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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宫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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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礼?何处无礼,我怎么不知?亭佳郡主若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大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去太医院求医的好。”霁明柔反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为郡主,她是臣女,便是无礼,又如何呢?毕竟尊卑有别,不是么?”
宁遇欢见霁明柔反驳,更加气愤。
“沈姐姐为功臣之后,父亲和哥哥均功勋卓著,你怎能这样无视沈姐姐,皇家血脉里的假冒山鸡,也好意思拿郡主的身份压人!霁明柔你莫不是藐视那些为国建功立业的将士们!”
沈洛瑜担忧的拉着宁遇欢的衣袖,略微委屈的说:“亭佳,算了吧,想必柔安郡主也不是有意藐视将士们的,只是一时失言而已。”
“沈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霁明柔这么不知礼数,我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得走。”
霁明柔鼓了鼓掌,一脸赞叹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对于两人的无中生有的能力佩服至极。
想找麻烦直说呗,扯什么歪理。
“沈小姐,我霁明柔平生最是佩服您这样心思灵巧的姑娘了,敢问您出身何处,也让我清楚一下不敬的是哪位先贤。”
“本王也很好奇,正巧遇上了,那便一起听听。”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声音里含着些微的冷意。
宁遇欢见来人,立马就慌了神,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着沈洛瑜屈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先帝的二皇子,如今的一品亲王,晋王燕璃。
先帝诸子中,最是清润谦和的一位皇子,也是新帝最信任的弟弟,御驾亲征时就是晋王在朝堂之上代为执政。
天子二弟燕璃,说是摄政王也不为过。
霁明柔也跟着行了一礼,并未说话,沉默地站了起来。
“臣女沈洛瑜,出身永安伯沈家,祖父为永安伯沈何,家兄是永安伯世子沈洛斌。”
燕璃思量一下,温润一笑,道:“原来是沈世子的妹妹,沈世子在军中建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年纪轻轻就到了五品的副将之位。”
宁遇欢一听见沈洛斌的名字就一阵脸热,见晋王对之评价不低更是开心,母亲为她相看的夫君人选中,最好的便是他了,这也是她为何与沈洛瑜交好。
“晋王廖赞了。”
沈洛瑜闻言脸红地看着燕璃,羞怯低下头,一片少女春心展露得明明白白。
她到了议亲的年纪,家中相看过几家,但是她都不甚满意,直到偶然一次,她见到了晋王殿下的风姿,有听说晋王殿下身边从无妻妾,洁身自好,她就更是心悦,从此就心心念念着晋王,想着嫁到晋王府去。
燕璃看了一眼霁明柔那冷淡的神情,微微抿了下唇,看向沈洛瑜和宁遇欢的眼神里寒意淡淡,接着道,“听说洛世子在镇远侯旗下任副将,柔安郡主便是镇远侯的妹妹。
这就巧了,洛小姐有空可到镇远侯府拜访一番,既涨了世面,还可维护洛世子和谢侯爷上下级之间的同袍之谊,一举两得。”
沈洛瑜惊讶地看着晋王,一时没说出来。
燕璃也不在意沈洛瑜回不回话,他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霁明柔看见他之后神色就冷了下来,他心中有些烦闷,说话就更不客气了。
“亭佳郡主和沈小姐似乎对本王的阿姊有些意见?不知是有何指教,两位大可跟本王说说。”
沈洛瑜脸色尽退,震惊的看晋王,又回头去看低着头的宁遇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晋王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可谓是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此刻站在这里只觉得分外难堪。
但她最震惊的是,这位柔安郡主居然是晋王的姐姐?是亲姐姐吗?那为何一个被贬为郡主,一个是亲王?
她从前不在京都,所以对京中的事情不甚了解,只听说过柔安郡主惹陛下厌烦的事,不知道柔安郡主是晋王姐姐这一层啊!
