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河山》伊泰瑞

6、第六章 钟家二少爷

　　其实人这一辈子，难免遇到几次尴尬的情景。
　　叶霜要是什么都不说掉头走掉，反而可以化解尴尬。
　　可是她却很没大脑地愣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毫无离去之意。

　　女子整理好衣衫，垂着头背对大门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英俊青年，怔了半晌，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那女子咬咬牙一跺脚，转身走至桌前，背对着青年倒了杯茶，袖子一挥，将茶端给青年，道：“少杰……你醉了，喝杯醒酒茶吧。”
　　青年闻言，撑着身子坐起，接过茶水，似有些愧疚之色。女子侍奉他饮下茶水，轻然转身，拿起桌上的酒壶疾步出门，看也没看呆愣在门口的叶霜一眼，她经过时，叶霜似乎闻到一阵诱人的幽香。
　　直到女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霜思量着要不要趁机逃走，转念一想又不该一走了之，怎么也该致上诚恳的歉意，于是她向前踱了几步，深呼吸一口气，道：“对不起！”
　　男子已行至桌前，为自己又斟了杯茶，才缓缓说道：“不，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你阻止的话，我说不定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原来这人不是衣冠禽兽啊……这么说是酒后乱性？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叶霜正暗暗感叹，青年又开口了，仿佛自言自语般玩弄着手中的茶杯，道：“若兰和我青梅竹马，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眼下她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我若是毁她清白，她以后可怎么办……”
　　“那你娶她不就好了？”叶霜脱口而出。
　　青年这才似注意到叶霜，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大，我在这儿半天了啊……叶霜张口无语，总不能告诉他“我以为你霸王硬上弓于是跑来坏了你的好事”吧？
　　见她瞪眼无语，青年走近她，又重复了一次：“你是谁？”
　　叶霜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是钟府的丫鬟……”
　　“丫鬟？”青年看着她：“我怎么没见过你？”
　　叶霜被他逼视着，头也不敢抬，只得轻声细语道：“因为我是新来的……”
　　青年沉默半晌，道：“既是丫鬟，怎么会跑来南园？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晚间是禁止靠近的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霜才想起莺儿似乎和她提过这件事，无奈她那时正在神游，莺儿的话便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对不起……”她头垂得更低，毕竟错在自己，不仅不认真听入园守则，还坏了人家的好事，就算被炒鱿鱼也是应该的。
　　“罢了。”青年摇了摇头，返回桌前坐下，看着她：“要不是你撞破，我说不定就……你叫什么名字？几时来府上的？”
　　“我叫叶霜，前两天偶然知道钟二府在招丫鬟，于是就来了……”
　　“嗯，前段时间确实有几个丫鬟告辞回乡。”青年点点头，又道：“但你入园时管家难道没有告知你夜间不得靠近南园？”
　　“呃，有。不过当时我自己在想事情，没有听进去。”叶霜承认道。
　　青年忽然笑了，笑得爽朗，一双斗星般的明目也眯起来，让人心生亲切之感，如果说欧阳尚风笑颜如清风，那么此青年笑起来就像太阳那般明亮温暖。他笑着道：“你倒是诚实的很。”
　　看见他的笑容，叶霜顿时感到安心许多，轻轻吐了口气，道：“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青年向她挥手，道：“过来坐下。”
　　叶霜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他对面。倒不是因为她心中内疚，而是因为这青年的话语似乎有种不可忽视的威严。
　　青年为她斟了杯茶，递给她：“你为什么要来府上当丫鬟？”
　　“因为我快没钱了……”叶霜实话实说。
　　“你家人呢？”青年柔声问道。
　　“家人…………”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般温柔的关切，叶霜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温暖，眼中似有些湿润，她低下头，道：“妈妈……两年前去世了……爸爸……爸爸现在，生死未卜……”
　　青年注视着叶霜低垂的头，他虽不懂“妈妈”“爸爸”是什么意思，却也能猜着，他只是随意一问，却不想面前这女孩有这样痛苦的经历，对于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想到这里，他伸手轻拍叶霜的头，柔声道：“从今以后，钟二府就是你的家。”
　　叶霜伸手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轻轻道：“谢谢你。”
　　“不谢。”青年笑道。
　　“……”叶霜微微抬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问吧。”
　　“你是不是老板……钟家二少爷？”
　　青年又笑了：“难道你不知道南园便是钟二府主园？”

