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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奇耻大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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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奇耻大冤
一过秋之草木枯,是以山风乃称岚。
秋风穿过御花园,触碰着桂萼殿廊下的玉石风铃,发出一连串清清泠泠、圆圆润润的响音。踏着这美妙铃声翩翩而来的,是少年得志、相貌流丽的黄门侍郎秦南星,鲜艳红袍映衬得腰间玉带上的银鱼袋熠熠生辉,恣意而招摇。无需通报,他径直踏入天子的日常起居之所,而原本在殿中随侍的宫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下。偌大的桂萼殿里,只听闻得当今天子与他的宠臣的呼吸之声与低低密语。
“陛下可曾看过了那封我转呈的密折?”收敛起所有的风流态度,秦南星难得地神色端凝。
“若非楚卿前去微服探察,朕竟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高居金碧辉煌的龙座之上的年轻天子李珉,在听到他的话语之时,原本已经阴翳的面色越发难看,“贪污军饷,军备废弛,兵员匮乏……先前只估量着唯有河南道如此,其余诸省兵马尚可为用,岂料……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金龙镶玉的镇纸,手背上已经绷出青筋。秦南星的目光落在上面,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举步上前,轻轻掰开李珉的手指:
“微臣斗胆,或有一法可暂解燃眉之急。”
“爱卿一向多谋足智,只管说来。”尽管对方的举动可谓犯君,李珉却没有任何不豫之色,声音仿佛一个在幽暗密林里迷失的稚童,茫然而疲惫。
秦南星凝望着他,慢慢放开了手:“不拘一格,启用旧将。”
“大胆!”李珉忽然暴怒,“你也收了陈王齐王的好处,帮着他们一起来逼朕?林慧容那贱婢,朕迟迟不杀她已经是看在陈王的情分上千忍百让了!”
秦南星一脸平静,撩袍下跪:“陛下息怒。微臣只提启用旧将,陛下却立刻想到那个鸟人,可见在陛下心目中,她也是可堪大用的绝佳人选。当初林慧容率军北征匈奴,屡获大捷;而如今匈奴进犯,所向披靡,不要说无知百姓,连军中将士、殿上百官俱是士气低迷,人心惶恐。起复林慧容,稳定人心军心,才好再做图谋。倘若能够扭转战局,自是最好;倘若不能……是林慧容指挥不当,有勇无谋。”
“倘若……那贱婢胜了匈奴人呢?”李珉恨恨,咬牙切齿,“她先前官居一品将军,又是朕那个痴心二哥的妻主,难道朕还要加封她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将军王,还是女帝?”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秦南星深深稽首,薄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凉薄笑意,“林慧容就算军功赫赫,比起汉之韩信彭越,又是如何?”
凉爽的山风拂去了早已收拾干净的灶上残余的暖意。正在欠着身忙忙碌碌拾掇行李的风敛月略一沉吟,把包裹里的两件单衣都替换成了夹衣,耳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入得门来,径直挨近,头搁在了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吹拂着她的耳垂。
她头也不回,只在身后那人凑过来亲她的时候稍微躲闪了一下:“去去去,门关好了没?”
回应她的是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举起来。她又慌又笑,双脚在半空里徒劳地踢腾:“秦将离!你又来这套!”
屋子很狭小,他轻而易举就把她搬到了床边。两人一同倒在简陋的床榻上,相偎相拥,压根儿顾不上蓬松了发鬓,凌乱了被褥。风敛月开始一直都很配合,直到觉察到秦将离更多的意图时才略略推拒了一下。
“够了够了,才刚刚吃过晚饭……”她挪开脸,轻轻喘息着问他,平日里略显苍白的双颊上此时已是绯红一片,“等晚点再……行不?”
秦将离低笑出声,凑过去舔了一下她有点红肿的柔唇。
“肯定不行。你明天不是要早起么?”
“明知道我要早起早走,你还……!”她娇嗔的声音轻软缠绵,又像是乞怜又像是诱惑,“嗯……别,你太沉了,起来!”
她挣扎推搡着要起身,秦将离连忙一面按制住她一面挪开身躯。风敛月眼波流转,悄声笑道:“你真要继续,倒也可以……”
“怎么?”
