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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是是非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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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三惜!”沈逾白再一次冲盛三惜吼道,“你干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龟孙儿!”
盛三惜啧了一声,故作无奈地摇摇头:“沈尊主,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要大呼小叫的?我等倒是受得住,但是齐子初呢?”
“还是在沈尊主眼里,齐子初并不算什么?”
“去你妈的──”沈逾白目光一凛,咬牙切齿地骂道,“盛三惜,你最好保证今后不会落在我手里!”
“沈尊主,我这人不谈以后,只顾眼前。”盛三惜淡淡道。
“这是双镜结界,主结界感受到的威胁会同时反射在子结界中。而这结界是专门为了对付你的,也就是说沈尊主使出的每一个招数最后都会尽数出现在子结界中,打在……沈夫人与那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怎么样?沈尊主,我说得可清楚?”盛三惜含笑反问。
“滚──”沈逾白下意识地想要驱使灵力,奈何想到了盛三惜的话,刚刚凝聚的灵力只能就此作罢。
盛三惜见状,眉眼轻弯:“沈尊主果然知好歹。”
沈逾白神情复杂地看着盛三惜,眸色几变,良久,方才哑着嗓音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死了,这一切就能消停?”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盛三惜摊了摊手,视线在身后气势汹汹的人群中逡巡一遍收回,沉声道,“得问大家的意思,刚刚沈尊主出尽了风头,总得让大家出出气,是吧?”
“盛三惜,你可真是好样的。”沈逾白嗤嗤一笑,把手中的泰阿垂直插入地面,挺直腰杆,面无惧色地望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修士,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角染上一丝笑意,绷紧的面色也有片刻松缓。
他振臂一呼:“都放马过来吧!”
当悬崖上的花跌入泥潭,迎接它的不是世人心疼与爱怜,而是肆意的折磨与践踏。长年累月积攒的可望不可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扭曲成病态的情感,唯有亲手将其碾碎成泥方能弥补。
从沈逾白丢下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他顾及妻儿,没有再动用灵力,就这么赤手空拳与近百修士对战。
“你杀了我爹娘!我要杀了你给他们报仇!”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只脚踩在沈逾白的脑袋上,手里的剑径直穿过他的肩头,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说道。
沈逾白一个鲤鱼打挺,将少年踹向一边,脚下一个趔趄,再一次跌倒在地,身上被捅成筛子似的,鲜血随着胸脯的起伏往外流。
众人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上前,只能把目光转向盛三惜。
盛三惜一眼便看出此时的沈逾白已经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吊着。
他给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提着衣摆缓步上前,在离沈逾白一步之遥外停住脚步,低头俯视着他。
沈逾白空洞的目光好不容易找回一丝清明,眼珠子艰难地转动着,仰头看着盛三惜,因着口腔里充斥着鲜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盛三惜又往前走了半步,蹲下.身,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唤了一声:“大哥。”
沈逾白干脆闭上眼,懒得搭理他。
“大哥又并非不知,人与魔族迟早有这么一战。”盛三惜继续说道,“对了,还没恭喜大哥喜获麟儿,之前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细看。”
“对了,之前大嫂还喊我去吃饭呢,大哥,你说我要不要去?”
沈逾白闻言,倏地睁开眼睛,眸含警告,咽下嘴里的血,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敢!”
“大哥总算是理我了。”盛三惜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抬手想给他擦去嘴角的鲜血。
沈逾白往一旁偏过头,厌恶道;“……滚。”
盛三惜也不恼,捏过他的下巴,强势地把人拽过来,帕子在他嘴角胡乱擦拭着,擦完之后将手中的帕子丢得远远的。
沈逾白:“……”
“好了,该说正事了。”盛三惜收回手,直视着沈逾白的眸子,神情肃然,说出的话犹如刀子般割据着沈逾白的血肉,“大哥,是时候该算算二哥的账了。”
“你杀了他。”
沈逾白:“???”
