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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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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梦
风敛月虽是商人,对江湖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听见这个药名,便知道大大不妙。她咬着牙起身,匆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正看到一向沉静的管家娘子翠翘提着裙子快跑过来,冲到她面前喘着气道:“姑娘,飞鹰堡的人闯进府里来了,一个个拿刀弄剑,来势汹汹的!”
风敛月皱眉道:“别慌,领头的是谁?”
“领头的是少堡主谢敏敏。”
主仆俩说话间,那些飞鹰堡的人已经点着火把提着利器闹哄哄地拥过来,众星拱月般簇着一个姿容秀丽而面有怒色的女子。风敛月定了定神,忙摆出商人迎客的笑脸,走上前去招呼。
原来这飞鹰堡乃是江湖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总坛就设在霍州,飞鹰堡主的掌上明珠谢敏敏性情跋扈骄横,无人敢得罪,人称霍州女霸王。作为商贾之家的风府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武林门派,而谢敏敏也不时会光顾风府开的店铺,和风敛月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见到风敛月笑脸相询,谢敏敏也稍微放缓了脸色,说道:“我们正在追捕一个逃奴,远远瞧见一个黑影跳进风员外的院子里,怀疑就是他。”
听得对方不是针对自己而来,风敛月略微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请各位仔细搜查罢。”
“叨扰了。”谢敏敏毫无诚意地说道,略微拱了拱手。
“不打紧的,若是真教那种忘恩负义、穷凶极恶之徒藏身在我家中,那才叫麻烦呢。”风敛月没事人一般地浅笑道。
客套话说完,飞鹰堡的人便在风府中四处搜查起来,而谢敏敏亲自去看了风敛月的闺房——桌下、床底都被查看过,在她伸手去拉开衣橱门口的时候,风敛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里面空无一人。
折腾一番之后,风敛月送走了一无所获的谢敏敏一行,回头进了自己的闺房里。
不知那少年躲去了什么地方?自己被迫服下这“燃心蚀骨丸”,还没拿到解药呢。风敛月长长叹了口气,忽听见水声响动,忙朝着浴桶望去,一人正从水底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还沾着花瓣,正是刚才的那位少年!
他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渍和花瓣,约摸是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斜飞,星目清亮,身上湿衣贴透出颀长刚健的身材,惹得风敛月如获至宝地扑了过去,却不是因为见色起意的冲动。
“解药呢?快给我解药!”
而下一刻少年的回答让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带解药。”
风敛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没有解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可以这样害我?”
“不是没有解药,而是我没有带解药。”少年淡淡地解释,“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劳烦姑娘,事成之后自会把解药的方子如实奉上。”
风敛月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强忍怒气道:“还有事?你到底有完没完?”
“今日遇到谢敏敏,她调戏不遂,就想仗着人多势众把我强抢了去。我虽不怕飞鹰堡,却也无意把事情闹大,所以离开霍州一事,就请姑娘费心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没有多大能耐,得罪不起飞鹰堡。”
“对霍州我人生地不熟,除了姑娘这里我也无处可托身。若不能尽快离开,我也只得多在府上叨扰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去了再走,如何?”
“你——!”风敛月气极,声音不由得一下子抬高了八度,又曳然而止——因为她只听耳边风声一动,然后少年的手心里多了一只刚才还在她耳边晃荡的坠子,“别毁它,我帮你还不行吗!”
少年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愕然的表情,风敛月一把抢过坠子,哭丧着脸道:“你要表现出高明的武功来威吓我,也别随随便便毁坏我的东西嘛,这对合浦珠的耳坠很贵的,再说你要弄坏了这一只,另一只也没办法配了。”
这回换成那少年无语了,怔了半日才道:“既然姑娘这般知趣,那就不消我多费口舌了。”
于是两人商定,为了避免飞鹰堡的人听到风声,在离开霍州之前,那少年就暂且藏身在风敛月的闺房里,吃住都由风敛月包了,而少年要保证不行任何无礼之事——包括顺手牵羊拿走风敛月的财物等等。
少年爽快地做出了保证——虽然他听到她的要求时脸色不太好看,然后说:“我饿了,想吃点宵夜。还有,麻烦姑娘给我找些更换的衣服来。”
风敛月蹙眉道:“这半夜三更的怎么给你找衣服?我这闺房里只有女子衣物,恕不外借。”
少年挑了挑眉:“但这湿衣穿在身上也容易受寒,难道要我在姑娘面前赤身裸-体不成?”
