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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羽箭 ...

  •   阿木尔部驻扎区域的正中心有一个祭祀长天的神坛,萨满正襟危坐在这个神坛的中央位置。萨仁率领着所有青壮年面对萨满而立。等待着萨满将此次出征的占卜结果告知于她。

      作为可敦,齐酒自然也参与了此次仪式。见身后的众人都在小声说话,她便也低声同萨仁耳语:“萨满会占星?”

      “什么占星?”萨仁的声音也压低了些。

      “在中原,有一个无虞国,那里有一种拥有观星占卜能力的人,被称为星师。”齐酒认认真真地同她解释道。

      “观星占卜能力?”萨仁低头思索了一阵,随机摇头,“不是,萨满的方法不一样,他会占卜,也会观星,但是这二者似乎不能结合。”

      萨仁见左手边站的是朝乐蒙,便问道:“你听说过星师吗?就是能够把观星和占卜联合起来的那种人?”

      朝乐蒙点点头,“听过,是无虞国的。怎么了?”

      萨仁看了一眼齐酒,道:“没什么,就是方才阿酒问萨满是不是也是靠这种方式占卜。”

      朝乐蒙看了眼萨仁,有些无奈道:“我记得你喊我师父的第二天我就教过你,萨满法师是向长天卜问吉凶。长天赐予我们部落水、草、土地和不被侵犯的尊严。”

      萨仁回忆了一下她喊朝乐蒙师父的时间,道:“八年多之前的事情了,我哪里记得有那么清楚,你别不是诓我。”

      朝乐蒙的身高比萨仁高出半个头来,他侧低着头从上方打量着萨仁,故作疑惑道:“我诓你做什么?”

      萨仁见齐酒看过来,踩了朝乐蒙一脚,道:“那便是你没有讲清楚,否则我怎么会记不得?”

      萨仁这一脚不重,倒是让朝乐蒙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日子。那时候萨仁才十二岁,还没有现在这么霸气,人生得美,嘴也极甜,又是老可汗膝下独女,到各处大家也都宠着她。人虽然勉强比马背高一点,但是骑上马还是吃力,更别说在马背上射箭了。

      她生性好强,每一次即使撑不下去仍旧要硬着头皮练习骑射。朝乐蒙看不下去,但是每次一开口劝教习她骑射的人稍微放宽些训练要求,或者多给些休息时间,都会被萨仁气鼓鼓地踩上一脚。

      倒不是萨仁真的想要那么每天在马场累死累活,也不是她不愿意多些休息的时间,只是她不想被旁人轻看。

      朝乐蒙道:“真是半分没长进。”

      萨仁也想起了以前常常踩朝乐蒙的脚,“其实力道长进了,你要试试吗?”

      朝乐蒙笑了一声,他看着萨仁澄澈的双眼,心中感慨万千。他的这个妹妹,看起来是那么厉害的汗王,有时候却还是孩子心性居多。

      ****

      萨满缓缓地就着趺坐的姿势,慢慢地对着神坛上所绘制的长天图腾拜了三下。接着手捧龟甲,又念叨了几句古老的咒语,之后紧紧闭上眼睛,双腿保持盘坐,双臂向两侧张开,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萨满仰摔在神坛上,盘曲起的双腿也慢慢地放直,他静谧地躺着,阳光从他的脚尖慢慢地照射到他的发顶。

      等到阳光彻底将萨满全身笼罩的那一刻,他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萨仁牵着齐酒的手,同朝乐蒙、必勒格等人一同围上前去。

      萨满伸出手,用食指在萨仁的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可汗,此去务必多加小心,不要轻信,要多看,看远些。”

      萨仁点头承诺道:“萨满法师放心,此行我必会多加小心。”

      萨满接着转向朝乐蒙,手掌抚在他的心脏处,“朝乐蒙,头脑的厉害不等于万无一失。多加注意。”

      “是,法师放心。”朝乐蒙有些惊讶地看了萨满一眼,见他目光中满是关切,便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定会多加小心。”

      萨满接着对着必勒格道:“必勒格,不要忘记你是谁。”

      必勒格表现出了一丝慌乱,他似乎不解萨满这句话到底是何指向,却也同先前的萨仁和朝乐蒙一样,谢过了萨满:“多谢萨满法师提点。”

      等到萨满法师正对着自己的时候,齐酒险些惊讶地后退一步,她没有想到,萨满的眼睛居然是很浑浊的黄色,骤然看见,精神猛然紧绷,但是过了一会,却只觉得放松。

      这双眼睛将沧海桑田的变化、是非黑白的争辩、你死我活的决斗全部内化为一种祥和。同其对视久了,整个人都不由得心平气和。

      “萨满法师。”齐酒很是恭敬地喊他。

      “可敦。”萨满之前点萨仁的额间用的是左手食指,这一次他点齐酒的额间却是用的右手食指,“听从你的内心,永远不会错。”

      被萨满的手指碰触到的那一刻,齐酒只觉得整个人都豁然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她的身体中流窜,这种感觉最后聚集到心脏部位,化为了一股暖流。

      她很虔诚地道:“感谢法师赐教。”

      萨满和蔼地笑了笑,拄着神杖缓缓离去。

      ****

      送走萨满后,萨仁同所有整装待发的阿木尔部壮士们一同饮下烈酒。快速却极为用力地拥抱了一下齐酒之后,便领着人马往战场的方向去了。

      齐酒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萨仁离开,知道她的身影和天边的云混为一体,才回到毡帐之中。

