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枝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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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钊看了眼腕表，7:59。
他和宋雫已经在门口闲聊了十多分钟，宋雫的那位朋友还没出现。
他皱了皱，打算跟宋雫打声招呼，开始审讯。
在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的时候，前方有道模糊的黄色身影由远及近地跑来。
待那人跑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个穿着明黄色长袖T恤的女子，那人很白，是那种失了血色的白，如果忽略她眼底的青紫，算得上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我没有迟到吧。”楚闲栀弯着腰撑着膝盖喘着气。
“这是我的朋友，楚闲栀。”宋雫向陈钊介绍道。
陈钊点头示意，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他没有再做自我介绍，径自在前面带路。
“还走得动吗？”宋雫这才问道。
“还行。”楚闲栀这时已经缓了过来。
“那是陈钊，陈队。”宋雫介绍道。
“案件要解决了吗？”楚闲栀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是。”宋雫只是莞尔。
与宋雫搭档进行审讯的是“一队一枝花”许朵，万绿丛中一点红。
作为一队里唯一的女性，许朵确实享受到了同队男同胞们的关照，但是她的工作强度是与他们同等的，并不会因此搞特殊，工作能力丝毫不逊于男性队员。
许朵人长得漂亮，但在狼多肉少的警局中并没有助她脱单，一是同单位的恋爱限制问题，二是在这浓烈糙汉氛围的队中待久了，突然觉得自己看男人没感觉了。
但是，这次和她搭档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帅、了！
许朵这样想着，又借着整理记录材料偷瞄了眼身边的宋雫。
宋雫正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这完美的下颚曲线！
许朵暗自吞了口口水，决定等案件完了，马不停蹄地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这次将需要重点关注的两个嫌疑人的审讯放在了同一天。
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来人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显然被这样肃穆的氛围吓得不轻。
强烈的灯光照在他们头顶，使得王康脸上的惊慌失措无从遁形。
“你…”
“人是俺杀的！”
几乎是在宋雫开口的同一瞬间，王康歇斯底里地吼道。
许朵在键盘上敲打的手陡然停了下来，明显楞了一下。
宋雫眸色一沉，说道：“你要如何证明人是你杀的？”
“什么证明？那个饮料瓶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吗！”王康抱着头，显得有些痛苦。
“那个饮料瓶里确实含有致死剂量的丙酮，但是，我们在工地的废弃缸里同样找到了含有丙酮的水。”
“这说明你确实想对张建投毒，但是并没有成功。”
“或者说，没能成功。”
宋雫盯着王康的眼睛，他的眼眸幽深，似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张建的嘴唇产生了剧烈的颤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如同鸵鸟般抱着头。
“当时张建坠楼时，你在现场，对吗？”宋雫的语气轻柔，似乎带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王康抱着头的手慢慢放开，他抬起头时眼神已是空洞：“俺刚来夏城没几个月，在工地上没个熟人，张建是第一个对俺好的人，俺便认他做哥。但后来，俺发现，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方便使唤的小弟。嫂子才是真正对俺好的人，她给俺做饭吃，会叫俺小心身体，她说她把俺当弟弟。可是张建，那个…那个畜生！他把嫂子打得半死，俺永远忘不了嫂子拉着俺的手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叫俺照顾好二娃。可是二娃才两岁，他不能没有娘。所以俺帮着嫂子和二娃逃跑，俺听见张建在一次喝醉后说出他找到嫂子他们的藏身地点了，俺一时慌了，想到他说他这次要杀了他们，俺就……”
许朵不是没有看过男人哭，但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哭，还是第一次。
那是对人生绝望的声音。
“瓶子上的指纹只有你和刘能的，也就是说，这瓶水并没有给到张建，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宋雫耐心地等待王康情绪平复后才缓声提问。
“当时，”王康说道，“俺趁着休息时间跑去问张建要不要水，俺知道他昨晚喝了很多酒，这会儿后劲还是有点的，张建说要，俺就想着直接给他，没想到…”
