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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求不得 ...

  •   第十二卷:只应离合是悲欢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辛弃疾《鹧鸪天.送人》

      1、求不得

      长庆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距离长安城千里之外的太行山下了一场大雪。
      千山鸟飞绝,但蜿蜒山道上人踪未灭。先皇太女的势力虽未直接插手长安保卫战与尊胜之变,却一直密切关注着朝野中的种种变化。
      徐云帆将最新收到的一份情报送到李琪书房里的时候,一向勤奋不懈的李琪虽说仍端坐案前,却很难得地掷了毫笔,一手支颐,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玉如意。见他进来,她只略略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地道:
      “云帆,你看这玉如意——”
      徐云帆定睛一瞧,那玉如意原是黄玉所制,倒映着案上的烛火,闪动着柔和的光晕。他不解其意地含笑赞道:“色泽明润,通体无瑕,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
      “这原是正位东宫的那日母皇赏赐的,当然是好东西。”李琪漫声道,“其实这玉的特别之处在于其色作明黄,所以难得。她还曾赐我一副用墨玉和白玉打制的棋子,教导我说:‘其实治国之道就如同运棋之理,你要能因势利导,进退有道,便可翻云覆雨,事事如意。’”
      “先帝十分器重殿下,故有此赐。”
      “可是,我和她都不曾如意——”李琪自嘲一笑,美艳无伦的脸笼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翳,“先前是李珉,如今,又换上瑛瑛登基了——我最小的兄弟,齐王李瑛。”
      鬓边的雪点被屋中的炭火一烘,很快融化成水点,顺着他的脖颈下滑着渗入肌肤中,带来隐约的凉意。“殿下,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李琪神色倦淡,“云帆,你还年轻,你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所以你再善解人意,也无法体谅到我此时的心情。我已经从长庆一年等到长庆七年了,蛰伏在这太行山中看他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突然觉得疲累,十分的疲惫——整整七年的光阴,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佛经说人生有老苦,求不得苦,诚不我欺。”
      她的话语里充满意冷心灰的意味,徐云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倒是李琪心境豁达,很快调整回来,自失地一笑,放下玉如意道:“好啦,一切闲话到此为止。你手上拿的,可是长安那边的来信?”
      “启禀殿下,是从辽国来的。”他将信封恭敬呈上,李琪漫不经心拆开一看,侥是她素来镇定,也掩饰不住神色几度变幻。
      “辽国内部好戏不断,跟我们这边也差不了多少——撑犁王结罗失踪,生死不明,有说是他在秘密前往图勒购马的途中为劫匪所杀,也有说是辽国内部的杀手所害。”李琪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又似自嘲又似幸灾乐祸,“撑犁部群龙无首,迟早要被辽帝吞并,看来瑛瑛接下来的几年,绝对不会太安生了。”

      长庆七年十一月三十日,新皇李瑛赐见过无根法师后,又召凤凰将军单独议事,这一议事便用了半个时辰。给事中楚决明入宫内参的时候听闻守门的小内侍说了此事,自悔来得不是时候,正欲找个借口先行退下,只却听砰地一声,紧闭的紫宸殿门被人从里朝外猛地推开,林慧容快步而出,也不等从人打伞,便已径直走到了殿外的水磨青砖道上。
      内侍虽刚刚清扫过地面,但今日天气不佳,风雪未歇,林慧容的裙裾和鞋子上很快便沾上了雪泥冰屑,污迹斑驳,可她浑然不顾,秀眉微蹙,美目暗沉,神色比漫天的风雪更冷。楚决明虽早已退避到一边去,但以林慧容平日的警觉,自不会丝毫不觉察。但她头也不偏,只一路行去,未及便将紫宸殿远远抛在身后。
      齐王殿下……不,如今已经是皇帝陛下了,虽已娶妻数年,却是相看两厌,至今尚无所出。有几个多管闲事的朝官曾向新帝进言“如今中宫空虚,还望陛下早日册立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结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本来李瑛已是九五之尊,还能有怎样的女子他要不到。可偏生凤凰将军早与陈王李璨结为连理,二人又新得了嫡子,说句大逆不道的真心话,除非陈王生了重病一命呜呼,或者因谋逆造反而被下狱处死,李瑛再怎么痴恋凤凰将军也只能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看来,陛下又在凤凰将军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自己今日的运气,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差啊——楚决明暗叹一口气,随传召的内侍步入了紫宸殿中。
      紫宸殿内一应陈设依旧,李瑛亦面色如常,但楚决明还是能够嗅出空气中未散的火药味。他只做未觉,行过君臣大礼后一板一眼地向李瑛汇报了长安城墙的修缮、粮草兵器等战备物资的储备事宜,又斟酌着道:“陛下恕微臣多言一句,长安府乃京畿重地,微臣丝毫不敢轻忽,反复督促,方才紧赶着将这些事务如期完成,也不知其他州府是怎样的状况。以辽帝的狼子野心,只怕来年开春还会率军进犯,微臣以为不得不防。”
      “给事中一向谨慎忠勉,朕深知给事中为人。何况长安保卫战才过去不久,你所言都是为国为民之语,朕又怎会妄加怪罪。”李瑛爽朗一笑,赐他入座,“说起辽国,给事中可还记得几个月前,也是在这紫宸殿中,你我曾论对之事?”