风敛月无奈,忽然灵机一动,从衣箱里翻出一条半旧的床单来:“那你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罢。”
少年哭笑不得地接过床单,藏身到衣橱之后。风敛月便走出门外,大声招呼侍女把浴桶撤了,并把自己平常吃的宵夜送一份过来。
侍女把托盘放在桌上,关上门退了出去。少年才从衣橱后走出来。他身材颀长,脱下湿衣之后拿着那条床单犯愁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围在了腰上遮住下身,上面就打着赤膊了。本朝风气开放,而风敛月身为商人,在应酬之时也曾目睹过那些衣着暴露的美貌倌人的风情手段,于是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半裸美男吹个口哨,道了一声:“美哉,少年。”
喜怒哀乐可以控制,羞却掩饰不得,少年冰块般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桃花之色,偏生又不想再在她面前显得局促,咳嗽一声转头去看桌上的托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些就是你的夜宵?”
“我平日就拿这些当夜宵。”风敛月理直气壮,“这个杯子里装的是鲜榨的果汁;这个碟子里是用米醋腌泡过一个月的黄豆和花生,日服十来颗,可令肤色洁白;这个小碗里是一把枸杞子,明目清肝;这个碟子里是用红枣、酸枣、松子仁、黑芝麻捣泥加蜂蜜搅拌成的,每夜服用一勺,养血安神,调气养颜。”
看着那酸气冲鼻的醋泡黄豆和醋泡花生,又瞅瞅另一个碟子里黑乎乎的粘稠一团,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我不吃了,等一下大家都睡了,再去伙房找点吃的。”
人家不爱吃,总不能强迫他咽下罢。于是风敛月很不客气地把夜宵吃了个精光,洗漱,自顾自地上床歇息。
恍恍惚惚间有侍女过来叫她起床,出得门来没走几步,便发觉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白,再无他色,仔细辨认,才认出这白原来是几十面白色灵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风敛月骇然转身,却不见了自己刚刚走出的屋子,被那些灵幡团团围住,她惊恐之间,似在那些飞舞的白色中瞅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瞧不清辨不明那人是谁,但只觉得去靠近他总比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好。计较已定,便忙忙地向那人的方向奔去,深一脚低一脚,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眼睁睁看着那些追赶包围她的灵幡压了下来……
风敛月悚然睁眼,在床上坐起身来,微微喘着气,慢慢调匀呼吸。只听得风声飒然,那少年再次从窗口掠入,反手掩上窗子,赤-裸的胸膛上反射着一线从窗口缝隙处透入的月光。她便笑道:“怎么,出去找吃的了?”
少年“嗯”了一声,把三只凳子成一条线摆好,自己平躺上去,才闷闷地回答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柜子都锁着,我找不到钥匙。”他原本想要撬锁的,但生怕留下痕迹惊动了飞鹰堡的人,只好悻悻罢手。
风敛月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幸灾乐祸的奸笑声,满怀同情地说道:“噢,刚才忘了告诉你。我家里现任的厨房总管琼浆娘子可是个妙人,每日大清早她都会估算好这一日开伙所需要的柴米蔬果的斤两,然后开柜子取出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剩余的照样锁在柜子里,除非临时有什么大变动,就算我心血来潮想多尝几个鲜桃多加一盘菜,她也等闲不会答应再开柜子的,直到第二日的早上。”
少年闻言无语,半日后才苦笑道:“果然是个妙人。”
风敛月扑哧一笑道:“明天我会想法子跟琼浆娘子说,今后做我的伙食份量多一点。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晚先抱歉了。”
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从没有挨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