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石》甘洛

4、生活是半命题

　　吃完饭后，蒋昊把饭盒收好，一副要走的样子，“我先回去看书了，晚上再来给你送饭。”
　　蒋伟东回道：“嗯。冰箱里有新鲜的菜，给我做点儿新鲜的，别整天老吃剩菜剩饭！”
　　“废话真多！”说着蒋昊就拎着饭盒走出了病房，也不管窗户边站着的人了。
　　“蒋昊等等我！”苏禹尧跟着也走出了病房，还不忘回头给蒋伟东打了个招呼：“叔，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蒋伟东对着苏禹尧笑笑：“好孩子，去吧。”

　　拥挤的电梯内，蒋昊不得已将背贴着苏禹尧的胸口。苏禹尧比他高了半个脑袋，嘴唇靠近蒋昊的耳朵，轻轻地询问：“你明天要考试？”
　　“关你屁事！”蒋昊想往前走一点，奈何半步也移动不了。
　　“关心关心嘛！”
　　“谁告诉你的？”蒋昊其实猜出了一二。
　　“你爸呀！”随后又补充道：“黄啸他们来之前我就到了，和你爸聊了半个多小时呢！”
　　“你跟他那种人有什么好聊的！”蒋昊疑惑道。
　　“你爸他一个劲儿夸你，说你如何如何听话，如何如何懂事…”苏禹尧讽刺的意味越发明显，“这是你吗？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
　　“滚蛋！”蒋昊对苏禹尧的话半信半疑，毕竟他爸并不是会夸人的主。
　　“你除了这句不会骂别的了？”苏禹尧的嘴唇依然紧贴着蒋昊的耳朵。
　　蒋昊烦躁极了，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他急不可耐地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会啊！我还会骂白痴，骗子，卑鄙无耻，禽兽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拉住，踉跄地往后倒去，差点栽倒在地。
　　蒋昊只感觉惊魂未定，一看，就在刚刚自己准备踏进的区域，一个穿着围裙的人险些把陶罐里的热汤洒在自己身上。
　　“你傻逼啊，走路都不认真！”苏禹尧怒骂蒋昊。
　　那人还以为是骂他，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心虚地快步走向电梯。周围的人见了刚刚那一幕，纷纷让他先走，电梯内也不再拥挤了。
　　蒋昊挣脱苏禹尧的手，轻声说：“谢了。”
　　“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谢’这个字！”蒋昊也不在意他的讽刺，随着快速的心跳声，他的步伐也稍微快了一些，他觉得自己被吓到了。
　　“你报了哪个高中？”苏禹尧问道。
　　“二中。”蒋昊疲于与他争吵，回答道。
　　“我也是诶，我们真有缘分！”苏禹尧看起来挺高兴。
　　蒋昊却问道：“你和我是同一届？”苏禹尧点点头。
　　蒋昊有点不敢相信，“可是你看起来…怎么说呢？不是说你老啊！只是想问…你吃激素长大的？这么高！我以为你是高中生呢！”
　　其实蒋昊也不算矮，但是很瘦，所以视觉上显得矮。
　　“你吃屎长大的？这么瘦？”苏禹尧不甘示弱。“这是遗传，遗传懂吗？其实我爸…”一说起他爸，心里又有点儿惆怅，“我爸还挺高的！”
　　“是是是，你们家基因好！”
　　“一般吧！”苏禹尧故作谦虚地说道。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公交车站。
　　“你今天没开车？”苏禹尧惊讶道。
　　“白天路上车流量大，不安全。”
　　“未成年人驾驶，小心警察叔叔抓你！”苏禹尧坏笑地看着蒋昊。
　　“我那是迫不得已，再说了，警察要抓人，也不知道谁会先被抓!”言下之意是苏禹尧才是警察该盯着的对象。
　　苏禹尧尴尬地笑笑，“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说着从口袋掏出零钱，投币上了车。
　　蒋昊看着公交车开走，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分钟后蒋昊等的车也来了。