风敛月偷笑。其实她是喜欢的,只是心血来潮地想要欺负一下他。
“这次,换我压你。”
“……”
能够顺利将秦将离推翻了又压倒着吃光抹净,风敛月原本颇有几分沾沾自喜,但性急的时候果真吃不下热豆腐,还没有准备好的身体有些隐隐作疼,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秦将离双手背在脑后面,笑吟吟地看着,一副我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的悠哉模样。风敛月又窘又恼,原本撑在床上的双手挪过来,狠狠掐了他的胸膛一把,让秦将离倒抽一口凉气,好笑道:“敛月,不该是这样的。”
说话间他的手抚上她的身体,她的嘤咛让他眸中的颜色越发加深,额上已经沁出了汗水,但他的手劲依然温柔,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她缓缓往下移动,一点点适应着将他容纳,对彼此而言都是煎熬的享受又是甜蜜的折磨。好不容易待到完全没入,她喘了一口气,开始扭动腰肢,上下起落,披散的发丝随之一下一下轻搔着秦将离光-裸的胸膛。垂眼看到身下男子隐忍的神色,风敛月轻笑着俯下身去,亲吻上他紧抿的唇。
虚掩的房门蓦然推开了,户外的秋风蓦然灌了进来,微寒。
而徐云帆就站在那里。
从十四岁那年的春天至今,他做过许多次有关于她的春梦。
在那些香艳旖旎的梦境里,她褪尽所有的矜持与衣衫,如同放浪形骸的女妖一般与他交-欢。而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她汗湿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透出柔和光晕的玉,散乱的黑发有几绺被汗水粘在肩头。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揽在她的腰间,如此刺眼。
被人当场撞见的尴尬羞耻一时间让风敛月手足无措,幸好秦将离及时扯过被褥遮掩住了她外泄的春光。她鸵鸟一般埋首在秦将离的怀里还没来得及思考该怎么说才好,徐云帆已经拂袖离去,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由近向远。门“嘭”地一声被他重重地带上,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有些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她支起上身,茫茫然望向门口。还没容她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秦将离蓦地伸手捉住她的腰,用力往下一按。风敛月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生生顶穿。她的惊呼尚未脱口而出,他已经开始冲撞上来,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让她害怕会被他的冲撞弄得支离破碎。
“不要,不要,将离,我的腰要折了!”她挣扎着要抽身逃开,但他不许,抓在她腰间的手像铁钳一般,控制着她的身体上下起落。她难受得轻叫出声,伸手欲掰开他的手:“不,不,将离,停一下……云帆,云帆看见了!”
“让他看见又怎么样?已经走了!”秦将离毫不在意。
她掰不开他的手指,身体随着他激烈的冲撞而摇晃,连说话声也不稳:“云帆……他……”
他不悦:“够了,在床上的时候别想那么多,扫兴!”
风敛月哪里还有兴致再跟他纠缠,焦急之下,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趁着秦将离吃痛松手,她一把跳下床来,胡乱披上外衣,慌慌忙忙开门追去。
四合的暮色已经浓重得接近夜色,哪里还看得见徐云帆的身影。顾虑着身上衣衫不整教人瞧见了难堪,她犹豫半晌,叹息一声,最终还是转身回返。
一天之计在于晨。
蓼蓝自认为还算是一个厚道知趣之人,但听到风敛月一个接一个的呵欠声还是禁不住失笑,闲闲调侃道:“敛月姑娘精神不济,要不要先停下来歇一歇?”
风敛月讪笑道:“不过是……不习惯早起赶路而已。”
马蹄的的,踏过覆了薄薄霜意的山道。在道路的拐角,风敛月忍不住勒马回眸,微含担忧的目光瞟了一下身后的红杏坳,沐浴在晨曦之下的村落如沉睡中的婴儿那般宁和。耳听得前方蓼蓝坐骑的蹄声渐渐行远,她霍然回头,驾驭坐骑一溜小跑着跟随而去。
辽国羽陵王阿固娑、兵马大元帅鸠善所率领的匈奴南路、北路大军已经从函谷关推进到了潼关,此地是西进长安的最后一处关隘。二十万辽军与三十万唐军鑫战于此地,战局呈现胶着状态。
千里之外,积石山下。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达稽王呼衍秀站在帐篷边上,凝望着天空中的团团雪花出神,身上白衣如雪——这位匈奴达稽部女族长、前任老狼主的遗孀今年也不过三十之龄,多年来一直为亡夫服重丧。右边袖管下方空空落落,竟已断去一手,左手握着一串紫水晶念珠,衬着纤细的手指宛如冷玉。
“呼衍秀,在想什么呢?”帐中传来一个清和的声音,一个披着华贵黑狐裘的二十八、九岁的男子懒洋洋倚坐在厚厚的绣金席子上,竟是先前负气从洛阳撤军的撑犁王结罗。
呼衍秀冷冷淡淡道:“在想你什么时候走。”
“呵,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也要赶我走?”
