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12、不讲武德可耻

　　“你说他是真晕还是假晕？”楚玄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双眼紧闭的小厮。

　　魏忱想要走近点观看，怎料脚下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后才发现自己好巧不巧正踩到了小厮腿上的那两根白骨。

　　魏忱见状，立马往后退去，歉然地弯下腰，态度极为诚恳地对着地上的小厮说道：“抱歉，一下没站稳。”

　　小厮：“……”

　　说完之后他又看着楚玄，回答之前的问题，带着一丝笃定：“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楚玄怔愣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忱那，眼角不经意间染上几分笑意，低下头掸了掸下裳上的尘土，指尖燃起一道符咒，屈指弹出，周遭的空地上陡然出现一条蜿蜒的发着光的小路，仔细看竟是一团聚在一起自燃的灵虫。

　　是九枝灯。

　　九枝灯乃一种追踪秘术，效果比起觅踪符来更胜一筹，并且不受距离影响。人一旦被其沾染上便会随着自身体温结出一种名唤“九枝”的灵虫，只要人活着，九枝便不会消失。每只九枝存世时间短，待吸食的空气过多便会自燃。

　　九枝喜群居，即便死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烧，像盏灯笼似的，因此被称为九枝灯。

　　“走吧。”楚玄迈开步子往前走，“折腾了这么久，也得有个了断了。”

　　魏忱看了看楚玄，又看了看地上的小厮，挥袖布下一道结界，让他好好晕着。

　　楚玄将魏忱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二人沿着九枝灯的指示来到一处近半人高的山洞，洞口长着茂盛的藤蔓，恍若野兽争地盘似的霸满整个洞口，谁也不肯退让，而洞里九枝灯的光芒则艰难地扒着缝隙闯入眼中。

　　魏忱上前一步，挥剑砍去藤蔓，露出山洞本来的样貌。山洞两侧的岩石上均刻着奇怪的图案。一个牛头人脸蛇身的怪物手里拿着一片竹简，神情极为谦恭。

　　于是乎，楚玄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神情微滞，嘴角狠狠一抽，便立即别开眼。

　　魏忱表情如出一辙。

　　原因无他，竹简上刻着一行字：“小心，别被我美死。”

　　一般不管是电视还是小说中，但凡在石壁上发现个什么古怪的图纹，要么藏着惊天大秘密，要么就是宝藏和武功秘籍之类的，再不济也得刻个“闯入者死”之类的诅咒。

　　万万没想到，这东西还有创新，变成臭美石了。

　　楚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刚才看见的画面抛之脑后，弯着腰，从洞口走进。

　　这山洞内的场景让楚玄想起了初中时学过的《桃花源记》中提到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洞内位置十分宽敞，地上堆积着厚重草木灰，还不止一处，有人在这住过，时间还不短。

　　再往里走，九枝灯的光芒愈发明亮，一口井随之映入眼帘，但更惹人注目的是井口上压着的一个坛子。坛子周身尽是密密麻麻的划痕，乍一看倒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看却是一排诡异的符咒。

　　还是锁灵咒。

　　锁灵咒并非普通符咒，而是一种邪术，阴邪至极。锁灵咒锁的灵乃怨灵。有些人身死之后，因为生前执念过重，导致不得安息而无法进入地府，长期以来游离于人世间，怨念与日俱增，为祸人间。

　　锁灵咒创立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降服这些作恶的怨灵，谁知后来有人为了提高修为动了歪念，集齐近百怨灵炼成魂石嵌在灵武上。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已经被炼成魂石的怨灵陡然暴走，从魂石里逃了出来，把那人吃得连渣都不剩，被淬炼过的怨灵修为如那雨后春笋般愈发疯狂，搅得人间生灵涂炭。

　　自此以后，锁灵咒被列为禁术，有关其记载的书籍大部分已被销毁，不过时不时还能听到有关锁灵咒的传言。

　　至于楚玄为什么一眼便能认出锁灵咒，还是原主在要饭的时候遇上的一位老乞丐同他讲述的。年幼的楚玄只热衷于要饭，对法术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可架不住老乞丐死缠烂打，每天要在他耳边念叨不下十遍，画也画了不下百遍。

　　久而久之，楚玄也就耳熟能详了。

　　突然，坛子里发出异响，犹如热油里不小心滴落的清水，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坛子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

　　砰——

　　坛子碎了！

　　一团团黑色物体自地上快速升起，最后凝聚成人的模样，他站在离魏忱不足十步的位置，歪了歪脑袋，用黑乎乎的眼窝“看着”魏忱，咧嘴一笑，而后化身扑食的兀鹫，猛地朝他扑去。

　　电光石火间，楚玄一手掷出鹿卢，一手拉过魏忱，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抬掌落下一道结界。

　　楚玄用灵力操控鹿卢与黑影搏斗，一黑一白，紧紧缠绕，不分伯仲。

　　楚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回过头看了眼井口，只见井口泛着柔和的白光，那是灵源的光芒。

　　百翠山失踪的灵源，都被藏到了这里。

　　坛中的怨灵不受锁灵咒控制，所以那人便试图用灵源来压制它。

　　楚玄嗤笑一声，当真是痴人说梦。

　　一声嗡鸣，鹿卢被黑影给钉在石壁中，剑柄左右摇晃，似在与主人诉说自己的不易又与艰辛。

　　黑影蜻蜓点水般在石壁上肆意踏过，一个翻身落在地面，望着楚玄，笑得愈发放肆与鄙夷。

　　他指了指楚玄身后的魏忱，唇瓣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只可惜没有声音，楚玄听不见，也不想听。

