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58、死亡

　　陈鹭白检查了尸体，死者的确是杨彬——他们的重要证人。

　　就在刚刚，浑身是血的杨彬冲过来的时候，有一个瞬间她似乎回到喀土穆的那天上午，面对着手持手/雷的，眼里填满仇恨的少年。从没有哪个时刻像这一瞬间让她如此不信任自己的手，她总觉得自己一定会违背理智开枪。但她晚了一步，楚天河为了保护她率先开了枪。

　　“主任，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关系！”

　　陈鹭白在关键时刻做好决定，冲地上开了一枪。

　　“你……”

　　楚天河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尚未来得及阻止，却听前方脚步声杂沓，似乎有一群人正朝他们奔过来。两人重新举起枪，对准幽深的巷道深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拐角处却戛然而止，显然和楚陈二人一样，在拐角处打好了埋伏。

　　“是谁？”

　　楚天河唤了一声。

　　对方回答：“我，肥猫！”

　　楚天河松了口气，将枪收回腰间。同时，拐角探出一张规整圆形的脸，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随后，桃子等人也走了出来，但唯独没看到迟昶、耗子和小张三人。

　　“迟队他们呢？”

　　楚天河逼到小孙面前，面如煞星。

　　“他负伤了，在里面的院子里……”

　　话还没说完，楚天河已经奔进后院，在一口瓦缸后发现了迟昶和小张，前者胸口一片殷红，血液往外渗着，染红白色的衬衫，就连小张替他止血的外套也大半被染红。

　　“哥，你怎么样？”

　　楚天河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慌，想在哥哥面前镇定一些，谁料到眼泪却是自己无法控制的，簌簌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迟昶勉力直起身子，皲裂的嘴唇因失血变得惨白，“我不是叫你去跟冯毅吗？”

　　“幸亏抗旨了，不然你谁把你扛回去？”楚天河抹了一把涕泪，末了不忘揶揄一句。

　　迟昶把手搭在他肩上：“扶我起来。”

　　楚天河扶起迟昶跟其余人汇合，一瞥间却看到不远处面朝地面趴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被鲜血染红的T恤，T恤本身的颜色已经分辨不出，可见流了多少血。

　　似乎是一个不详的预兆，楚天河看到地上汇聚成的血河之中有几只苍蝇伸出恶心的口器吸食血液。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脚踝像灌了铅，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轻轻扶起血泊中的头颅。

　　耗子过分尖削的脸被血液和泥土浸染，难以分辨面目，可他的眼睛却睁着，只是没有半分活力与神采。

　　“耗子！”楚天河惨呼一声，泪水迸裂。

　　“对不起，天河，我……哎！”迟昶满腔悲调，也跟着哭了出来。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昨天结束任务之后，耗子还颇有点小得意地发微信给楚天河，说迟队长夸他了，说他比队里那些吃干饭的强多了，还在考虑把他们这群社会闲散青年收编到正式干警队伍中。楚天河虽然嘴上酸了几句，但心里还是替他们高兴，所以晚上叫他出来喝了顿酒，庆祝庆祝。耗子其实长得还不错，就是平日里邋里邋遢得没个人样。楚天河把他提溜到理发店做了个发型，随后到商场给他挑了件新T恤。换了身行头，耗子像换了个人，路过的好几个姑娘都朝他这边瞅，给他嘚瑟的。

　　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晚上，离现在只有十几个小时。耗子到死还穿着楚天河买给他的衣服，就在一小时前，他还在憧憬以后焕然一新的圣后吧？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迟昶哽咽到说不出话，小张只得代劳。

　　“主任，耗子的死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本来我们跟踪吴川有了重大收获，发现他打电话给一个神秘人，据耗子根据手机号码回忆，这个神秘人正是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撞死杨彬的那个人。我们严密监控吴川，了解到他和神秘人约在新彬广场见面。可我们跟到广场，吴川却不见了。这时杨彬突然冒出来，说自己知道吴川在哪里，叫我们跟他走，我们一时疏忽，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说到此处，他回忆起刚刚极为恐怖的一幕，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跟着杨彬走了很久都没看到吴川，于是起了疑心，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吴川在哪里。谁知……谁知他像疯了一样突然朝迟队冲过去，用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捅伤了迟队。事发突然，我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当我回过神，拔出□□时候，耗子已经扑了上去，和杨彬扭打在一起。杨彬真的疯了，拿着刀对着耗子的肚子连捅好几刀，就这样，耗子他……”

