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14、徒弟跟我撒娇

　　在层林尽染的季节里，魏忱背着行囊只身前往鹦鹉洲。自此一人独赏墙角寒梅，闲来寄书折柳，夜里添灯惊觉霜雪满头。

　　他在四季里不断游走，心中的牵挂从未放下。他看冬日覆雪压枝的红梅像心中所想，他放眼群山巍峨，见山岩青竹挺立，似心中所念。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为心动。愈演愈烈，就像是一坛尘封多年的美酒在阳光下曝晒，浓郁的芬芳被高温炙烤得滚烫，经久不散。

　　在他走完第二个年头，沐浴着满枝桂香，楚玄出关了。

　　得知消息的他如同散学急于归家的孩童，没有丝毫仪态可言，兴冲冲地往家跑。

　　耗费两年时间，楚玄总算是将原主所掌握的法术悟了个透，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山鬼洞。

　　看着空无一人的洞口，楚玄不禁有些纳闷，他的徒弟呢？他那么大一个徒弟呢？昨天在传音阵里信誓旦旦保证要接自己出关的徒弟呢？

　　楚玄左瞧瞧右看看，还是没见着魏忱的身影，默默地转过身，折返回洞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又走了出来，左瞧瞧右看看，再一次折返。

　　来回走了不下十趟，原本敞亮的天也变得昏暗起来，落日的余晖恋恋不舍地与白云纠缠，却又被清风给无情阻拦。

　　好在最后一趟，魏忱赶来了。

　　“弟子恭迎师尊出关。”魏忱手里提着一盏绘着墨兰的灯笼缓缓走近，于一处阴影下伫立，目不转睛地盯着楚玄看了片刻，眼睫轻颤敛去眸里漾起的涟漪，迈开步子迎上前，伏首道，“让师尊久等，是弟子不孝。”

　　在看见魏忱身影的那一刻，楚玄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等他竟跟个傻子似的在这里来来回回折腾大半天。也不知是恼魏忱不守信用，还是恼自己跟着一起犯傻，冷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师尊。”魏忱往前走了一步，低低唤了一声，余音稍稍拖长，缱绻着无尽温柔。

　　楚玄还是不说话。

　　魏忱不假思索，又往前走了一步，此时二人间的距离只有半步之遥，楚玄明显感觉到背上的热度升了几分，一股淡淡的松香在鼻尖萦绕。

　　“师尊。”魏忱再次唤了一声，嗓音比之先前温柔，鼻尖喷洒的热气透过楚玄衣领直往他脖颈处钻，连带着整个人都隐隐发烫，脸颊尤为明显。

　　招架不住，实在是招架不住。

　　“师尊，理理我呗。”

　　啊，还会撒娇了，要命！

　　“好了好了！行了行了！”楚玄深吸一口气，稳住稍显紊乱的呼吸，然后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回过头瞪了眼魏忱，“都多大的人了，还学着小孩子。”撒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消失在唇齿间。

　　楚玄嘴里被塞了一块汤圆大小的月饼，酥薄的皮子里夹着浓郁的果香，但更令他惊讶的是魏忱。

　　两年不见，竟比他高了半个头。楚玄反复确认他没有穿增高鞋，站的位置也与他一样高，一时有些心塞，个头矮，说话气势就不足了。

　　除了长个之后，人也变得更加俊美了。五官更加深邃，眉宇间的青涩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左眼眼尾多了一块月牙形的粉色疤痕，想来应是刚好不久。橘黄色的烛火从灯笼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攀上他的肩头，温柔地亲吻着眼尾的疤痕，悄然间好似有偷偷把所有的光亮都给藏匿其中，连带着疤痕的颜色又深了几分，无形间添了几分魅惑之意。

　　看了好半晌工夫，楚玄满意地收回目光，咬着嘴里的月饼，心中无限感慨，两年不见，小美人都变成大美人了。

　　“走吧，回去了。”咽下嘴里的月饼，楚玄慢慢悠悠往前走，没走多久又停了下来，看着还站在原处的魏忱，又看了看天上高悬的玉轮，福至心灵，“今天中秋？”

　　魏忱点点头，把手中的灯笼往上提了提，眉眼轻弯：“山下白衣镇今晚举办彩灯节，弟子想邀师尊一同前去观看，不知师尊可否应允？”

　　“若为师说不呢？”楚玄摸了摸下巴，故意说道。

　　魏忱未急着作答，而是迈步到楚玄身旁，又用比之先前还有软上三分的语气凑在耳旁说道：“那弟子只能再跟师尊撒个娇了。师尊，您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好好好！去去去！刀山火海都陪你去！

　　楚玄腿都快软了，二话不说，满口答应：“走！”

　　白衣镇每逢中秋便会举办花灯节，各式各样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最让人期待的便是斗诗会。不同于一般比赛只有冠军才能得奖。这里的斗诗会，只要你参加就有奖，奖品便是嵌着魂石的花灯。且这些魂石最差的都是百年妖兽魂元制成，于灵武的淬炼有益无害。

