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南木北牙

15、揍王大海

　　一直写到第三节下课，盛任星磨磨蹭蹭把作文都写完了，邢野还没醒，老师倒是先一步来了。

　　于老师看着坐他旁边的邢野就是一愣，像是惊讶两人怎么坐这么近，或者是单纯疑惑他俩之间为什么要向摆阵一样摆了八把椅子。

　　但她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态度像是认识邢野，对他在这里见怪不怪。

　　“考完了吗？”她问。
　　好似没看到这里多了个大活人。

　　邢野觉浅，睁开了眼。
　　但是没动，没有要跟老师打个招呼的意思。

　　“嗯。”盛任星点头。
　　“那你回去上课吧。”于老师上前收了他的卷子。

　　接着等在那，要跟他一起下去。
　　盛任星收着书包，察觉出来了，这老师好像不太喜欢邢野。

　　他本想跟邢野打个招呼，但邢野一直埋着头，看不出醒了还是没醒。

　　盛任星走了之后，

　　也许是睡得太久，邢野趴了会，没睡着。
　　干脆起身，他一一把椅子回归原位。
　　接着慢慢踱步走了下去。

　　教室里，老师在台上讲课，班上前排一两排同学昂着脖子，如同求知的呆头鹅一样。
　　自第三排往后，那娱乐活动就多了去了。
　　最多的是说小话、玩手机，上课的休闲活动多彩多姿。

　　邢野看了眼，从后门走进去。

　　后面，黄毛他们正在玩斗地主。
　　脸上还扯了几张纸条，黄毛正玩得开心着，见到他招呼：“唉你醒了？”
　　声音没控制住，有点大。一半的学生都回头瞄了眼。

　　惊动了前面本来装没看到的老师。
　　于是老师敲了敲黑板：“上哪去了？怎么现在才进教室？”

　　“上厕所。”邢野淡淡看了黄毛一眼，将他看地脖子一缩。

　　接着拨开几个被移位的像路障似的桌椅，回去自己的位置。想着下次换座位他要选在门旁边。
　　上次没选是因为门旁边靠着垃圾桶。
　　但是每次去嘘个嘘都要过关斩将的日子实在太麻烦了。
　　他宁愿跟垃圾桶作伴。

　　上面老师吸了口气，拢了拢头发：“行了坐下吧，来我们接着说。”

　　邢野坐在位置上，他看着自己干干净净地桌面发呆。
　　前面正坐着崔晓晓跟另一个女生，两人低着嗓子讲小话。
　　话题从台上老师的香水换成了正在跟崔晓晓暧昧的那个男生。

　　“他今天送你情书了吗？”
　　“还没，他今天不是打架了吗，来不及写了吧。”
　　同桌感叹：“他胆子好大啊，居然会跟万关西他们打。你也没拦一下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那种情况我怎么拦得住。”崔晓晓撇了撇嘴，像是嫌弃，又带了点骄傲。

　　打架、写检讨，在热血高中生的眼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特别是这种学校小少年为兄弟单挑社会小青年。虽然黄毛他们还不算，但是也差不多了。
　　这是七老八十想起来都能拿来说嘴的谈资。

　　“你看着吧，之后肯定有人会给他递信。”她口中的递信，就是告白的意思了。
　　崔晓晓“哼”了声：“让她们递去，谁敢递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同桌跟她“嘻嘻”笑了几声，转而说：“不过那个转学生的胆子也是大，来第一天就打架，而且听万关西他们说，还没有被处罚？”
　　“好像是说他跟校领导是亲戚？帖子上不是说他是什么富二代吗？西边那栋楼就是他们家捐的。”
　　崔晓晓回忆了下。不过她觉得不像是亲戚，因为她上次在麻辣香锅前，看到了魏欢跟盛任星走在一起，猜测可能是后面一个。
　　“这么有钱吗！”同桌惊叹，“难怪我看那些人都在讨论他。”

　　崔晓晓想了想：“主要是帅。”

　　毕竟对于盛任星多有钱大家也没什么概念，但是他帅是有目共睹的。
　　有人把他照片贴到贴吧之后，贴吧就炸了。

　　同桌跟着感叹：“高富帅啊。”
　　接着又说，“我还看到有个帖子，在讨论，”她压了压声，“说他跟邢野谁比较帅。”

