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好难》柳熙

10、010

　　我一路奔到前院，还没上台阶就听到里面哗啦啦一阵杯盘瓷碗摔碎的声响，不知道是谁把桌子给掀了，顿时就有人惊叫起来，大堂里乱成一团。
　　我进门横扫了一眼，只见当中翻着一张桌子，满地碎瓷片，汤汤水水溅得到处都是。大堂里的客人们怕惹上麻烦，纷纷躲避开来，争着抢着往外跑。这下铁老头可着急了，挥舞着算盘追在后面，大呼道，客官等等！付了银子再走呀！
　　不一会儿这大堂就空出来了，还有几个好事的没走，正倚在墙边上一脸兴奋地等着看热闹。掀翻的桌子旁边站着四五个小痞子，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中间一个穿锦袍的一脚踩在椅子上，通红着两个眼泡，满脸骄纵。
　　“让你陪伦少爷喝酒那是看得起你，小丫头别不识相，给脸不要脸！还不快给伦少爷赔礼道歉？！”一个小痞子龇着牙耀武扬威地说道。
　　被称作伦少爷的那个锦袍男摇了摇下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小杏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蹲在那里嘤嘤地哭泣着不敢抬头，两手紧捂在胸前，只见撕开的衣襟下面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十分惹眼。
　　我看了看小杏，转身踢了小江一脚：“还愣着干吗？！把衣服脱下来！”
　　小江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把外面的褂子脱掉，过去给小杏披上。
　　我走到前面，让小江带小杏回后院。
　　“慢着！谁允许你们走的？”两个小痞子拦上来，露出一脸的凶相，“伦少爷还没发话呢，谁都不准走！”
　　小杏吓得直掉眼泪，小江也白了脸，看看我又看看那两个小痞子，满眼的慌乱。
　　我不耐烦地走过去，火钩子一拨就把那两个小痞子扫到一边，示意小江两人快走。小江犹豫地看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咬牙扶着小杏往后堂去了。
　　“呦呵，还来了个逞能耐的。”那锦袍男放下腿来把袍子一抖，背着手斜视着我，“你们掌柜的都跑了，你出来抢什么风头？小小一个伙计也敢跟本少爷作对，活腻歪了？”
　　我笑了一下，慢慢走到他面前：“小人不敢，伦少爷是什么人，小人哪敢跟您作对？”
　　“哼，算你识相！”锦袍男露出一脸得意，张狂道，“快点把那个妞儿叫出来，重新摆上酒席，让她陪本少爷喝几杯，若是本少爷喝得爽了，说不定就饶过你们！”
　　我忍住满心的厌恶，淡淡道：“伦少爷恐怕弄错了吧，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青楼，我们这里的姑娘只上菜，不陪酒。伦少爷若想喝酒，不妨去勾栏画舫，那里的姑娘保准服侍得少爷您满意。”
　　锦袍男红着眼泡瞪了我一眼，耍酒疯道：“管你酒楼还是青楼！本少爷今天就要那个妞陪酒！她若不陪，本少爷就拆了这家店！”
　　“对！赶快把那个小妞叫出来！”旁边的小痞子随声附和。
　　“伦少爷这么说，那就是不肯商量了？”我冷笑。
　　那锦袍男依旧不知悔改，喷着满嘴的酒气撂着狠话，说要把我们的店给封了。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抡起火钩子就抽了他一记，顿时就听他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好像被人扒了皮似的。
　　一群小痞子呆了一呆，连忙围上去嘘寒问暖，还有两个冲过来就要打我，被我用火钩子敲到一边。
　　“该死的混小子，竟然连本少爷都敢打！”锦袍男捂着肩上的伤口，通红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我打的就是你！”手上毫不留情，又在他身上抽出好几道血痕，衣服都要抽烂了。我要给这霸道荒淫的恶少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他手下那帮小痞子开始还上前护着他，想方设法地偷袭我，后来被打疼了，都缩到一旁不敢再上前一步。那锦袍男被我打得哇哇直叫，虽然长得体型剽悍，却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一身的肥肉。
　　“住手！快住手！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锦袍男一边上蹿下跳地躲闪，一边嘴硬地发狠道，“本少爷可是宋府上的大公子，国公府的亲戚！柴小侯爷听说过吧？本少爷可是柴小侯爷的表兄弟！”
　　“去你妈的表兄弟！”我啐了一声，“我还是他表大爷呢！”