“天上下再大的雪,地上结再厚的冰,我和我的军队也一样要翻越这积石山脉去给唐军一个措手不及。你撑犁部的男儿莫不是比女人还要柔弱,冒这点雪滚回家去还要犯愁。”
被她这般讥讽,结罗却毫不在意,只轻声道:“我来只是想帮助你。呼衍秀,不要逞强,拓跋篁勒令你翻越天险去偷袭兴州,只是想让你和唐军两败俱伤而已。”
呼衍秀抱肘冷笑,道:“多谢提醒,我当然知道我们辽国的新皇帝是个什么东西。至于你,我早就信不过了。”
结罗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手轻轻按上她的肩膀:“你到现在还在恨我?”
呼衍秀厌憎地抖肩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在明知故问吧,撑犁王。一个女人就算会原谅一个抛弃她的男人,也绝不会原谅一个砍掉她的手的男人!”
“先前撑犁部的族长是我那个糊涂又贪婪的死鬼大哥昭古,他一直在排挤压制我,我名义上是族长的亲弟弟,却什么话都说不上。否则,我一定会抢先去达稽部求亲,岂能让你嫁给那个年龄足以当你我父亲的老狼主?”结罗沉痛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拓跋篁篡夺狼主之位,逼迫你为老狼主生殉。如果我不说凤凰将军未死,老狼主的仇未报,让阏氏先断一手殉葬的话,他能够容你活到现在?”
片刻的沉寂,只听到风声呼啸着从帐篷旁边掠过。
“……你现在巴巴地跑来说这些话,已经太迟了,结罗。”呼衍秀声音清冷,“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傻姑娘了,我是老狼主的阏氏,连拓跋篁也要忌惮三分的达稽王。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想帮我也好想利用我也罢,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呼衍秀……”结罗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曾想过利用你什么。我说了,我只想帮你尽量减少损失,不让拓跋篁的算计得逞。”
“噢?”呼衍秀霍然回头,“那你有办法让我的军队飞过这该死的积石山?有的话就说,没有的话就快滚!”
“我当然有办法。”结罗微微一笑,“呼衍秀,你犯愁的不就是军队无法翻过那些被厚冰覆盖的悬崖峭壁吗?把一些活的畜牲牵到冰崖底下,砍断它们的四蹄后迅速摁在冰面上,这天寒地冻的,热血很快就会结成坚固的冰,把四蹄跟冰崖连接在一起,士兵就可以攀登而上了。”
呼衍秀沉吟片刻,略略颔首,又问道:“那,马匹怎么办?总不能翻过积石山之后用步兵跟唐军作战吧?还有补给,也是个问题。”
结罗哈哈一笑,道:“等偷袭攻破了唐军的城镇,你还用担心没有补给么?至于马匹,吐鲁浑的乌地可汗和我是好友,他又痴恋着呼栎婉,你带上我的亲笔书信去找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呼衍秀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那,就多谢了!”
“我帮你这么大的忙,只换回一句多谢么?”结罗凝视着她柔声说道。呼衍秀把脸撇过一边去,淡淡道:“那撑犁王还想让我给你什么?达稽部?甚或整个辽国?”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结罗轻声道,“但我和你一样……对拓跋篁恨之入骨,还有阿固娑。”
马蹄声声,踏乱了寂寂的黄昏。前头马上的高瘦男子抬头瞧了瞧天色,回头关切地询问道:“敛月姑娘,要不要停下来歇口气。”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蓼蓝大哥若是需要休息休息的话,就只管停下来吧。”后头的女子浅浅一笑,一双带着几分倦意的秋水眼依旧明净潋滟。
“哈哈,我更加无所谓。”蓼蓝笑道,“你我出来打探消息,一来一回已经五天了,还是快些赶回红杏坳里再安分吃饭睡觉罢。”
计较已定,两人便一鼓作气纵马赶路。待到快要踏入红杏坳的入口处时,蓼蓝突然“咦”了一声,道:“怎的,大家都像是聚在了村子的打谷场上?”
其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恰是由上趋下的山道转折处。风敛月定睛瞧去,也愕然道:“是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蓼蓝蹙眉道:“该不会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吧?走,咱们过去看看。”
风敛月虽说好奇,却一向对与己无关的围观凑热闹之事兴趣缺缺,当下笑道:“蓼蓝大哥先过去看看也好,我帮你一起把马匹牵去马厩,让它们两个也早些休息罢。”
蓼蓝并无异议,于是二人一同进村下马,蓼蓝自行前去,而风敛月悠哉游哉,一手牵一马,领着它们去马厩吃草。才刚刚出来,便见得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走来,对方也看到了她,原本已经不慢的步伐越发加快。她不由得嫣然一笑,举步上前:“将离!”