      楚决明回想起李瑛当初那句“取而代之”之语,亦颇多感叹,面上神色仍保持着波澜不兴,恭谨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谬论厥词教陛下见笑了,微臣汗颜。”
      “哈哈,此一时彼一时,人非神仙,又怎能算无一漏呢?”李瑛抚掌而笑,“何况辽国如今的形势大变,不要说你,连朕亦不曾预料到——辽国撑犁部的族长结罗莫名失踪多日,凶多吉少。”
      向来树倒猢狲散,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山易主后,李珉先前的一干宠臣也被陆续清算,倒是早嫁给凤凰将军并称病不出的秦南星避过了风头。至于楚决明,虽目前“颇得圣眷”,亦有些好事之人对李瑛进言说“此人恐非忠良之辈”,李瑛皆一笑置之。
      “撑犁王失踪?”楚决明微微一怔,剑眉微蹙,“在先前的战事中,辽国皇后被斩杀,羽陵王阿固娑由此与辽帝生了嫌隙;而撑犁部折损最少,撑犁王结罗又素与阿固娑不睦,微臣原道他会趁机对羽陵部发难,搅起辽国内乱,但如今……”
      “结罗的确是想发难,可惜他野心太大,连图勒那边也想掺上一脚,倒被人算计了去。”李瑛抬眼望向殿角的沙盘,“结罗并无兄弟和正妻,唯有姬妾所出的两个庶子,年纪尚幼,都还不到十岁。长子的生母出身达稽部,故达稽部暗中支持‘立长’;幼子的生母则是撑犁部族人,而结罗的妹妹、同样出身撑犁部的贵妃呼栎婉亦支持幼子继位。双方争议不下,只能将此事交予辽帝处决。”他顿了一顿,笑道:“给事中不妨一猜,最后是谁取胜了呢?”
      楚决明沉吟片刻,答道:“以辽帝为人,自不会希望看到达稽部趁机吞并撑犁部,却也不会放过这个削弱撑犁部的天赐良机。微臣以为,辽帝或许会以‘中立公允’为由,将撑犁部撕裂为二,分而治之。”
      “呵呵,虽不中亦不远矣——拓拔篁那厮只说稚子难以判定贤愚,且将撑犁部分为上下两部,交予二子分别管制,还说等他们十四岁后再择优胜者任撑犁王,当真是好算盘,这下撑犁部再无宁日了——”李瑛面带讥诮之色,“而且,他还以贵妃呼栎婉的名义,圈去了撑犁部的一大片最好的草场。”
      楚决明静静地听着,亦叹息道:“弱肉强食——羽陵部、达稽部本与撑犁部相邻,想必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是啊,如今不止是三家分晋,已经是五家分晋了。”李瑛投身军旅多年,军中将士多是些大老粗,要跟那群人拽书袋子绝对是跟自己过不去,所以他用词遣句习惯了浅显直白,而非李珉那样的咬文嚼字,“得利最大者,第一倒是阿固娑,去除了敌手还捡了现成的便宜,羽陵部势力暴涨;第二才是拓拔篁,结罗外恭内倨,私下还与达稽王、坠斤王有勾结,结罗一死,撑犁部四分五裂,去除了一个潜在的心腹之患。”
      楚决明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对辽帝而言,结罗原是心腹之患,如今结罗一死,羽陵部坐大,怕是阿固娑又变成他的心腹之患了。何况,兔死狐悲,达稽王、坠斤王只会因此事而对辽帝更多怨怼戒备。”
      “是啊,所以凤凰将军主张待来年开春后对辽国用兵,只将矛头对准辽帝,而对羽陵部等,则先以怀柔为主。辽帝一死,羽陵部、达稽部、撑犁部、坠斤部必少不得一番内斗。”提起林慧容,李瑛的神色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初金戈铁马的边塞沙场,与那集绝世名将与绝色美人为一身的女子并肩比辔,挥斥方遒。出神片刻,他自失地一笑,低声道:“一晃眼,朕已经离开天武军返回长安五年了,当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家小留南楚,征人向北燕。三秋方一日,少别比千年……这首杨盈川的诗,给事中可还记得下面几句?”