　　小张痛心疾首地低下头去，不敢再与楚天河对视。

　　“你的枪呢，怎么不开枪？”楚天河怒吼一声冲上前去，鲜血淋漓的手嵌住小张的肩膀死命摇晃。

　　“我……”小张看了一眼迟昶，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算了天河，”迟昶把楚天河拉开，“当时现场很混乱，小张来不及应对，一旦开枪，伤及无辜怎么办？耗子的死我也很难过，所以我们更应该振作起来，早日找到真凶，为耗子报仇。”

　　楚天河向来最听迟昶的话，而且当下迟昶的伤势也容不得耽误，这件事只得从长计议。

　　他失魂地来到耗子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死者身上。隐隐记得，耗子的真名叫王安逸，浙江人，家里是开醋场的，所以别看他糙汉子一个，什么都不讲究，对醋的讲究却到了一种病态的偏执。每次和他一起吃饭，这小子居然自己带醋过来，还别说，他家乡的醋的确比别处的好吃一些。

　　“饭里没有醋，穿衣没有裤。”他常常提着醋壶，在替别人加醋的时候说这句话。

　　楚天河将尸体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默哀了好一阵。

　　三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巷子口，生拉硬拽将迟昶拖上了车。迟昶在车里絮絮叨叨，说自己受的只是皮外伤，根本没有大碍，回家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耗子的尸体被另一辆救护车直接拉到了殡仪馆，楚天河作为家属签了名。

　　处理好耗子的后事，楚天河来到医院看迟昶。后者的伤不算严重，但也不能忽视，打了麻药缝上几针也就没有大碍了。

　　“对了，刚刚小陈跟我说，你把吴川控制起来了？”

　　迟昶呲着呀忍受着打麻药时的痛楚，却不忘分出心来关心工作的事。

　　“嗯，他还在跟徐真真联系，我觉得再放任下去绝对会出大事！”

　　“也好，嘶……”迟昶的伤口被护士碰了下，顿时疼得冷汗直冒，“徐真真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作？”

　　“应该没有，我叫辛勤盯着，不管她在网上发什么都会被同步删除。”

　　“这就好，”迟昶吁了口气，“这个徐记者是个狠角色，几次三番害我们陷入被动，你一定要让辛勤把她给盯紧了！”

　　“你放心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楚天河感觉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不由心里一沉——是辛勤的电话。

　　他刻意避开迟昶去楼道接听，祝祷辛勤一定要为队里带来些好消息，不然这一天就背到家了。

　　“主任，大事不妙……”

　　辛勤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楚天河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说。”

　　“徐真真好像知道我们在监控她，所以用了境外服务器，我根本封锁不了她！”

　　“那赶紧联系各大平台删帖、删号啊！”

　　“我已经联系了，截止目前微博、微信公众号已经作了禁言删帖处理，可是pinkhouse那边依旧没有动作，说是徐真真和他们签过约，不能随便封禁，具体还要高层商议决定。”

　　pinkhouse是一家知名文字平台，徐真真在上面的粉丝最多，传播范围最广，可偏偏这家平台专爱发一些耸动性的文章，徐真真是这家的“大V”，自然更不会被等闲视之。这下可真的难办了。

　　“她发了什么内容？”楚天河沉声问。

　　辛勤回答：“她造谣我们抓捕吴良是为了封口，还说403、415案的真凶是杨彬，但杨彬与彬都第一富豪史仲卿是朋友，我们和史仲卿有利益勾连，所以不敢大肆宣扬杨彬的罪行，只能秘密处决杨彬。”

　　“一派胡言！”楚天河一拳砸在墙上。

　　“主任，现在怎么办？”

　　“我马上派人实施抓捕！”

　　“怕是不行，我刚查了徐真真的消费记录，她在昨天买了去D国的机票，最近一次消费是在彬都的莫申机场，估计现在人已经在国外了。”

　　楚天河听到气得血脉喷张，大喊一声，将手机扔出老远。

　　蓦地，楼道里传来一声咳嗽。楚天河回身一望，只见迟昶面容惨白地站在门口。楚天河自知不妙，刚刚和辛勤的通话显然全部被他听到了。迟昶刚刚负伤已经气血不足，加上他本来就有顽疾在身……楚天河不敢再想下去，一时间呆呆望着哥哥，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迟昶轻咳一声，一大口鲜血呕出来，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