夕风吹乱了她的鬓发,遮在白皙光润的前额上。秦将离抬手替她一捋,掌心欲触未触地擦过有些清减的玉颊:“回来了?先回去歇息罢。”
她与他并肩而行,将尽的残阳将两个人平行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是蓼蓝大哥告诉你我在这里吗?”
“嗯。”
风敛月随口问道:“你们一群人围在打谷场那边干什么?出了什么大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犯了规矩,当众受罚罢了。”秦将离淡淡回答。倘若不是风敛月与他相处日久,或许也无法听出他在回答之前的那一瞬间的犹豫。她又随着他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道:“林姐姐先前与村老约法三章,手下士卒中若有杀害无辜者,斩首示众;奸-淫掳掠者,责五百军棍;调戏或盗窃者,杖一百,号枷三日。咱们军中有谁那么大胆?居然敢触这么大的霉头?”
秦将离一窒,一时竟不能回答。风敛月见状越发狐疑,道:“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是有什么蹊跷或者为难之处?难道——”她目光闪动,沉吟道:“倘若那受罚的是与我不相关之人,你也不会这般支支吾吾。难道——那受罚的是与我熟识之人?”
他仍旧沉默。风敛月再往下一想,不由得脸色微变:“是云帆?是不是?!”
秦将离不言不动,默认了她的猜测。风敛月情急之下,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受罚?他到底是杀害无辜者,奸-淫掳掠,还是调戏盗窃?”
他凝视着她紧紧揪着他的手指,终于开口:“六天前的晚上,村老的女儿,就是那个叫什么云娇的姑娘,自己一个人去水塘旁边洗衣,回来的路上有个男人试图从后面偷袭她,幸好她躲过了,那个男人倒也机灵,一看不能得手立刻逃之夭夭。云娇奔回家里给村老哭诉,村老大怒,第二天便将此事告知了凤凰将军。”
“然后呢?”
“当时黑乎乎的,云娇也瞧不清对方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应该不是她所熟悉的村里人,也无法确切指控到底是何人所为。凤凰将军便召集所有下属,要求大伙儿说出自己当夜当时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且是否有确凿的人证。当时你和蓼蓝已经离开了,不过蓼蓝在云娇出事的那天晚上和庞大海、裴茕校尉还有越校尉秉烛夜谈军情,你和我一起,所有人也都知道,其余人也能够互相证明摆脱嫌疑。唯一洗脱不了嫌疑的人,只有徐云帆。”秦将离沉沉回答,“那天他彻夜不归。尽管他辩称自己只是在村头的大树下发呆了一整夜,却没有人能给他作证。”
风敛月的心猛地一沉,喃喃道:“那天……那天……”
懊恼悔恨之心油然而生,那天她又羞又愧,最终还是没有去追寻撞见她和秦将离燕好的徐云帆,而被她中途抛下的秦将离自是窝了一肚子火气,见她悻悻回来少不得一番口角闹腾,弄得她根本无暇去考虑徐云帆的事情。没料到这小小的疏忽,竟是祸害了他!
“不,不会是云帆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风敛月轻声低语,蓦然抬头,“那天,你和我不是……都看见他了么?”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秦将离冷眼看着一脸自责的她,“你和我都只能保证傍晚的时候看到他了,然后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你我可都根本没有亲眼目睹,当不了人证。”
“是的,可是……”她焦虑咬唇,远山般的秀眉深深锁起,“可是云帆决不是这种人……他明明是被冤枉的!”
“就算你信任他,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秦将离清冷的声音已经透出一丝忍无可忍的寒意,“徐云帆自己倒是一直在喊冤,但凤凰将军也只能给他定下罪名,已经开始当众行刑了!”
这一句话如同雷霆在耳边炸响,教风敛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已经定罪行刑了?这……这怎么可以?!”
她一顿足,转身向打谷场的方向奔去,却被秦将离反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不要去。”
天边的最后一线霞光已经完全消失,浓重的夜色笼罩了大地。他的声音,就像秋夜一般沉暗清冷。
风敛月没有任何犹豫,一甩手便摆脱了他的牵制。夜色犹如浸泡在水中的一块黑冰,融化扩散开来,淹没了她远离的身影,以及停留在原地的,他脸上的一切表情。
连同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唯有他自己才听得清楚的含糊低语:
“你若是不想徐云帆死得更早的话,就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