　　她们觉得自己声音很小，但是坐在后面的邢野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短暂地想了下盛任星的模样，谁帅没觉得，就觉得这些小女生有点无聊。

　　崔晓晓想了想，她跟男生们比较熟，干脆回头问：“黄毛，你觉得今天跟你打架那个男的和邢哥谁比较帅？”
　　她同桌睁大眼，一副想捂她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偷眼看了眼邢野。

　　邢野在桌上摆了本习题装样子，正低头在摆弄手机，头都没抬好像没听见一样。

　　黄毛听了之后把手上牌一盖，思索了会：“我比较帅。”
　　崔晓晓翻了他一眼：“哪来的脸？”
　　黄毛也不理她。

　　对面的蒋靖火眼金睛：“别趁机扣牌！”又幸灾乐祸，“你这不是戳他痛处吗？长得没人家帅就算了，打架还打不过人家。对尖。”
　　“滚你妈的，不要。”黄毛翻着牌，“那是我没反应过来，那小子手黑着呢，老子胃到现在还在疼。操了。”
　　“要不是我，你差点被人家从二楼掼下去。那时候我就得在下面树丛里面捡你了。”蒋靖不屑。

　　不知是哪个词引起了邢野的注意，一直偷偷瞥着邢野的女生就见他抬头看了眼黄毛他们，接着关上了手机。

　　“操！”黄毛骂了声，趁机把脸上一张白纸摘下，“等下次......”说着说着，他又没声了，把牌甩出来，“三个十带一对八。”
　　“要不起。”蒋靖笑的像开水冒泡。

　　崔晓晓稀奇，跟着逗他：“等下次什么？你以前打输了不都一直喊着要找机会揍回来吗？这次怎么了万哥，不声不响地从良了？”
　　黄毛哼唧着，瞥了邢野一眼：“老子还有正事呢，谁一天到晚有那空玩小学生打架。”
　　仿佛今天打的热火朝天的不是他一样。

　　蒋靖嗤嗤笑：“今天中午去接受了下资本主义的洗礼，现在正偷着乐呢。”
　　崔晓晓“啊”了声：“你们下馆子了？”

　　蒋靖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福寿禄。”大拇指指向邢野，“轮到你邢哥请客。”
　　他们之间聚在一起吃饭谁买单都是轮流来，今天正好轮到邢野。
　　福禄寿这家价格比他们之前吃的要贵一点，不过......

　　“邢哥没去。便宜这死黄毛了。”
　　黄毛翻白眼：“那是邢哥可怜我手疼。”

　　旁边的兄弟哈哈一笑：“你骨气呢？”
　　黄毛：“骨气哪有钱重要。”说着朝邢野，“是吧爸爸？”

　　邢野一直安静地边看着手机边听他们闹。此时听到黄毛叫自己，一偏头扫他们一眼，抿着唇笑了下。
　　然后把椅子拉近了点，坐在蒋靖侧后方看着他们打牌。
　　蒋靖给他看了眼自己牌，朝他撇着嘴笑了笑：“下把你来？”

　　邢野摇了摇头，他们一起打牌时，邢野都只看着，一般不打。

　　“爸你怎么不来看我打？”黄毛不满。
　　蒋靖悠悠：“你爸喜欢看人赢，你配吗？”

　　“等着吧，我这把就赢你！”
　　黄毛说完，另一个打牌的男生笑了声，丢出最后一张牌：“7，我赢了，撕纸！”

　　然后对着黄毛：“别叫你邢爹了，今晚轮到你陆爸爸请客。”

　　一时间气氛十分欢乐，邢野看着也是很乐意自己的便宜儿子再认个爹。

　　“你顶多请我们吃八块钱的二零五，还不准多点。哪来的穷逼，快滚。”
　　男生“操”了声：“你今晚别想要我帮你抬轿子。”