　　黑影意识到自己说话没声音后陷入沉思，好似在懊恼着什么。

　　楚玄趁机打出蓄满灵力的两掌，就在掌风即将触碰到黑影，却见他倏地抬起头，身形一闪，潜入结界内，一把掐住楚玄脖子，一只手强势地搭在魏忱肩膀上。

　　楚玄抬手扣住黑影搭在魏忱肩上的手，掌心不住灌输着灵力。黑影嫌他碍眼，抬掌掀起劲疾的掌风，将他狠狠摔向石壁，骨头碎裂声在空旷的山洞内回响。

　　楚玄后腰撞到石壁的那一刻，疼得眼泪都没能刹住，当即飙了出来，体内气血翻涌，就跟即将喷发的火山似的，直往上冒，最后齐齐涌入喉间，通过张开的嘴唇拥抱大地。

　　楚玄倒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几次试图爬起来都倒了回去，最后干脆直接躺在地上。

　　别说，还是躺着舒服。

　　楚玄顺带着还调整了一下躺的姿势。

　　“师尊！”

　　魏忱目眦尽裂，此时的楚玄与前世死在他眼前的楚玄重叠起来，一样是口吐鲜血躺在地上，一样地看着他。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魏忱双手紧握成拳，大步上前，伸手想要将楚玄扶起，却又害怕会弄伤他，双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如同犯错的孩子般，眨巴着酸涩的眼睛，怯怯地嗫嚅着：“师尊。”

　　“为师没事，你看。”楚玄瞥见魏忱眸里泛起的水花，连忙咽下口中的鲜血，险些被呛到，“是真的没事，我就是站久了，想在地上躺躺。。”

　　魏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玄，浓密的眼睫敛去眸里一闪而逝的炙热与痴狂。

　　黑影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势如闪电般贴到魏忱身上，然而魏忱反应比它还要快，猛地抓住它的两只手，一个过肩摔将其狠狠摔在石壁上，并且落下一道符咒，算是报楚玄方才的仇。

　　哪知黑影犹如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蛇，难缠得很，又一次朝他扑了过去。

　　魏忱眸里划过一丝狠决，掌心汇聚着灵力，死死盯着黑影。

　　就在黑影离魏忱半步之遥时，突然调转方向，身形一闪来到楚玄身边，一掌拍在他胸口。

　　这一张打得楚玄措手不及，疼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一阵痉挛，在心里疯狂呐喊：“操蛋的狗东西，你不讲武德！”

　　眼看着黑影还想打下第二掌时，只见眼前红光一闪，铁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影消失了。

　　魏忱跪坐在地上，胸脯剧烈起伏着，额间的汗珠随着呼吸一同滴落在地。他双目赤红，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戾气，犹如一头被惹怒的雄狮，周身萦绕着雄浑的野性。

　　而掉落在他脚边的那柄剑，原本略显粗糙的剑身变得光滑无比，时不时闪烁着粼粼红光，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

　　因为那个黑影钻到他的剑里去了。换句话说，那黑影是这把剑的剑灵。

　　楚玄看了看剑，今非昔比。又看了看魏忱，完好无损。继而又想起挨了顿揍正躺在地上的自己，皮开肉绽，鼻青脸肿。他默默转过头，把脸对着石壁，心情复杂不已，这就是强大的主角光环吗？

　　想到这，楚玄又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魏忱，眸里带着几分哀怨，早不知道拔剑。

　　就在此时，耳畔响起冰冷的声音：“恭喜完成鹦鹉洲任务。”

　　楚玄：“……”

　　楚玄平复了一下心绪，艰难地转了个身，抬眸看向魏忱，而恰好魏忱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师徒二人皆没有说话。

　　“师尊。”魏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喊了一声后又不说话了，默默低下头，很显然，又在自责。

　　“过来。”楚玄冲他招了招手。

　　魏忱摇摇头，犹豫片刻，方才开口：“师尊放弃我吧。”

　　只要他离师尊远点，师尊就不会受伤了。

　　楚玄好似没有听到魏忱的话，再次重复着：“过来。”

　　赶走魏忱不是他说的算，更何况，他也没打算赶魏忱走。这徒弟不仅长得好看，还听话，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

　　“师尊。”魏忱眸里涌起一丝痛苦，嗓音也有些沙哑，“我真的。”

　　“魏忱。”楚玄倏地拔高音调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即又痛苦地皱起眉，痛呼着，“我胸口疼，疼死了。”

　　魏忱一听，哪里还顾得上要离楚玄远点，连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楚玄，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往他体内输入灵力。

　　“师尊都有哪些地方难受？”魏忱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楚玄。

　　人椅果然是硬邦邦的石头好靠。

　　楚玄闭上眼睛，对魏忱的话置若未闻。

　　魏忱又一次喊道：“师尊？”

　　楚玄还是不搭理他。

　　“师尊。”魏忱也明白他是故意不搭理自己，原因就是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

　　“师尊，方才是弟子一时糊涂才口无遮拦，还请师尊大人大量，饶过弟子这一回。”

　　“师尊，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理理我，好不好？”

　　楚玄：“……”

　　魏忱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楚玄回答，一时间心情更加沮丧，正想再说些什么，陡然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鼻鼾。

　　仔细一听，声音的来源正是自己怀中的楚玄。

　　得知真相的魏忱表情骤然呆滞，随即哭笑不得，避开楚玄的伤处将其打抱起，正欲抬脚往洞口方向走去，岂料刚好与从外面走进的人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