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子的养家》谢清辞

7、刀削面

　　乔成端着两碗喷香的刀削面放在了李老爷面前。

　　李老爷先是紧皱眉头，但随即想到了刚才吃到嘴里滑嫩又麻辣的酸菜鱼片。

　　又松了眉头，抱着一丝期待，端起碗。

　　乔成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烫水，余光瞥着李老爷的神情。

　　“妙。”

　　“太妙了！”

　　李老爷一拍大腿，连连吃了几口刀削面配上肉丝与酸豇豆，才歇了口气说。

　　“如柳叶般，又长又薄，这配菜又为白面增加了香味。”

　　李老爷轻轻的打了一个嗝儿，说：“你家娘子当真是好手艺，好心思，我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俗的菜色。”

　　乔成只是笑眯眯的，没有说是自家小儿的主意。

　　“今天实在是酒足饭饱，让乔师傅破费了。”李老爷接着说，“我看孩子聪敏，不如明日我送一本启蒙书来，好叫孩子尽快启蒙，免得误了这苗子。”

　　乔成正要推拒，只见李老爷再三客气让乔成收下。

　　一本手抄的启蒙书，他从抄书的人手上收并不费什么钱。

　　万一乔庭渊这孩子有了出息。

　　李老爷高深一笑，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更别提送一本启蒙书这种微不足道却又能结下善缘的事情而且他又经常在乔成这里做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另外一边，何杏揪着乔庭渊的耳朵，说：“你给我好好说明白了，买了半天的关子。”

　　乔庭渊努力踮脚，连忙摆手，“我说我说，娘你先松手。”

　　不知不觉间，家人已经从刚开始对乔庭渊的想法有怀疑转为信任。

　　“你看，娘。”乔庭渊拿起锅铲拍了拍空空如也的锅。

　　“娘的手艺非常不错，其实可以出去开个摊铺，卖早点呀。”

　　何杏一顿，“那卖什么？”

　　乔庭渊笑眯眯的抱住何杏的腰，“刚刚的那个刀削面就很好啊，娘不也吃了吗？难道娘觉得比不过外面的那些人。”

　　“等会儿同你爹一起商量商量。”

　　何杏手上揉揉乔庭渊的头发，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的孩子，不管是雯娘还是平安，都比寻常这个岁数的孩子稳重多、想的也多。快七岁的平安，简直真的像是一个小大人了。

　　等到厨房的几个人吃完了饭，李老爷也差不多被乔成送到了桥上，转身回来的乔成就听见了乔庭渊提出来的想法。

　　乔成低头思索了片刻。

　　他对出去摆摊很是赞成，现在想要乔庭渊上学，只能多去尝试，攒攒钱。

　　但还有出摊的地点以及营业种类的问题。

　　“木匠店旁边的那个小巷子就拿来摆摊，后门那个地方拿来做饭，就做这个刀削面吧。”

　　乔成拍板做出了决定。

　　这样会让客人在木匠店旁聚集，起码也多了一些人气。

　　而且平时摊上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也方便照应。

　　何杏略微犹豫，她是常年做饭的人，比乔成想的更多。

　　如果主营刀削面的话，刀削面容易被模仿，很容易就会失去这份优势。

　　雯娘坐在乔庭渊身边，悄声询问了何杏的忧虑。

　　乔庭渊托腮，状似无辜的说：“姐姐，奶奶做的火腿好吃吗？”

　　雯娘用力的点头。

　　“是不是比别人家都好吃？现在每个人家里都会做火腿，但是只有奶奶用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手法。”

　　雯娘虽然还是点头，但是有几分迟缓。

　　一旁的何杏和乔成却听明白了、

　　乔成拿他的大巴掌拍在乔庭渊瘦弱的后背上，没有心理准备的乔庭渊被拍的，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被雯娘及时拽住，抱了回去。

　　“你这个臭小子说的简单，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绝活。”

　　乔庭渊捂着后背，低声哼了一下，跳下凳子去，他带去木匠店里的面团一直到现在还没动过呢。

　　两个孩子走远，大人还在商量着要准备的东西。

　　“先做个五天，碗筷就拿师傅从前留在木匠店里的，大概也够十来个人了，再多小巷子也装不下。”

　　“至于腌菜，爹娘给的多，我也做有几坛子，够这几天就行。”

　　……

　　那边的雯娘正在和乔庭渊蹲在面板边。

　　看乔庭渊把那软趴趴的面拽出来，放在面板上，说：“姐，你把它搓成粗细均匀的细条。”

　　两个人合作，很快就把一小坨面处理完毕。

　　乔庭渊再拿出小盆，把面盘成蚊香的形状之后再次醒发。

　　“脸上有面。”雯娘提醒。

　　乔庭渊下意识的拿袖子去擦，被雯娘拉住，“我给你擦。”

