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南木北牙

8、“试试？”

　　盛任星当没看到，关掉了手机。
　　他确实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东西。
　　但是邢野用了他的毛巾，比起不舒服，他更多的是不自在。

　　就像是穿了件不太合身的新衣服，不自在中还捆杂着点新奇。

　　邢野正坐在床头拿着诺基亚单手按来按去，像是在回讯息。
　　他眉间微微皱起，看上去聊得并不开心。
　　诺基亚在他手上显得小巧玲珑，像是个玩具。

　　盛任星吹着头发，从镜子里瞄了邢野一眼。
　　没人说话，吹风机的声吵杂又安静。
　　他吹完头发乱乱地搭在脑袋上，飞快地摇了几下脑袋，又拨了几下，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
　　盛任星满意点头，还是一样的帅。

　　一转头就看到邢野正看着自己。
　　“......”
　　“......”

　　盛任星悻悻地拿起手机，开始乱点，装作很忙的样子。
　　接着听到那边传来悉索声。他抬眼，看到邢野放下手机，掀开被子。

　　“你要睡了？”
　　“嗯。”

　　“哦。”盛任星也关起手机，他觉得自己也要睡了。

　　床头灯“啪”一声被关上。
　　盛任星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清醒地能出去跑个圈。
　　他自从上了小学，就没跟人同床过，十分的不习惯。

　　虽然床很大，但他总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对方的存在感十分强烈，热意仿佛隔着两床被子都能透过来。
　　他还能闻到邢野身上传来的药水味，不算太好闻。
　　是自己涂上去的。

　　邢野洗澡的时候应该有刻意避开，不然味道不会这么重。
　　盛任星猜测。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出了个馊主意，对方正一身的伤，他睡着了不知轻重地要是打到了怎么办。
　　得。盛任星毫无睡意地翻了个身，觉得自己说不定得睁着眼睛到天亮。

　　却不知是不是那药水味催眠，还是今天太累。
　　胡思乱想了没一会，他思绪开始乱跑到各处光怪陆离里，在绮丽中逐渐涣散。
　　慢慢睡着了。

　　黑暗地梦境向他袭来，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铁皮屋。
　　邢野依旧站在擂台上。

　　但是本来观战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对手也不见了。
　　铁皮屋里只剩下他们俩，盛任星发现自己站在了擂台上，与他对峙而立。

　　“你怎么来了？”邢野微垂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目。
　　苍白与漆黑交织的阴影里，盛任星感觉他在看着自己，“你不该来的。”
　　“什么？”盛任星疑惑。
　　画面却陡然颤动，一幕幕像是蒙太奇般解构又飞快略过，梦境燃烧出一个个破洞，露出破洞后令人恐惧如深渊般的黑色。

　　他猛地转头，邢野就贴在他身后，皮肤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浓稠的黑色液体从他身上滴下，一直延伸到他身后的黑洞之中。
　　邢野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救我。”
　　而后四周画面猝然崩裂，黑洞之中传来了野兽纷杂地低吼声和喘息声。

　　盛任星猛然惊醒，胸膛剧烈起伏，额角微湿，神情恍惚还没从梦中脱离。
　　此时脑海中满是最后邢野看着他的那双，漆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眼眸。

　　他忍不住抬手想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却不经意间打到身旁的阻碍，温热有弹性......
　　盛任星一惊，吓得将手缩回。旁边有人的念头从手指窜向脑袋，无数恐怖片顺着神经乱窜，他光速清醒。
　　然后看到了邢野。

　　邢野面对着自己侧躺熟睡，紧皱着眉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半张脸陷进两个枕头间的缝隙里，像是想把自己埋进去。
　　他背面是一大片的空白，好像是嫌热，腿间压着被子，把被子都堆到了盛任星这边。
　　而盛任星的被子有一半都被挤掉在了地上，他自己如果在梦里翻个身，恐怕也得在地上醒过来了。

　　“......”
　　盛任星想，难怪自己睡到出汗。
　　这人清醒时安安静静的，看不出睡觉的时候这么折腾啊。
　　他把自己的半边被子从床下捞了起来，叠在一起，目光新奇地看向邢野。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邢野不正常的呼吸声，粗重像是低喘。
　　盛任星一愣，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抬手，手背碰上邢野的侧脸。
　　一片滚烫。