      齐酒其实很想陪着萨仁一起上战场,虽然她的医术比不得宫中的太医,但是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助力。阿木尔部的大夫曾来拜会过一次,交谈之后齐酒发现,两人的医术各有所专长。她的方子和这边的大夫不同。

      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伤兵,阿木尔部的大夫能快速止血,她却能够让人的精神和身体恢复得更快。那时她就同萨仁说了,若是二人联手,定能够减少伤亡,还能够最大程度地让军队保持战力。

      萨仁很认真地听了她的意见,却也是很干脆地拒绝了。萨仁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你不会武功,一点都不会。我们随行的大夫骑射说不上好,至少能够挥刀保护他自己,你却不行。我们还要分出人来单独保护你。而且你没有打过猎,更没有杀过人,真正的战场太残酷,你就算是行医救人,看到了那些惨烈的状况心里也会难受。我没有时间开导你。”

      在齐酒渴求的目光中,萨仁依旧没有让步,她道:“至少等你会打猎了,我才能够带你上战场。作为大夫,你在救人的时候如果不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也是一种添乱。而且你是阿木尔部的可敦,还是无患国的和亲公主,身份贵重。万一对面绑架你,我们更麻烦。”

      齐酒想了想萨仁说的话,深以为然,当时便也没有再多说。但是现在独自坐在毡帐之中,心中还是有些自责。

      若是她能护好自己,这一次便可以跟着萨仁一起协助阿木尔部了。她的医术,本可以发挥更大的用处,却偏偏不能随军。

      吉布楚和在毡帐外道:“可敦?在吗?”

      齐酒听人呼喊,赶忙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我在。什么事?”见来人真的是吉布楚和,她有些惊讶道:“是你啊?我以为你跟着萨仁去打仗了呢。”

      吉布楚和摇摇头,惋惜道:“她不会让我去的。不过我父亲去了。”

      齐酒听萨仁提起过吉布楚和的情况,“没事,他们一定能够胜利。”

      吉布楚和极为自信“嗯”了一声,“会的。对了,你不是会医术吗?你会辨识草药吗?”

      齐酒道:“会一点,但是你们这边的我不一定见过。”

      吉布楚和笑着道:“你傻啊?我们这边的我们自己就认得,只是药草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我想,可能中原有些能够用的草药,我们自己人不知道。一会我们留下来的女人和孩子要去采草药,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齐酒正愁着自己的才能无处施展,半分犹豫也无,当机立断道:“我肯定是想去的,但是真的能够带我去吗?”

      “自然。”吉布楚和说完后却突然有些不自信,又补充道:“没关系,我们先去,去的路上再同萨仁传消息也不迟。”

      原来是先斩后奏,齐酒内心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能力不够。就连采药草的忙,都险些不能帮。

      吉布楚和见齐酒突然低着头,赶忙道:“你别不开心,我在,能够带你去的。”

      齐酒见她误会,也连忙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发现我自己不会射箭是个麻烦事。”她见吉布楚和腰间戴着刀,问道:“是射箭容易学还是刀容易学啊?”

      吉布楚和认真思索了一下,“其实我觉得鞭子比较好学,但是你得有力气。看你的样子,挥刀也很困难。”

      齐酒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确实不像能够舞刀弄棒的人,但却并未有因此放弃,“没事,我力气小可以练嘛。谁也不是生来就有那么大的力气,就能够一箭射中猎物的,对吧?”

      吉布楚和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会很辛苦。”

      “辛苦什么的我不怕。”齐酒道,“我必须得学点,不能总要大家分心出来保护我。”

      吉布楚和赞同道:“既然你这样说,看来是很有必要赶紧学学。但是射箭这些不是段时间可以学会的。”她抿着唇想了半刻,突然眼睛一亮,道:“不如我教你用匕首吧?这个最好学,对你来说也最实用。有萨仁在,一般的人肯定无法靠近你。怕就怕是那种近身攻击,刀架你脖子上拿你做人质。”

      她指着自己腰间的那些武器,“那个时候什么鞭子啊剑啊刀啊的,说不定根本使不出来。你就用匕首,有技巧的一刺,说不定还脱险了。”

      齐酒觉得她这番分析很有道理,“那就拜托你教我了。”

      吉布楚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应该是萨仁教你,我匕首没有她用的好。但是先教你几招,等她胜利回来,你再央她教你。”

      齐酒道:“好。”

      吉布楚和道:“那我们说好了,一会去采草药的时候一起去,我们采完草药回来,用过午膳之后你休息一个时辰。那之后我来教你用匕首。保证给萨仁一个惊喜。”

      齐酒感激道:“多谢。”

      “你和我客气什么。”吉布楚和还要去通知其他人采摘药材,便没有继续多留。

      齐酒从内襟中拿出了那把她贴身放着的萨仁赠与的匕首。她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从牛皮鞘子中拔了出来,乍现的寒光招式着这把匕首十分的锋利。

      这还是齐酒第一次将它拔出来。

      虽说有萨仁如此注意她的行踪,还有毡帐外的护卫在,她的安全完全不用操心。

      但是齐酒并不愿意把性命完全靠着别人。而且她现在已经是阿木尔部的可敦了,她也想为部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至少不给部落添太多麻烦。

      守护王帐和部落驻扎地的人是固定的,但是此外,萨仁不仅安排了四个武力高强的人守护着毡帐,还留了点人站岗放哨。齐酒觉得,如果自己像萨仁或者吉布楚和那样厉害,这些人中的一半都可以跟着去战场。她那日送行的时候,在这些战士的眼中看到了些许落寞,心中一直很过意不去。

      齐酒注视着匕首,看着刀刃上隐约的倒影,她突然有些想萨仁。

      “不知何时可以再相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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