“你──放──屁!”沈逾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身子不断抽搐。
“我没骗你。”盛三惜伸手按住沈逾白的肩膀,故意在他伤口上用力抓着,直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凑在沈逾白耳边说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置换术,齐子初一直被你当成宝贝似的背在背上,我哪里有机会近得了你的身。”
沈逾白身子一僵,伏在地上的手剧烈颤抖着,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盛三惜说的是假的,可是另一个更大的声音继续说着:“我用的是魇术,可以任意捏造出世间万物。”
“沈逾白,你口口声声说齐子初是你的至交好友,可到头来,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有一点我没骗你,他的确还剩一口气,云梦泽相思门的傅掌门医术了得,可以救他,也就是说他本来可以活着的,却因为你的那几剑,彻底断送了他的生路。”
“我亲眼看见他死前眼睛里的不可思议,还有眼角里流出的泪。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死在你的剑下,死在相交多年的挚友身上。他本来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弟弟。大哥,你再一次害得他们兄弟二人分开,还是阴阳相隔。”
盛三惜看着沈逾白逐渐崩溃的神情,眼底晕开嗜血的光芒,温柔的嗓音却是说着最恶毒的话语:“大哥,你要是还不信就回头看看,看看被你刺的到底是稻草人还是二哥。”
此时的沈逾白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断开,心里已经信了盛三惜的话,根本不敢去看齐子初。他目光变得迷离,如一滩死水,波澜不惊,蔫蔫地躺着,眼皮缓缓往下垂,唇瓣微微翕动,轻声呢喃:“子……子初,对……对不起。”
盛三惜眼睫轻颤,看着他几欲阖上的眼睛,沉吟片刻,似在说给他听,又似在自言自语:“齐子初哪里舍得怪你,自始至终,他拔剑相向的只有我一人罢了。”
沈逾白的眼睛彻底闭上了,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盛三惜是希望他能听见。
其他人见状,陆续走上前,壮着胆子打量着沈逾白,待确定人是真的死了之后,激动地抱着身边的人欢呼。
“沈逾白死了?沈逾白死了!”
“太好啦!沈逾白终于死了!魔族群龙无首,咱们总算是要扬眉吐气了!”
“沈逾白不是还有个孩子吗?走!咱们斩草除根去!”
“对对对!差点忘了,一起去!”
话音戛然而止,原本还兴冲冲讨论着该怎么围剿魔族的修士们相继倒下,尚且来不及阖上的瞳孔里倒映着盛三惜冰冷的面容。
一时间,原本打算要离开的修士纷纷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盛三惜。
“盛……盛掌门,你这是做什么?”一人结结巴巴地问。
“刚刚你们说要去做什么?”盛三惜不答反问。
“杀……杀魔族余孽。”那人咽了咽口水,艰涩道。
“不对。”盛三惜拖长语调,摇摇头。
“什么不对?”
“你们不能去。”盛三惜指了指在场所有修士。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们都是死人吶。”盛三惜莞尔道,“死人自然哪也不能去。”
众人意识到不妙,下意识想要逃跑,结果脚才刚抬起来就倒下了,就跟冬日里覆在枝头上的白雪,受到外力,大片往下落。
盛三惜身上的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可在贺云起眼里,此刻的他却是地府里的白无常,雪白的衣裳上残留着无数冤魂。
眼看着盛三惜朝自己走近,贺云起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出息。”盛三惜冷哼一声,越过他走到晏无涯身前。
死里逃生的贺云起长长吁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后背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这些人如何处理?”晏无涯指了指被困在阵法里的百姓。
盛三惜抬眼看了眼阵法里的人,俨然在看死人一般,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阵内的百姓开始恐慌起来,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盛仙君,你不能杀我们,我们可是帮了你们大忙,我们立了功的!”
“是啊是啊,为了配合你们演戏,我把我一家人的命都搭进去了!”
“盛仙君,你答应过我们,事成之后就带我们去云梦泽,魔尊与齐子初已经死了。”
“说好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
盛三惜置若未闻,侧过头看着晏无涯,问:“你的安排如何了?”
“已经让人修书给栾川虞氏,虞氏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晏无涯道,“杀了一个魔尊,势必引起轰动,但仅仅死了一个魔尊和一些修士并不足以惹得天神注意,还需要一些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静默片刻,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盛三惜看了看四周,最后把目光地定在泰阿剑上,眸色深了深,大步走了过去,将其拔起,奋力朝晏无涯抛去,勾唇道:“这东西能自动招来邪祟,对你来说是个助力。”
晏无涯稳稳接住泰阿,冲盛三惜拱了拱手:“多谢盛掌门。”
接下来的场景就变得残忍起来,死去的修士尽数化作走尸,在拈花术的控制下奔赴阵法内百姓,各种撕咬,搏斗。
之后的画面就很跑马灯似的飞速掠过,有晏无涯与盛三惜,贺云起三人联手将此事归于魔族身上,惹得掌管这片地域的终南天神震怒,掌刑宫执令而出,讨罚魔族。也有晏无涯被论功行赏,连带着整个孟陬族被终南上神赏识,获封神格。
取信石的画面缓缓恢复平静,在场的人也久久没有出声,间或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