　　操，发烧了。

　　盛任星立马坐起身，俯身过去摇了摇邢野：“醒醒醒醒！邢野？”

　　邢野被他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像是醒了。然而下一秒偏过头，还想往枕间空隙里钻。
　　盛任星再次掰过他的肩膀：“你发烧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邢野像是没反应过来，目光涣散地盯了他好一会，紧皱着眉看上去有点凶。
　　等他再问一遍之后才说：“不用。”声音低沉沙哑。
　　然后搓了把脸，艰难坐起身。
　　盛任星扶了他一把：“你要做什么？”

　　邢野没什么力气，倚靠在床头，模样昏昏沉沉地用手遮着脸，紧抿着唇没说话，

　　盛任星看着他，他自己也是半夜惊醒，此时起床气发作，语气半不耐烦：“你不说话我就打120了。”

　　邢野沉默着不说话，就在盛任星觉得他已经烧糊涂了要去拿手机时，他才开口。
　　“我包里有退烧药，”邢野手指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压着疼痛声音低哑像自言自语，“吃了药就好了。”
　　说着就要下床去拿。

　　盛任星把他一把按住：“我帮你拿。”
　　下床把他包打开，然后解开医疗包，翻找退烧药。

　　“还有止痛药。”
　　盛任星一顿，这俩药能一起吃吗？
　　他翻了翻，发现找不出，于是把整个包拿到了床上，“我认不出，你自己找找。”
　　接着又去帮他倒水。

　　宾馆里有热水壶，但他不喝热水就没用过，此时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找着使用方法又在揭开盖子的时候看到了里面还有灰尘。
　　“什么破玩意。”他撸了把挡在眼前的头发，将热水壶丢到一旁。
　　捡起旁边一瓶没拆的矿泉水，帮着拧开了。

　　邢野接过，将手心里的药一股脑都丢在嘴里，喝口水一起咽下。
　　“谢谢。”

　　盛任星坐在床上盯着他：“好点了吗？”
　　邢野点头：“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像是每个字都要斟酌一遍，倒显得郑重其事。
　　又显得有点呆。

　　盛任星抬手摸他额头。
　　邢野却避开了。

　　他又喝了口水：“没这么快，明天早上就退了。”
　　“哦。”盛任星缩回手，
　　回想了下自己上次发烧的情形，发现自己上次发烧可能是去年也可能是前年，已经忘了大概是什么情形了。

　　“很疼吗？”盛任星看着他拧起的眉头，“真的不用去医院？”
　　问完又觉得自己婆婆妈妈，跟着皱起了眉。

　　“不用。”邢野发烧后性子好多了，几乎有问必答，“应该是发炎了，我吃点消炎止痛就好了。”
　　“应该？”盛任星微微抬高了声。
　　邢野：“不是的话我吃了退烧的，一样会退。”
　　“......”盛任星哑口无言，敢情药也能吃双保险？
　　觉得这人是真不把自己生病当回事，又觉得自己管得多，撇了撇嘴：“你开心就好。”

　　他把那些药又塞了回去。
　　然后把自己枕头立了起来，靠在床头上。

　　邢野半睁着眼看他，低声问：“你不睡？”
　　“我玩会儿手机就睡。”盛任星关了灯，点开手机。

　　他打开百度，搜了搜关于发烧退烧的。
　　看到一条说出了汗就算是退烧了。
　　于是决定等邢野出汗了他再睡。

　　邢野那儿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
　　呼吸声依旧粗重却绵长，像是在忍耐疼痛。

　　盛任星打开微信，几分钟前邱大头发了个朋友圈：
　　【趁星星哥哥不在上了他小老婆。
　　[图片][图片]】

　　图片一张是他们一伙人站在山顶的自拍，身边跟着好几个女伴，背后停着好几辆机车，其中一辆就是盛任星的。
　　另一张是从山顶拍下去的夜景，灯火辉煌。

　　评论是一群人在吹逼。
　　还有人留言：[小心盛哥回来揍你。]
　　有人回他：[盛哥不在吗？盛哥去哪儿了？]