沈洛瑜慌张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遇欢也是如此,她不该觉得霁明柔好欺负的,霁明柔虽然得罪了陛下,不如从前,但她却始终是晋王殿下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是镇远侯的同胞妹妹。
有晋王这样的弟弟,即使被夺了公主的封号,但她却依然有横行的资本。
“王兄怎么还是如此仁慈,在宫里放肆,胡言乱语,就该逐出宫去!”
魏王燕珏落后几步赶到,直接快步走到霁明柔身边,毫不客气地指挥宫人将面前的这两个冒犯阿姊的人赶出宫去。
燕珏是先帝四皇子,皇子中最年幼的,自小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太皇太后及其宠爱魏王,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
他是宫里的混世魔王,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没什么人是他不敢得罪的。
宁遇欢和沈洛瑜吓傻了,连连认错,却也无济于事。
两人就算出身名门,但也就是勋贵这一层级的,宁遇欢勉强算是有一半的皇家血脉,但也不是皇族人,没实权,自然惹不起晋王和魏王较为亲王。
宫宴上被逐出宫去,这样的事传了出去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燕璃想了想,然后有些不赞同地看着燕珏,道:“四弟不可,此举懵撞了,皇祖母宫宴之上岂容你胡闹。”
“晋王殿下此言差矣,宫廷之内胡言乱语,该罚!不过赶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而已,本王开心,皇祖母她老人家就开心!”燕珏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然后转头朝霁明柔作怪地挑了挑眉。
“阿姊,我做得好吧!”
少年眉目飞扬,一只手毫无规矩地搭在了霁明柔的肩膀上。
霁明柔眉眼含笑,手上毫不留情地拍掉了燕珏的爪子。
“阿珏你都十八了,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
在渝州这些年,燕珏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从皇宫里溜出来,偷偷的去渝州看望阿姊。
故而姐弟俩的感情极好。
燕珏悠悠闲闲地拍了拍衣袖上没有的灰尘,笑道:“娶什么妻,本王爷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月尽欢才是正道。”
姐弟俩说说笑笑,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插不进来,包括站在旁边的燕璃。
燕璃垂下眼眸,掩下其中的落寞,温润的眉目似乎染上了清冷的冰霜,转身离去。
燕珏看了眼某人离去的背影,暗自冷笑一声,心说活该!
......
直到谢夫人和崔挽迎出来寻霁明柔,说要一同去晚宴上,燕珏都没有离去,始终站在她身边。
魏王跟在柔安郡主身边,虽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但能看出手足之情深重。
这是明目张胆的撑腰。
一行人往举办宫宴的大殿走去。
崔挽迎拉着霁明柔坐在了镇远侯府的席位上。
燕珏刚刚已经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叫走了。
魏王殿下走的时候极不情愿,但不知那女官和他说了什么,竟成功得把这位祖宗给带走了。
谢夫人坐在崔挽迎和霁明柔的上首,正和旁边永宁候府的夫人聊着家长里短。
台上的皇位旁,有几个专门给皇家准备的席位,两侧分别是太皇太后和晋王的席位,然后就是魏王和景华大长公主的位置。
霁明柔望着台上出了神。
阿娘入宫后与先帝诞下三子二女。
先帝在时,兄弟姐妹们都在膝下,欢声笑语,而如今想要齐聚一堂,难如登天。
崔挽迎顺着霁明柔的视线看向了高台之上,因还未开宴,故而那里空无一人。
“五月的百花宴会在景华大长公主府中举行,世家小姐们大多都收到了帖子,晋王与魏王都还未成婚,谁都知道这次的百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两位王爷挑选正侧妃。
京中的贵女们个个都牟足了心思出彩,两位王爷均是天人之姿,谁不想要这样的郎君呢!”崔挽迎说。
霁明柔看向崔挽迎,浅浅笑着。
“晋王殿下到了弱冠之龄,阿珏也十八了,是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说起来又是一把辛酸泪啊,两个弟弟都要娶妻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孤身一人,成了老姑娘了。
还不是都怪燕珩……
霁明柔想起来这茬,在心里将燕珩骂了两遍。
崔挽迎听着霁明柔的称呼就知她待两位王爷亲疏不同,同为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为何她与晋王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疏离?