      他所吟的诗句楚决明并不是初次听闻,回想起当初自己与风敛月的薰州初遇,楚决明仿佛心头被一只蚂蚁轻轻咬了一口:“微臣惭愧,只依稀记得后面一句——相思明月夜,迢递白云天。”
      “是啊,好一句‘相思明月夜,迢递白云天’。”李瑛促狭一笑,打趣道,“只可惜长安府这边尚少不得可靠之人坐镇,否则朕若将你派去前方协助军务,给事中怕是求之不得的罢?”
      楚决明赧然一笑,略略侧过头去,默然不语。
      求之不得,求不得,一字之差,却是千里之别。

      夜色依然浓重如墨,但风敛月已经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从放在炕边的一个水缸里舀了些水洗漱过,没有惊动睡在自己对床上的令狐嗔,拉开屋门走了出去,顺手将屋门无声地带上。
      来到长宁已有一多个月。没来几天,听闻这里正缺炊事的人手,只能靠抽调些士卒轮班去顶缺,风敛月便自告奋勇地去厨房报名帮忙。当时白瑟和令狐嗔都劝她说:“这大厨的活向来是吃力不讨好,几千张嘴,众口难调,又苦又累。你这是何苦呢?”
      她微笑道:“他人还要训练备战,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何况,厨房管事的已经跟我商议好,只需要我帮忙备晨炊了,就是每日要早起一些,做完后就可以回来休息,不会太累着的,你们别担心。”
      长宁军营中纪律严明,男营女营彼此分隔,做晨炊的人手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子。一个月来,她每日丑时初就得起身,走出自己住的小屋,走出女营,孑然一身走进长宁的黎明之前的黑暗。
      万籁俱寂,似乎世界都在沉沉地睡着。只有她提着一盏小小的灯。小小的烛火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熄掉,却一直坚持不灭,倒映在她犹带倦意的漆黑双瞳里。淡淡的灯光照亮她脚前的路,却无法照得更远,恍兮惚兮。
      即使明知道这里治安良好,随处都可能有隐藏的暗哨,他们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但风敛月还是不免会产生一种隐约的恐惧,这种恐惧相通于所有人都共有、却不好向人宣之于口的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独自一人走在黑暗里,没有哪个亲爱之人在身边给她一点安慰和倚仗,他们都已经离她远远而去,冷清的,寂静的,无助的,又像是梦境又像是现实,又像是过去又像是未来,平日被压抑着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在体内蠢蠢欲动,她竭力控制着它们。如果有失控的水点从她的眼角滑落,掉在地上,它很快就会在寒风中与地上的冰雪凝结在一起。
      风敛月借着微弱的灯光走了一阵,蓦然她停下脚步,惊愕的目光看到了前方路上的一个黑影,那是什么?是石块?是人?还是……?
      在她犹豫的同时,那黑影动了,向她挪动几步,四肢着地,幽蓝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手中小灯的灯光。随着它向她接近,风敛月看清楚了它高大强健的身姿和粗长的大尾巴,她的心立时漏跳了一拍——这不是一只狗,是一头狼!是和她在霍州自家中、在图勒边地那里遇到的猛兽一样的狼!可以用利爪和锐齿顷刻间撕裂她脆弱身体的狼!
      在惊惧之下,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会本能地后退,脚踩到了一块光滑的冰棱,她失却了平衡,重重地摔倒下去。但在她的身体落在雪地上之前,有人抢先一把扶住了她。她的后脑磕在了他胸口,他的一只手有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别怕,它是副统领驯养过的,不会胡乱伤人。”那人说,随即对那头狼道,“猛子,以后别吓唬她!”
      那头狼无辜地晃晃脑袋,从旁边退了开去,身子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松了些,却仍不曾放开她。而她提着灯的手却开始轻微地颤抖,不能自制地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她说不清也不敢去面对的复杂情绪。她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在这个人人都在沉睡的深夜,他为何还清醒着,而且还这么及时地出现在这里?