　　灯光下的雯娘有着何杏一样的温柔眉眼，双眼注视着乔庭渊的脸庞，细心的擦拭着。

　　乔庭渊从心里感到满足。

　　在雯娘和乔成的双重掩护配合下，厨房之主何杏暂时还没有发现乔庭渊拿来造作的面团，瓷盆静静的待在碗柜最下层发酵。

　　到了快睡觉的时候，乔庭渊又偷偷叫上雯娘找了两根长的竹条洗干净，把细条交叉缠在了竹条上，挂在两个人睡觉的房间里。

　　雯娘仰头看着，好奇的说：“这个究竟能做出来什么？”

　　乔庭渊麻溜的爬上床，说：“我试试的，我也不知道能做出来什么。”

　　说起来，乔庭渊自己也有些不太自信，因为发酵的时间太过随机。

　　“爹娘怎么还不睡？”乔庭渊侧耳一听，两个大人还在忙前忙后。

　　雯娘也爬上床，目光充满期待的说：“娘说明天就开始卖。”

　　乔庭渊一惊，翻过身看着雯娘，“这也太快了吧，肉什么的，咱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啊。”

　　雯娘看了他一眼，乔庭渊随即懂了。

　　居然是刚刚出去买的食材。

　　在父母噼辣啪辣的动作声中，乔庭渊苦苦煎熬，等乔庭渊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明明他已经提前两个时辰醒过来，天色还未亮。

　　而雯娘已经把面条拿到了通风的地方，只等乔庭渊做最后一道工序。

　　乔庭渊拿起长棍在两根竹条之间的苗条上向下拉扯，发酵过的面犹如芝士一样拉丝。

　　数十条细细的长面出现，迎风而动。

　　就在乔庭渊欣喜的时候，手里拉扯着的面啪嗒一下断开，参差不齐。

　　他摸了摸鼻子，果然还是有问题。

　　但是看着细细的面条，乔庭渊还是露出了笑容，挂面成功了一大半。

　　乔庭渊拉完了面又爽快的倒在了床上，为了这个挂面他可是费了不少脑筋琢磨。

　　不过，只睡四个小时也太难为了他。

　　“平安，平安。”

　　雯娘摇醒他，“起来吃饭吧。”

　　她眼角带笑，脚步轻快，给乔庭渊拿了一份笼饼，也就是包子。

　　乔庭渊迅速刷牙洗脸，他咬着包子，看见了方桌上的三本书。

　　“这——”乔庭渊翻了翻，手里书正是给幼儿启蒙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以及《幼学琼林》。

　　正常来说，在世家贵族里，孩子启蒙的年纪正是五岁，乔庭渊说来也晚了两年。

　　“是李老爷送来的。”

　　雯娘小心的把书放在布里裹好，放在乔庭渊手上，说：“再等等，娘说就给你找个夫子。”

　　乔庭渊咽下了心头忽然浮起的酸楚，转而问：“今天出摊怎么样？”

　　“好的很，刚开始他们还不敢吃，后来肉味和豇豆味煮出来了，还有在爹那里做过东西的熟客。他们就过来试试，一个个都说好吃又便宜就有好多人过来了。”

　　提起这个，雯娘瞬间兴奋起来，她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几枚铜钱。

　　“看，好多钱。”

　　“那一碗多少钱？”

　　“四文。”

　　乔庭渊颔首，这个价格正好。

　　他手里拿着的这五个包子也是四文，都是一顿早饭的钱。

　　“卖了多少？”

　　雯娘扳着手指算了算，复述了何杏的原话，“有三十碗了。”

　　刚开始就能有三十碗，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

　　“现在那些人都去干活了，爹娘还在那边待着，先让我回来叫你。”

　　乔庭渊点头，手里摩挲着陌生的书本，他心里计划着自己的学习计划。

　　为了赶上那些启蒙早的孩子，他必须要尽快从这几本启蒙书里了解一个全新的世界，学习古言的表达方式。

　　他在家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打算用来背诵之后默写，用水沾湿写字，纠正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字。

　　先学完《三字经》，因为《三字经》的熟练度相对于《幼学琼林》要高，他虽然脱离学校许久但是也被义务教育了多年。

　　要是遇见了不认识的字也方便想起来，不会对字造成错误印象。

　　中午背书，早上帮爹娘卖面的时候再回忆背诵的内容，晚上回家时再默写。

　　内心计划完毕后的乔庭渊拉着雯娘去了自家新开的面摊，却只见到了乔成，不见何杏。

　　“你娘去买肉了，这都快晌午了，没什么人。”乔成懒洋洋的搭着脚，额头上还有些汗。

　　像康朝，人们更习惯于早晚两顿外出吃饭，而中午在家里煮一些汤水或者点心吃就可以。

　　这个时候，康朝逐渐兴起了卖洗脸水的生意，有的人家甚至一天都不用生火，就连洗澡都有公用的浴室。

　　只是乔庭渊一向不大喜欢去浴室，尤其是在小时候被强行带去之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后，就再也没人带他去过。

　　乔庭渊左右看了看，那个小巷子能容纳大约十个人，后门处已经被锅碗瓢盆占据的满满。

　　“对了。”

　　乔成忽然坐直，一脸严肃的说，“你娘早上的时候看见你挂在那里的面了，等会儿就要找你算账了。”

　　他的眼神告诉乔庭渊——

　　你最好快点想好说辞，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的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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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4.13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