　　是以，白衣镇的中秋节，一年比一年热闹，河风走街串巷携着烛火共赏人间百态。摊贩们热情地站在自家摊铺前，扯着嗓子尽情吆喝着。

　　金鱼灯老板：“瞧一瞧，看一看。这是手背，这是脚背，你买了我的金鱼灯，你就是我的小宝贝。”

　　葵瓜子老板：“吃了我的葵瓜子，我就带你去看我的地，对你的死心塌地。”

　　果酒老板：“喝了我的酒，你就是我的三，除了你还是你。”

　　金鱼灯老板：“……”

　　葵瓜子老板：“……”

　　女子最爱喝果酒，一群面容姣好的女修闻香而来，却在听见果酒老板这声吆喝之后彻底黑了脸，险些将人铺子给砸了，好在被自身修养给束缚住，只能扬长而去。

　　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

　　不解缘由的果酒老板摸了摸有些秃的脑袋，问了问身边的一位老者，这才恍然，拍了拍脑袋，改了一下吆喝词，接着喊道：“喝了我的酒，我就是你的三，除了我还是我。”

　　老者啐了他一口，骂道：“……下贱！”

　　果酒老板：“？？？”

　　直到斗诗会结束，果酒老板一瓶酒也没能卖出去，至于具体是何原因，直到他改行都没能搞明白，当然这都是后话。

　　斗诗会举办的地点在齐元楼，诗会戌时开始，这才刚到酉时，齐元楼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是哪个门派带的头。一个个高举着拳头堵在门口喊着响亮的口号。

　　“哇哦哇哦哇哦，百里门就是最牛。”

　　“笑死，老子他娘的还以为你们百里门集体返祖了呢！”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七个兄弟一条心，爷爷祝我拿第一。”

　　“这位仙友，你们七个人脑袋上连着的藤，能不能收一下？打到我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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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玄站在人群外，听着这些人插科打诨，想笑又怕被人听见，只能硬生生憋着 ，憋得眼圈泛粉，盈盈水花在眼睛里打转，宛若被欺负狠了的兔子，让人心生怜惜。

　　魏忱见状，呼吸微滞，眸光微闪，拢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轻颤。

　　众人翘首以盼多时，齐元楼上空炸开一道红色的焰火，于夜空中升起一簇簇艳丽的牡丹，众人随之热情呼喊，呼喊声一潮高过一潮，直接掩盖了开场了锣鼓声。

　　一条大红色的绸缎自二楼窗口飞出，落在对面的高台上，只见高台上站着一排穿着水绿色长衫，束着整齐的马尾，站得笔挺的年轻男子，比一旁的桩子都还要正。

　　他们是四大家族之一明月夜明家的弟子。明家先祖明德不喜修行，反而只知道读书，认为书上说的都是对的。一次误买了本假书看，那书上说人只要到了一定岁数，把头砍掉就会再长出一颗头来。明德深信不疑，当真找人把自己头砍了。后来才得知那本假书是对家故意放到明德手里。

　　在明德儿子明时当上家主后，第一件事便是规定门内弟子每天只许看一炷香时间书，并且让所有弟子必须学习剑术，久而久之，明月夜便凭借着精湛的剑术在云梦泽站稳了脚。

　　然而令明时想不明白的是，自他开始，便立下家规规定门内弟子每日必须练剑满九个时辰才能休息，练完剑不应该又累又困吗？为什么还有精力去念书？

　　自明时后的几代家主阻止不了，只能选择加入。是以，明时定的读书不准超过一炷香的家规早已名存实亡，不过好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也是登峰造极，算是没有完全辜负明时。

　　众人看见明月夜的弟子，原本高昂的斗志登时弱了大半，他们就是再厉害，也比不过这群为了看书连觉都可以不睡的人。

　　楚玄择了处视角极佳的位置看着高台上明月夜弟子作答。第一项是简单白话题，直白点说就是文言翻译题。

　　第一题：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题目一出，台上哀嚎一片，头次碰上这种题。

　　唯有明月夜大弟子明长风端着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挥毫落下的却是一行讶然的答案：“廉颇老儿，吃饭吗？”

　　甫一答完，红绸便自动飞回齐元楼，这表示明长风答对了。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题，还是翻译题：知母憾而不已，因跪前请死。

　　明长风再答：“母亲既然有遗憾，那就跪到前面来死吧。”

　　红绸再收，掌声再起，明长风顺利进入第二项比试，考的是古诗接句。

　　问：“千里莺啼绿映红。”

　　答：“中儿正织鸡笼。”

　　问：“南朝四百八十寺。”

　　答：“笑问客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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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明长风夺得魁首，众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唯有观看完整场比赛的楚玄浑浑噩噩，茫然无比，是他太较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