王康的瞳孔骤缩，一脸惊恐，仿佛重新看到了当时的场景：“张建他突然开始大喘气，他整张脸白得跟个死人一样，他的手掐着自己的喉咙，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下一秒他就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宋雫给了个眼神，许朵马上会意地站起身，安抚道：“这次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请你到休息室稍等片刻。”
王康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跟着许朵的指引出了审问室。
管理控制中心内
隔着玻璃，楚闲栀将方才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宋顾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不是他本人对机.关这些东西没有多大兴趣，我都想挖他到总部来了。”陈钊说道。
现在队员们都在各司其职，他这话显然是对现在最闲的楚闲栀说的。
“王康他接下来会怎样？”楚闲栀对陈钊对宋雫的奉承显然不感兴趣，略显直白地问道。
“王康这属于犯罪未遂，”陈钊没有因楚闲栀的态度而感到恼怒，反而详细的地解释道，“他的情节较轻，一般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再加上他积极配合调查，会酌情减轻刑罚。”
“谢谢。”楚闲栀说道。
“不客气。”陈钊说道。
看来这小姑娘也不是不懂礼貌嘛。
审讯室前端
包工头刘能相较于王康先前的紧张兮兮，显得多了几分从容。
“王康那小子认罪了吧？”刘能一屁股坐下后便不客气地发问道。
“是。”
面对宋雫的回答，许朵有些诧异，但是想了想他似乎并没有说错。
“那小子倒是胆大，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刘能语带不屑，“警官，那还要我来这干啥？”
“关于案件还有几处疑点，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宋雫不紧不慢地说道。
宋雫的话并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刘能似乎感受到其中的威慑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根据几位工人的证词，出事前一天的晚上工人们喝到很晚，似乎到天快亮的时候才休息？”宋雫问道。
“因为临近竣工，我特许他们小小放松一下。”刘能说道。
“酒精是否会影响到工人们第二天正常工作？”
“那天确实喝得有些过了，我怕第二天出事，给那几个喝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泡了醒酒药。”
“包括张建？”
“那老酒鬼喝得最多，还是我把他拖去宿舍的。”
“你知道张建一直有肺.炎吗？”
“这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肺不好，但他老喝酒，一天不落的，我以为问题不大。”
“你认为张建是单纯的坠楼身亡吗？”
“你这警官问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你先前不是说王康已经承认自己投毒了吗？”
“我只说王康认罪，他投毒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套老子话？！”刘能拍桌而起，怒视着宋雫。
“请你配合调查，坐会你的位置，不然我们将对你按照妨碍执行公务的罪行处理。”许朵在一旁说道。
“尸检报告显示，张建真正的死因是乙醛中毒。”宋雫面对对方的逼问倒显得异常从容，眼皮都不抬一下。
许朵在一旁不得不佩服宋顾问这自带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什么乙醛中毒？我听不懂。”刘能像个焉了的黄瓜一样坐回座位。
“简单来说，是指饮酒前后服用与之相斥的药物引发的中毒现象。”
“在报告上显示，”宋雫捻起一角报告纸，念道，“张建的喉头水肿，口唇发绀，全身有多处过敏现象，属于双硫仑样反应，过敏性休克而死。”
许朵心道，其实不用根据报告了，宋顾问凌晨亲自去解剖室跟进度的壮举早就传遍整个局了。
“就算…”刘能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带着颤音，“就算他是过敏性休克死掉的，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张建的胃中检测出了阿莫西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药。”
“我…不知道。”刘能想要回答得更坚定一点，然而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有些发虚。
“这是治疗肺.炎的药，你之前说过，他有肺病，但不严重，再加上他饮酒，所以要是他自己主动饮用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的阿莫西林，你觉得合理吗？”
在许朵看来，宋雫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步一步将整本书的知识点剖开，以最温和的方式，只不过前方是罪恶的万丈深渊罢了。
一个可怕又充满魅力的男人。