霁明柔今日见到阿珏,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珵,他们是双生子,但同为皇子却一个天一个地,不知道阿珵现在如何了。
阿珵先天不足,自小身体便不好,如今在那苦寒的地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兮云的信件每月两封送过来,信里总是说她和阿珵很好,但霁明柔知道那都是报喜不报忧。
在霁明柔神游的片刻,外面的宣唱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太皇太后到!”
所有的人纷纷跪下,行殿见大礼。
在众人的余光下,陛下扶着太皇太后,一同走到了高台之上,缓缓落座。
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在龙椅上坐下,抬了抬手,“都平身。”
霁明柔的席位被安排在第二排,这个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应是正好,但她还是想着坐后面去。
总觉得若隐若现的目光隔空落在自己身上,炽烈又克制,让她心有不安。
想起从前种种,又想起官船上的匆匆一瞥,霁明柔便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不敢抬头回望。
即使这个角度往高台之上看也看不清什么,但霁明柔还是谨慎地专注于食物,眼睛一下没往那看过,头都不偏一下。
没一会宫宴中就想起了丝竹管弦的声音,各类歌舞戏曲轮番唱响。
勋贵们纷纷拿起酒杯敬酒,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动不绝于耳。
菜品上齐,还有很少能见到的南方鲜果。
年轻娇嫩的贵女们渐渐放松下来,也都展露笑颜与邻座交谈。
这样的场合总是少不了让各家待嫁的姑娘们展示一下才艺,在宫宴上露露脸,就算不进皇家也会在婚事上有益处的。
镇远侯府的大房除了霁明柔已经没有待嫁的姑娘了,二房的庶女们不会带来宫宴上,那就只剩三房的嫡女了。
霁明柔后面就坐着三房的嫡女谢嫣雪。
她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姑娘收拾东西往后退去,想必是要准备上台献艺了。
果然没一会谢嫣雪就上了台。
美人在丝乐的声音中走上圆台,夜风拂过衣袂,助她翩翩起舞。
身姿灵巧蹁跹,舞姿绝美,想必是苦练了许久。
一舞毕,果然赢得了满堂喝彩。
就连台上的太皇太后和景华大长公主都夸赞了几句,赏赐了些珍贵的首饰物件。
谢嫣雪年仅十五,此刻倒是宠辱不惊,她脸上的神情是欣喜的,但也井井有条地谢恩,落落大方,看得出来三房夫人教养的不错。
镇远侯府的五小姐献舞出了彩,一时间许多人都往镇远侯府的席面上看去。
尽管霁明柔已经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但依旧有很多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邻座席位上的夫人们都和和气气夸赞着谢夫人和三房夫人教养有方。
谢嫣雪领了赏缓缓退下。
就在此时,上首的帝王挥了挥手,身侧的大太监立马端着圣旨走到了桌案前。
大太监当众宣读起来。
那竟是封赏谢夫人和崔挽迎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众人哗然。
谢霖屿跟随陛下在边疆打了胜仗,有功之臣确实可为家族女眷请封诰命夫人,但却还没有一道圣旨把婆媳二人一同赐封一品诰命夫人的先例。
在这样的场合宣读圣旨,可谓是给了谢家极大的荣光。
霁明柔听完圣旨,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去,怪她眼神好,这一眼就清晰地看见了帝王那晦暗的眼眸。
他也正往这里看来。
他们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隔着很多人,但还是一眼对视上。
霁明柔连忙低头,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安慰自己道,她身边坐着多人,燕珩也不一定是在看谁,也许不是在看她。
但她总是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错觉,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