　　“有邢哥在，你们就是抬飞机都没用，别费心思了。”蒋靖说。
　　所谓抬轿子，就是在他们搭讪女生的时候，帮忙帮衬一把。

　　他们如果去哪儿玩，其中有邢野的时候，其他人几乎都别想着把妹子了。

　　关键是邢野还每次都一副“离我远点”的表情。

　　另外三个男生同时想到这点，嘴都斗不起来了，齐齐幽怨地看了邢野一眼。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邢野抬手在蒋靖牌上指了下，在众人“唉怎么还带开外挂的”叫声中收回手，说：“我今晚不去。”

　　“唉？”黄毛看他，“你又不去啊？你都好几次没来了。”

　　邢野看他：“加起来也就一个礼拜。”是他们聚的太多，整天闲的没事做。

　　“今天晚上有事？”蒋靖转头，眼中似有询问。
　　邢野点头：“五哥攒的局。”没多说，但是蒋靖已经懂了。
　　他皱着眉：“你还没好不是吗？”眼神在邢野腰那扫了圈。
　　“我是去帮忙看场子。”邢野一只腿踩在蒋靖椅子下面的横棍上，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出牌，顺口回答。
　　这样的姿势能降低疼痛。

　　“不出手？”
　　邢野：“没必要的话。”
　　蒋靖便笑：“希望今天没有倒霉蛋。”
　　邢野提了提唇角，没说话。

　　黄毛那边还在聊。

　　崔晓晓跟另一个女生已经坐到他们身后了。
　　见黄毛又输一局，对着邢野说：“邢哥亏了，请他们吃这么好的，不仅浪费粮食。”指着黄毛，“还就认来这么一货。”
　　黄毛把她的手拍开：“不准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邢野向来不怎么参与他们这种幼稚又傻逼的打闹，只在旁边笑。
　　黄毛说着转头去看他，却发现邢野压根没看自己，正低头按着手机。
　　像是在跟人聊天。

　　崔晓晓趁机笑：“哪用我来挑拨。”

　　几个人闹了会，崔晓晓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们确定不会打击报复了？比如今晚拖人到暗巷啊什么的？”
　　打架的时候她在现场，看着黄毛确实被打的有点狠，特别是一开始那一下，窗户夹到黄毛窗户发出一声牙酸的撞击声。
　　她当时还以为黄毛胳膊要当场骨裂。
　　想到那个画面，她忍不住寒颤，想不到那个盛任星打架那么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站在魏欢旁边，一眼看过去，拽酷拽酷的。
　　虽然看着不太爱搭理人，自己当时只顾着看帅哥，滤镜之下就觉得这帅哥可能脾气不太好。
　　但是谁能想到，何止呢，这简直是个炮仗。

　　而黄毛，
　　黄毛算是吃了个大亏，照以往来说，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啊。

　　蒋靖开口：“别问了妹妹，你黄哥先撩得闲，还没打过人家。现在还要再去找场子？你黄哥混迹江湖，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说着别有意味地瞥了崔晓晓一眼：“所以别担心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安全的很。”

　　黄毛默认似的：“今晚我们还有事，哪有空逮你那小男朋友。”

　　崔晓晓思路被打断，顺势就想到他们的话上，先是辩驳了一句：“不是男朋友好吗。”转而问：“什么事？”

　　他们这一局打完了，又开始摸牌，黄毛顺口：“王大海。”

　　崔晓晓一惊：“你们真的要去揍王大海？！”那可是老师。
　　这得被退学的吧！

　　黄毛看她：“想什么呢？”本来想说不会揍，脑子转了圈又觉得不一定，于是抓了把头发，“不知道，看我爸。”

　　“啊？”崔晓晓看向邢野，眼中满是求知欲。
　　邢野扫她一眼，淡淡说：“不关你的事。”
　　意思是让她别打听了。

　　崔晓晓瞪大了眼，但邢野这么一说她就不敢问了，于是还是看向黄毛。

　　黄毛不胜其扰，烦道：“那狗逼再不来上课我们班英文课怎么办？”
　　崔晓晓震惊：“可是这关你什么事？你英文课有在听课？are you kidding me？”

　　“im fuck,thank you，and you？我他妈还是有在听的。”黄毛振振有词，“而且我早看那个狗逼不爽，自以为学俩洋文了不起了，则逼弄怪的。”
　　蒋靖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要打他。”
　　“哦对。”黄毛毫无诚意地改口，“我们没有要打他。”