　　挥着火钩子又抽他一顿，专挑他肉厚的地方招呼，直打得他爬到桌子底下，嗷嗷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大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哎呦我的腿呀——饶命啊！”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拎着火钩子回灶房，功成身退。
　　好好的一个中午就让那恶少给搅和了，我抓了把炒蚕豆吃着解闷，结果又被胖嫂数落一顿。说我是个惹祸精，得罪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宋初伦，这下可把整个明月楼都搭进去了。
　　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忘，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料没一会儿小江又来了，满脸担忧地看着我，说是掌柜的叫我过去。我把蚕豆咬得咔嚓响，爬起来就往外走，我要去找铁老头那个老狐狸算账去！
　　小江跟着我唠叨了一路，把宋初伦的背景事迹说了个全乎，什么斗鸡走马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恃强凌弱……总而言之一句话，宋初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但是我得罪不起他。
　　前面到了铁老头的账房，小江看我就像看着将要英勇就义的壮士一般，那眼神真讨打。
　　推开门进去，铁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笑得一脸精明。
　　“小五啊，听说你今天把宋大少给打了？”铁老头砸吧下嘴皮子，慢悠悠地说道，“宋大少那是什么人物？咱们这小酒楼可得罪不起呀！”
　　我坐在一旁椅子上，也翘起二郎腿，不走心地说道：“是小的不好，给掌柜的添麻烦了，不知掌柜的要如何罚我？”
　　铁老头这老狐狸，我才没他想得那么傻呢。自从刚来那日起，他逼着我做工抵债时我就知道了，他是赫连钰的人。没道理堂堂的王爷到他酒楼里吃饭，那么点银子都不给记账，还非逼着我这个穷鬼做工抵债。唯一可能就是赫连钰授意的，让他留下我。也正因为这座酒楼是赫连钰的地盘，所以我才放心地留下来。
　　不过铁老头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和赫连钰是什么关系，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把我送到风口上去。
　　宋初伦一闹事他就让小江把我喊去，自己却撒丫子逃跑了，到时候闹出事来也是怪到我头上，不关他的事。万一宋初伦怀恨在心想报仇，明月楼有赫连钰罩着，他自然动不了，他要动也只能动我。至于我的死活，那就看赫连钰想怎么样了，跟他铁掌柜一点关系都没有。
　　铁老头不知道赫连钰为何要把我留下来，所以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赫连钰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他也好采取相应的措施。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赫连钰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为何要把我留在这里？
　　端起来茶盏喝了口水，铁老头依旧笑眯眯的：“小五啊，不是掌柜的我不够厚道，只是你这次真的闯了大祸了。你的身手确实不错，难得我们明月楼能找到你这样好的护院，所以掌柜的我自然是想保下你。”
　　我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条件是什么？”
　　“小五兄弟果然是个爽利人，那我就不兜圈子了。”铁老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拿起一张纸递给我看，“要想保下你，明月楼得出一大笔银子才能平息宋大少的怒火。为了你，这笔银子我出了，但是你在明月楼做工的时间必须延长到十年！”
　　我拿着那张纸扫了一眼，皱起眉毛。赫连钰他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为什么要留我在这里，三年不够，还要十年？
　　他是怕我走了吗？
　　一时间心里怪怪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我抬起头，淡淡一笑：“行啊，我答应你。”
　　铁老头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
　　拿起毛笔，我签上了颜伍两字，难得的端端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