不是欧阳公子甘愿放弃城主之位……以他的才能，乃是月影城城主的不二人选啊。”
家乐勉强一笑，道：“老爷夫人遇刺，给公子带来的打击太大了……他能放下伤痛游历四方我已很开心，怎能奢望他此时担起如此重任呢？”
“是啊……欧阳城主夫妇为人那么善良，却遭遇入室抢劫，苍天无眼啊……”春晓阿姨也黯然起来，道。
“过去的总归过去了。”家乐抬头道，“倒是不知华老爷身子可好？”
“老爷子身子硬朗着呢~”春晓阿姨笑道：“只是夫人前些日子染疾，卧床休息了好些日子。”
家乐面露关切之色：“那请您带我家公子请二老注意身子。”
春晓阿姨笑道：“我会的。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二少爷也是个难得的孝子。夫人卧床时想吃无双城的凝香桃，二少爷听闻后，二话不说就赶去无双城为夫人买凝香桃，夫人吃了他带回的桃子笑得合不拢嘴，身子第二天就痊愈了。”
她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一定是二少爷的孝心感动了老天爷。”
家乐也道：“华老爷华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两位好儿子。”顿了顿，他问道：“只是不知二少爷是何时从无双城归来的呢？”
“大概八、九天前吧……对对，就是在大少爷寻回墨玺的前两天。”春晓阿姨道。
家乐轻叹口气，道：“可惜前些日子公子与我也在无双城，却没能见着二少爷。”
春晓阿姨笑着轻拍他肩膀，道：“有什么可惜的？你们不是过几日就要来府上探访了么？阿姨还等着给你们蒸鱼呢！”
家乐也笑了，作揖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欧阳尚风站立于窗边，凝视街头，神色略为恍惚，若有所思。
“公子。”不知何时，家乐已站在门口，见他毫无知觉，心中叹息一声，唤道。
“回来了？”欧阳尚风这才如梦初醒，转身道：“可遇到春晓阿姨？”
“遇着了。”家乐笑答：“她还是老样子，午后总是要去那间胭脂铺逛逛。”
欧阳尚风也笑，笑得却有些勉强，道：“她身子可好？”
“嗯，她看起来神清气爽。还说要我们过几日去华府，蒸鲈鱼给我们吃呢。”家乐道，反手拉上门。
“你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欧阳尚风话锋一转，沉声道。
“有的。”家乐快步上前，低声道：“华善知华二少爷前些日子赴月影城为病榻上的华夫人购买凝脂桃，九天之前归来，他归来后两日，华善闻便宣布寻回墨玺了。”
欧阳尚风沉吟着，修长的手指轻托下巴。
家乐又道：“华善闻对外宣称墨玺是在城外某个古庙中寻到的，八成是撒谎。”
“是的。”欧阳尚风轻轻点头，道：“你认为墨玺早已被他们夺去，直到此时他们才宣称寻回墨玺？”
家乐沉思半晌，用力点头，道：“老爷夫人遇害，为悼念他们半年内不得立新城主，半个月前华善闻以代理城主即位，墨玺很快便被‘寻回’，时机如此恰当，这不正证明了墨玺一直在他们手里么？”
欧阳尚风犹豫道：“此说法虽十分合理，却总有些不对劲。”
家乐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欧阳尚风斟酌着，缓缓道：“墨玺若是一直在华善闻手里，他一定会希望别人都相信墨玺是由古庙中寻回，因此必定会避免多余的动作。华善知却在墨玺寻回前几日出城归来，这不十分引人怀疑么？”
“公子的意思是……？”
“墨玺并非一直在他们手里。”欧阳尚风道。
“可是，墨玺若是不在他们手里，怎会在如此时机被他们寻回？”家乐疑惑道：“难道真是天助华家？”
欧阳尚风沉默半晌，道：“此事线索多而乱，我们还是先探探华家是否真的寻回墨玺再说。”
“公子打算如何打探？”家乐问道。
欧阳尚风微微一笑，道：“春晓阿姨邀我们探访华府，我们何不顺其美意。”
欧阳尚风的微笑一向如清风一般宜人，此时却显得如此力不从心。家乐看着欧阳尚风目中的忧伤之色，不禁弯眉微皱，薄唇轻抿，心中感慨惋惜。
公子自幼读圣贤书，一心报效江山造福百欣，此等远大追求早已深深烙在心底，却遭如此变故，公子势要为父母报仇，遂放下毕生梦想，将城主之位让出，四处打探消息。
只是，再度回到这月影城，看到城民安康，城主却另有其人，曾经诺大的欧阳宅如今已空无一人，只剩下痛苦的回忆，饶是公子再坚强，也不禁露出痛苦之色。
其实踏进月影城城门时，家乐的心也似坠入了万丈深渊，可是他们不能沉浸在忧伤中不能自拔，他们还有目标，还要为欧阳夫妇讨回公道。
即使是在万丈深渊中，也要抓紧那条坚韧的绳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家乐如此，欧阳尚风更是如此，纵然掩盖不住目中的悲伤，他还是会勉强自己微笑，因为他要坚强起来，他要证明，欧阳夫妇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孝子与墨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