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的一年开始了，外婆不在了（2） ...
-
此时外婆已经被运回家了，放在床上，上面盖着白布，裹在白布里身躯显得特别的小。
楠一仿佛都记不得小时候外婆背自己回家的样子了，记忆里外婆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什么时候变小的呢？
昏沉着脑袋胡思乱想，身体僵硬疲乏，骨头里面仿佛冒着酸，脚步都迈不开了。
楠一挪到外婆床边，静静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发愣，手控制不住的轻颤。掀开手上盖着的白布，下意识的轻轻蹲在床边，注视着露出来的一只手，伸出自己的手轻握，冰凉的触感让人手指一僵，这只手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小的呢？
头痛到炸裂，烦躁的紧闭双眼，胡乱的晃晃脑袋，耳边还一直嗡嗡响，梦什么时候能醒呀，这个梦可真长呀……
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手中紧握的那只手上的老年斑，心里不由嗤笑，梦还挺逼真的呀！身体一僵，喉咙又开始发痒了。逼真？逼真？
双手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眼泪突然控制不住一下子全冒出来了，口中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声，这是梦？这是梦！外婆，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呀！
初十。高三开学了。外婆停灵了三日，要下葬了。
即使觉得是在梦里，楠一也不想去上学。这个梦可真无厘头！外婆最疼爱楠一了，数天前外婆还跟楠一说着，要自己以后一定要活的开心，把自己搂在怀里任自己撒娇呢。怎么可能一转眼都变了呢？
耳边仿佛听到小时候外婆跟自己说过要给自己备嫁妆，给自己送嫁来着，怎么可能不算数呢？
楠一不是不懂死亡的概念，但是现在她不想懂。她不想外婆离开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是梦里也不行。
明明大家都说外婆身体最是硬朗了，长年无病无痛的，怎么可能突然就离开呢？
但是心里还是难受，喘不过气，外婆一定不喜欢自己这样哭，可是眼泪控制不住，怎么办呀？外婆要是真的不在了，要怎么办呀……
……
站在要埋葬外婆的田地里。
“我没有外婆了……”楠一呆呆的站在刚挖出来的土堆边，旁边是黑漆漆的棺木。
“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地下那么黑……”无意识的轻喃声被轻易淹没。
眼泪先于意识一步，疯狂的往外涌。
楠一终于反应过来，从梦中惊醒一般，破碎了嘶吼声被死死压抑着，一把扑向棺材，整个人趴在上面，紧紧扯着边缘：
“不能埋……不能埋！这是我外婆！啊……埋了就真的不在了……下面那么黑，你们不能埋……”
“外婆外婆……你醒醒啊……你醒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旁边的人不忍的扭过头，楠一姨母和舅母上前拉住楠一胳膊，眼睛扭向一边，掩饰发红的眼眶。
楠一似无所觉，声音渐渐轻柔，喃喃低语，“外婆，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还说以后给我照顾孩子呢……”
楠一试图扯动僵硬的嘴角，面部肌肉失控一般，不住的颤抖。
刘妈妈心疼上前的紧紧抱着楠一，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撞到了棺材上面。牙齿拼命的咬住嘴唇，轻拍楠一的背
“楠一乖……，你……你还有爸爸妈妈……”
呜咽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来，喉咙发紧，再也说不下去。
被紧抱住的楠一双眼无神的盯着棺材，眼泪无声的涌着，抬手轻拍刘妈妈的后背，语气轻飘飘的：
“妈，外婆真的不在了吗？”
刘妈妈再也克制不住，拥着楠一绝望的大哭。
“楠一……楠一……”
声音越来越哽咽。
“她不在了……她不在了……我……也没有妈妈了……”
楠一双手紧拥住刘妈妈后背，头低埋，压抑着自己无声流泪。
后面的事情仿佛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外婆下葬时自己扒着棺材不愿意撒手，被舅母和姨母联手拉开，妈妈一边绝望的大哭一边抱着自己喊自己的名字。
外婆下葬后的那天晚上，楠一发高烧被送进医院，嘴里喃喃说着胡话，一会哭一会笑，殷殷的喊着外婆。
可惜再也不会听到外婆的回应了。
在楠一前十八年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可能很大，但是自己的世界会很小。
亲人和朋友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九岁那年外公去世后，外婆一个人占了整个世界的四分之一，父母和松一三个人占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亲戚朋友们占了最后的四分之一。
外婆不在了，世界便崩塌了一角，砸的人五脏六腑都生疼生疼的。
等楠一好全乎，并且去上学的时候，高三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这个年仿佛像是做梦一样，回想起来，有些近，又有些远，梦里就灰白两个颜色。
再次走进教室的时候，楠一脸颊一点肉都没有了。本就消瘦的身体看着更加轻飘飘了。
就像做了一场可怕至极的噩梦一样，即使醒过来了，也会有情绪的残留。更何况，楠一经历了一场可怕至极的事，却并不是一场噩梦。
此时，距离高考已经只剩一百天了。
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楠一2014年的前半年，回想起来是只有灰色和白色两个颜色。
最后的一百天了，大家好像除了日复一日的忙碌，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以前课间偶尔可见的喧闹声也变成了一片轻微的鼾声里夹杂着笔摩擦纸的沙沙声。
楠一似乎也遗忘了难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也都默契的再也不提。
机械般的重复生活，使时间过的格外的快。
楠一的生日恰好是在高考两天前，这个时候高三已经全部离校了。
往年的时候无论楠一离外婆多远，外婆都会提前一两天过来就为了在楠一生日那天给楠一做顿丰盛的晚饭。
外婆说楠一就爱吃她做的东西，其他人也做不来楠一喜欢的口味。平常的时候也就算了，楠一都过生日了，怎么也得让她吃顿好的吧。
2014年那年，楠一没有过生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新的一年开始了，外婆不在了（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