　　今晚的收获：见到老板；观赏到老板霸王硬上弓未果的一幕；知道老板叫钟少杰；知道老板待人亲切；感到老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最重要的一点是：老板很爱笑，还笑得很好看。

　　前晚和老板不期而遇以来，又过了三天。叶霜本就是个很活泼健谈的女孩，五天下来，和园中众人的关系都混得不错，尤其是莺儿，这不，中午的活计刚结束，莺儿就把她带到市集散心来了。
　　无双城东市依然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档和商品琳琅满目，叶霜牵着莺儿的手左顾右盼，双眼散发着飞扬的神采。
　　和第一次踏入东市不同，现在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朋友陪着，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见她笑得如此开怀，莺儿也不自觉挂上笑容，都说心情是会传染的，而朋友的笑颜总是最容易使人感同身受。
　　于是她们挽手而行，欢声笑语，丝毫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蓝衣少年。

　　那蓝衣少年便是家乐。

　　人的缘份也真奇妙，纵然思念着，却总是无法抓到那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

　　家乐疾步走向福禄客栈，神色慌张。
　　“公子，公子！”还没踏进房间门，他便焦急地呼唤起来。
　　“怎么如此慌张？”欧阳尚风仍旧身着白衣，一尘不染，映着窗外投入的阳光，乍看下去竟似仙人入凡。此刻他正端坐在椅子上，擦拭手中宝剑，听到家乐唤声，他抬起头。
　　“墨玺……”家乐微喘，不知是着急所致还是疾走所致，“墨玺被找到了！”
　　“找到了？”浓眉皱起，欧阳尚风道：“详细道来。”
　　家乐调整好呼吸，语气略有些激动，道：“华善闻前日宣布，他已寻回月影城的墨玺，即日便登上城主之位！”
　　欧阳尚风不语，视线低垂，若有所思。家乐按捺不住，道：“公子，说不定墨玺是被华善闻夺走的，老爷夫人也是被他……”
　　“……”沉默半晌，欧阳尚风忽道：“此事尚需证明。你我立即出发，回月影城一探虚实。”
　　家乐似有些惊恐，盯着他道：“公子……该不会打算……？”
　　“不会的。”欧阳尚风明白他的担忧，轻轻摇头，道：“我只是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华家虽不是父亲心腹，却并无夺权之心，否则一早便动手了。更何况，以父亲的武功智慧，决不会轻易死在别人手里，杀害父亲之人必定是能使父亲无防之人。华家还做不到这一点。”
　　家乐闻言，吐出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欧阳尚风笑道：“你我认识已十个年头，你还不了解我？”
　　见他微笑，家乐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方才还担心若将这一消息告知公子，公子会不会冲动寻仇，想来倒是自己多虑了，以公子平素冷静理智的作风，断不至于在没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时冲动行事的。
　　因得知消息而冲动，无法作出正确判断的，是自己才对。
　　“公子说的是。”家乐笑道。
　　“你先喝杯茶，休息一阵子。然后我们便出发。”欧阳尚风道，转身行至窗前，推开窗子，张望之间，神情忽然微变，道：“是叶姑娘？”
　　家乐听言赶忙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街上站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其中一个女孩笑得灿烂，一头棕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叶姑娘果然也在无双城。”家乐道，面露微笑，“看来她一切都好。公子，要请她过来吗？”
　　欧阳尚风看着叶霜，道：“不了。她平安就好。”
　　家乐也明白，以他们目前的情况而言，叶霜确实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只得轻叹一声，道：“希望她能顺利找到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