      “多谢。”僵硬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连同白色的雾气消散在浓重的夜色里。然后她挣开了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那点灯火去远了,秦将离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漆黑的夜色。
      身边传来簌簌的踏雪的声音,是猛子,它从夜色中又走了出来,停在他面前,有点好奇地歪着头看着他。他垂目瞥了它一眼,许是领悟到了他此时的不快,它灵活地蹿开了,很识趣地不再打扰他。
      吴羽华表态过让他不得再胡闹,其实这也是林慧容的意思——他们都希望,他不要再执着于对风敛月的爱恨纠缠,不再逾越雷池半步。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是从没有过半点彻底远离她、忘记她的念头。然而等到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痛苦又欣慰地觉察到,他做不到。
      因为放不下,所以他知道的,许多她不会向他人提起的事,许多别人不会留心的有关她的事情,他都知道——凌晨的道路上没有人帮忙扫雪,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有时候会在冰棱上滑得一个趔趄,有时候会一脚踩到薄冰之下的水洼,冰冷的雪水浸湿她的鞋袜。半个时辰之后,她第一个来到厨房,点起几盏油灯,用火灶里埋在灰堆下的火种引燃干柴,温暖的炉火让她冻僵的双手恢复灵活。她用粗糙的棒子面搅水拌匀、发面,又淘米、用巨大的锅子煮糙米粥、在粥中加点清油好让粥煮得更加水乳-交融,再从一旁的几个大坛子里取出腌制的咸菜——冬日物资匮乏难有新鲜蔬菜,飞快地剁碎,一小半放在粥锅上用蒸汽蒸热以配粥,另一大半留着做包子馅,她再把咸菜馅仔仔细细地切细,辅以少量姜丝和清油搅拌均匀。
      她做完了这些活儿,其他帮手也过来了,大伙儿一起说说笑笑,接下来揉面、揪块、包咸菜馅、上锅、下锅,这些重复的机械动作会因此而不那么单调枯燥。把几千个人的早膳做好,他们才能松一口气,用糙米粥和棒子面咸菜馅的包子安慰自己的辘辘饥肠。别人会怜香惜玉地劝风敛月回去休息,而她也不会客气——因为她已经累得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了,手指酸痛得连筷子都拿得不甚稳当。此时已是辰时中,天光大亮,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返回女营,路上遇到的熟人看到她都会好心地提醒她注意身体,而她亦明媚地笑着说:“回去马上就能睡着,放心放心。”
      冥翼的队伍中,有些人先前认得她,有些人不认得,但当大伙儿很惊喜地发现早膳的糙米粥咸淡适中、清香四溢,发现包子面皮和菜馅都柔软细腻让人连吃几个还觉得意犹未尽的时候,他们才会议论起听说有一个姑娘主动去了厨房帮忙做早膳,并百般感叹还是让细心的女人下厨的好——先前他们吃的粥里常掺和有砂子,包子的面皮死硬得可以拿来当暗器使,菜馅粗得时常塞牙缝,要不是生怕直接咽下去会被噎住,他们简直连多咀嚼几下都不情愿。
      在他们用早膳的时候,风敛月已经回到她所住的屋子,她连水都懒得喝,直接扑到床上去,恨不能一沾枕头就睡着。可是,她原本就眠浅,外面传来的他人操练、奔跑的响动会让她睡不安稳,即使关上了窗子,用被子包住耳朵,她还是要翻来覆去好久才能够真正睡着。两个时辰的宝贵时间一晃而过。通知所有人用午膳的尖锐哨声响起,令她宝贵的安眠成为泡影,她再度起身,用毛巾沾冷水洗过自己因睡眠不足而有些浮肿的眼皮,然后又去忙帮他人浆洗衣服、缝补衣袜之类的活计。
      这些事情,有的是他亲眼所见,有的是他听闻的,有的是他根据他对她的了解而猜测的。他太熟悉她的一切,她行走在夜色中的单薄身影,她低头专注准备晨炊的神情,她蹙眉蜷缩在被窝中的隐忍,一切一切,他都能够用他的心目,在他的脑海中清清楚楚地“看”到。
      那么清晰明确,那么刻骨铭心!他无奈,他痛惜,他情不自已。他想靠近她,他想安慰她,他想陪伴她,让她不再那么寂寞、惊惧和疲累。
      他多么希望能够握住她在寒风和冷水中冻得僵冷的手指,能够逾越他们之间的鸿沟。在每一次默默跟在她身后,目送她一路从女营走到厨房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尖锐的痛苦在撕咬着他的心脏——为何他们会变成这样?何时他们才能够不再这样?
      可是她觉察不到。在他依然牵挂不已的时候,她已经将他彻底割舍、遗弃。他看着那点微弱的火焰离开他的视野,眼睁睁地,然后黑夜的暗沉和寒冷渐渐弥漫进心里。
      她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从他的身前,头也不回地步步远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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