　　再往下翻翻，一伙人中好几个都发了朋友圈。

　　如果他不是在这，此时也应该跟他们一起在山顶上。

　　盛任星冷眼看着，心里涌上股子烦躁。
　　手指动了动，回复。

　　烟霸：[盛哥不在吗？盛哥去哪儿了？]
　　X回复烟霸：[关你屁事？]

　　回完他关掉了微信，手指动了动想抽根烟，又忍了下来。
　　点开了愤怒的小鸟，关掉音效。
　　开始消磨时间。

　　盛任星也没认真玩，不过在每个小鸟飞出去之后，确实心情好了点。
　　玩着玩着，旁边传来声音：“你在玩什么？”

　　盛任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他强忍砰砰作响的心跳，面上若无其事：“愤怒的小鸟。”
　　又问：“你没睡吗？”
　　“嗯，睡不着。”邢野翻了个身，刚刚混混沌沌睡了会，又疼醒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这次效果降低了些，他可能产生了抗药性。

　　盛任星觉得他是疼到睡不着，想了想自己刚刚那点没来由地态度不好，不禁心虚地缓着嗓子：“要玩游戏吗？”
　　“嗯？”
　　“分散注意力。”盛任星探手将床头灯开了。

　　暖黄的灯光撒下。
　　他把手机递给邢野。
　　邢野手遮了遮突如其来的光，然后像盛任星一般靠坐在床头。

　　他接过手机，盛任星玩的有点久，手机的背面有些过热，“这要怎么玩？”
　　“就是这样。”盛任星偏过身子靠近他，就着邢野的手在屏幕上示范了下。

　　他在荧幕上划了划：“你要用这个红色的小鸟打中这些猪。”
　　“像这样。”盛任星手指按住小鸟向后拉，然后biu一下，弹飞了出去。

　　“开声音比较好玩。”他试了下，觉得不开声音就没有那个感觉了。于是按到手机侧面，把音量开了。
　　邢野没动，两人手指无意间碰到，盛任星觉得他手很热。

　　“这样吗？”邢野左手拇指在屏幕上划了划，瞄准，发射。
　　打中了，但是还有一半没倒。

　　“你得打这种蓝色的。”盛任星指了指小猪们的架子，“这样就会全倒了。”
　　邢野“哦”了声，顺着他指的方向弹了出去，小猪打塌了一个架子。
　　还有一个立在那。
　　“没倒。”两人盯着那个架子，邢野蹦出两个字。

　　说着就要再发射一只小鸟。
　　盛任星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会等会。”
　　等了会，果然，先前那个架子掉下的东西缓缓砸中了另一个，猪架轰然倒塌。

　　“我就说我的路线怎么会有问题。”盛任星得意地笑了声。
　　他侧头去看邢野，就见邢野也在看着游戏笑。

　　见他看来，邢野视线也看向他，跟梦中一样如点漆的眼眸，但此时邢野眼中映着手机的光线，还蒙着一层笑意。
　　盛任星一时愣住，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活色生香”这个词。
　　又感觉到自己手还抓着他的手，两人间靠地太近了。

　　盛任星忍不住别开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你好点了吗？”
　　正这时，手机响了声。

　　是烟霸给他发的微信：[对不起啊盛哥，我那时候就是看你一直没来活动以为你是旅游或者陪女朋友什么的去了，真没别的意思......]
　　他一眼没看完就飞快松开邢野的手，给人划掉了。还顺势拉开了距离。

　　“不用回吗？”邢野问。
　　“啊？”盛任星脑子里还乱着没注意到他问什么，愣了两秒才说，“不想理傻逼。”

　　说着，他略显慌乱地下床：“我去拿瓶水。”

　　邢野抬手盖着额头，神情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心理作用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好了点。
　　等盛任星回来时，他看着对方，撸起了自己额前的头发。

　　“？”盛任星边喝水边看他。
　　邢野：“试试？”
　　这是要试体温？

　　盛任星把水放在一旁，然后一只手摸着自己额头，一只手捂住他的额头。
　　他手握了发烫的手机又握了凉水，摸半天比不出什么来。

　　邢野半晌轻啧了声，扭头摆脱了他的手，然后凑上来。
　　在盛任星怔愣间，两人额头抵额头，试探体温。

　　好一会。
　　邢野：“我觉得你比我热。”

作者有话说

　　盛任星：我下面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