　　崔晓晓看向邢野，邢野没有说话，态度像是默认。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把打老师这件事放在眼里。
　　更别说尊师重道了。

　　制式教育在他们身上没起任何作用，简直是失败的典型。

　　不止他们，许多沿江路那一带长大的小孩，几乎都是这样。
　　她想起大人们说的话。
　　说宣城街上那些“下流子”里，十个有九个都是从沿江街出来的。那里已经烂根了，谁进去都得染个五毒俱全。再坏的事，他们都能做得出来。

　　崔晓晓张大口，却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讷讷道：“那你们小心点。”
　　又想了想，还是出于义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蒋靖“唉”了声，摆了摆手，说：“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她便点头。
　　又忍不住看向邢野。

　　第一次见到邢野的时候，对方在酒吧里穿着校服与几个成年人对峙，模样干净地仿佛不属于那里，惹人注目。
　　然后下一秒，这个男生就拿了一瓶酒砸碎用上半截扎进了对面那个成年男人的手里。
　　鲜血横流。

　　崔晓晓当时跟小姐妹背着大人去酒吧看个新鲜，却没想到看了那么大个新鲜！
　　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那人血肉模糊的手背和邢野面无表情的脸。

　　一直到后面，黄毛他们打架的时候邢野从来不出手。学校里有人说邢野是不是个空架子，她每次看到都嗤之以鼻。
　　带着一种见过世面的过来人的眼光看那些“井底之蛙”，甚至略带同情。
　　人要是空架子，那你就只能当空气了。

　　而空架子邢野，还低着头在聊天。
　　他今天回教室之后，就没怎么把手机放下来过。

　　手机上，正是□□的页面。

　　往上翻第一句是盛任星发过来的。
　　X：[听说你今晚要跟十三中扛把子来个世纪大战。]
　　不加好友：[？]
　　X：[/强]
　　不加好友：[。]
　　X：[！]
　　不加好友：[，]
　　X：[·]
　　......

　　到后来变成两人互相发一些没有意义的标点符号，陷入了无限循环。

　　刚开始是有趣，后面秉着谁都也不想停在自己这边的不服输精神，看看对方到底有多无聊。

　　直到邢野回了句：[没有。]
　　他也没问对方为什么上课的时候还这么闲。
　　虽然整个高二理还是有两百多个人会听课的，但是盛任星看着就不太像。

　　X：[全校都知道了你也不去，不尴尬？]
　　不加好友：[谁约战谁尴尬。]
　　X：[/强]
　　X：[那你小心放学别被堵了。]
　　不加好友：[不会。]

　　盛任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一会才回：[翻墙？]
　　不加好友：[提早走。]

　　又是好一会，X：[怕被堵？]
　　不加好友：[去堵人。]
　　X：[/强，业务繁忙，哪个倒霉蛋能让你抛下十三中扛把子去赴他的约？]

　　邢野想了想，退出□□给盛任星发了条彩信，传去王大海的照片。

　　这次是秒回，
　　X：[......]
　　邢野笑了笑，按了个键：[？]

　　两人又开始往复循环。

　　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邢野他们说了句“去厕所”，几个人背着书包一起出去了。
　　显然没有人相信他们是真的去厕所。
　　老师忍着怒气点了点头，而同学则表情各异，想到了贴吧上一直在说的“大战”。
　　有好事的一双眼雪亮，恨不得跟着他们出去。

　　他们五个人出去，倒也没避着谁，走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楼道拐弯那里，站着个男生。
　　从上看下去，面目倒是看不太清，但是那一头红发，真是想认错都难。

　　听到有人来，盛任星抬起头，收了手上的手机，微眯着眼看着他们。
　　就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黄毛本来走在最前面，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戒备又困惑：“你干嘛？”
　　他想着，自己都不准备找这人麻烦了，这人还主动找上门了？
　　这么嚣张的吗！

　　盛任星没理他，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下一秒，声音从后方传来：“他跟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

　　对尖：对A
则逼弄怪：一种骂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