许朵得出了这样一个让自己笃定要宋雫联系方式的结论。
“合不合理干老子屁事，他就是被王康害死的，不管你怎么给老子设套，我都不会上当的！”刘能说道。
“我想，你对那杯解酒药的下落应该会很感兴趣。”宋雫勾了勾唇角，眼中却一片冷冽。
“一杯普通的解酒药，随便你们怎么查。”
“就像你知道王康下毒的事情，”宋雫说道，“王康也知道你换药的事情。”
刘能陡然眦目欲裂：“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张建的室友是王康，水杯当然有两个，而且王康，不会喝酒。”宋雫将手中的笔转的飞快，显得游刃有余。
“不可能的，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确认过了，桌子上只有一个杯子，我把它确确实实地清理掉了，我还问过垃圾场什么时候回收…王康那小子那时候已经睡了…不对，他为了制作毒.药应该是假装的…不对…他没有那么聪明！”
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
刘能猛地站起身，五指嵌入光秃秃地脑袋，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
“张建，你这么晚才回来，又去给你妈寄钱了吧？”工友程刚问道。
“什么妈？我妈都死好几年了。”张建说道。
程刚又喝下一罐酒：“可是你昨天不还向老刘借了2万，说你妈急着手术？”
张建在他旁边坐下，转眼吹了一瓶酒：“老刘表面上一个不好惹的大老粗，其实背地里心里软得很，这全工地就他会借给我钱了，我不得多捧场骗他几回？”
“哎，你做人怎么那么缺心眼呢。”
“你还真别说，就我这种缺心眼的人偏偏活得久，你看老刘那智障儿子，为了救个小孩白白丧命，什么狗屁警.旗，定个鸟用。”
恨、他恨啊！
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笑？
他在笑他吗？
为什么他还敢笑？！
他明明已经将他杀死了。
用这双手，用他最爱的酒精，还有老天有眼给的一个烂肺。
眼前的人一晃变成了张建那丑恶的模样。
刘能的眼睛成了野兽般的猩红，他直直地扑向宋雫。
身边的许朵反应敏捷，不过眨眼功夫便将精神失控的刘能制服在地。
再一回头，宋雫已然负手站在一侧，一身纤尘不染的黑衣，刘能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管理控制中心内
陈钊手一挥，身后的队员便默契地出动。
“这次辛苦你们了。”陈钊说道。
“我什么都没做。”楚闲栀说道。
“我看过你的审问记录，问的问题很到位。”陈钊的语气中充满真诚。
“那些只是平时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而已，”楚闲栀说道，“比起宋雫，我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陈钊在她直呼宋雫名字时扬了扬眉，随后严肃地说道：“办案时，每个人的作用都是不可忽视的。”
“谢谢。”楚闲栀弯了弯唇，望向陈队。
“不客气。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来队里喝茶。”陈钊也笑道，他这才发现，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楚闲栀笑起来带着点孩子般的纯真。
这小姑娘，他挺喜欢的。
“有机会的话。”楚闲栀说道。
虽然她喝茶会失眠。
“你是宋雫什么人？”一道浑厚的声音不客气地闯入。
楚闲栀望向来人，从他的脸上她看到了明显的敌意。
“不是什么人。”楚闲栀说完正准备走，却发现对方拦着路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你是他开的那家不入流的侦探社的员工吧，”陆明说道，“那你知道，他以前把委托人害死现在还能安然无事的事情吗？”
楚闲栀在听到“不入流”时眉头皱了一下：“你是哪来的东西？”
“呦，是不是你也被那个小白脸迷住了，还懂得维护你的金主了？”陆明阴阳怪气地说道。
“扑街，在我杀了你之前，让开。”楚闲栀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
“杀？小姐，你忘了自己在谁的地盘上了吗？”陆明对自己即将陷入的危机浑然未知。
楚闲栀低着头，细碎的发丝下那双褐色的瞳眸似有一丝妖异的红飞闪过。
暗藏杀机。
握成拳的手指因为无法抑制的情感扭曲的曲张开。
“我们回家吧。”宛若清润细雨般的声音扫过耳畔，自手掌递来微凉的温度，五指被轻轻牵起。
心中燎原的野火便在那刹那间被从天而降的雨，尽数浇灭。
他的银发，亦如初见般，宛若月华，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藏青色的发带将长发扎起，就像插上了对翅膀一样，飘逸而自由。
她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从一开始就猜不透，他宛若盛着万丈星芒的眼眸之中，是否有过她的影子。
就这样沉默这任他牵着，无论到了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他在。
她就在。
被一群糙汉同事团团围住脱不开身的许朵在心里哀嚎：放我出去！我要去要宋顾问的联系方式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一枝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