　　蒋昊到家后看了会儿书，做了几张卷子。六点开始准备晚饭，冰箱里的菜也剩得不多了。做好饭菜分作两份，自己先吃了一点，把打包好的饭菜带上就出门了。

　　医院里。
　　“我明天要考试，吃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蒋伟东一下怒了，“我都这样了，我上哪弄吃的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叫外卖，我早上看到有人会送到医院来。”他想起早上送汤的人。
　　蒋伟东想了一下，答应了，“考几天呀？”
　　“两天。”说着便从衣兜里拿了点钱给蒋伟东，还有几张传单，传单是医院附近的小餐馆找人发的，“这是你这两天的生活费，想吃什么就打电话叫，有人会送。”
　　蒋伟东看了看几张红彤彤的钞票，不满地说：“怎么？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赌啊？我告诉你，你爹没这么下贱！”
　　蒋昊又加了两百，他才满意地收下。
　　“那我走了。”蒋昊道。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改补的还是要补。
　　“嗯，走吧，好好考啊！”蒋伟东拿到钱后心情才愉悦了起来。

　　蒋昊晚上回到家已经九点了，他把考试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复习了一会，定了闹钟，就躺下了。

　　毕竟是考试，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当他到考场入座之后，整颗心却又平静了下来。
　　第一科考语文，他大概看了一下试卷，与当初做过的题目都类似，唯一有难点的是作文，半命题作文，题目是某某的肩膀。他边做基础题边构思。
　　叮叮叮…铃声响了。监考老师开始一一核对试卷。
　　核对完成后考生开始有序离开考场。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都很顺利。第二天考完后全校的考生开始释放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哭，感叹自己的初中生活，有的在闹，庆幸自己离开的魔鬼教师的管束…而蒋昊心情平静，他只想赶紧去医院看看蒋伟东成什么样了。
　　直到踏进病房的那一刻之前，蒋昊的心情还算是比较平静的。进入病房之后只看见蒋伟东仅用一只可以活动的手往桌上扔了两张牌，嘴里还喊道：“一对十！”他居然联合了病房的人斗地主。
　　蒋昊胸中立刻涌上一股无名火，当初就不该信了他的鬼话。
　　蒋伟东看到蒋昊，连忙把钱塞在枕头底下，紧张地解释道：“我没赌钱…我们只是无聊，消遣一下…”
　　“那你紧张什么？”蒋昊戳穿道。
　　“我是被你吓的，谁让你走路没声儿？”蒋伟东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考试吗？我以为你明天来呢。”
　　“考完了呀，”蒋昊眉头皱了一下，“不提前来怎么能亲自睹你这副鬼德行！”他已经被气到无话可说了，也懒得和他吵。
　　“考得怎么样啊？”
　　“一般般。”蒋昊边削水果边说。
　　“有把握吗？”蒋伟东似乎有些担心。
　　蒋昊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说罢便把削好的水果往蒋伟东面前递过去，“吃吧，我走了！我就是来警告你一声，钱要是输光就没了，你等着饿肚子吧！”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蒋伟东又问：“成绩什么时候出呀？”
　　“两个星期吧！”蒋昊边走边说。
　　刚要进电梯就被一个医生拦下，“同学，请问你是蒋伟东的家属，吗？”
　　“嗯，是。有什么事吗？”蒋昊疑惑的问。
　　“是这样的，我是你父亲的主治医生，我姓陈，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父亲出院的事，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蒋昊跟着他来到了办公室，“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出院了，不用再观察一下？”
　　陈医生解释道：“我们医院目前情况有点复杂，床位比较紧缺，”他看了一眼病例，然后递给了蒋昊，“我们考虑到你父亲基本没什么内伤，除了手臂骨折外。而且打上了石膏，可以回家休养，偶尔过来复查。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也跟病人提过，但他似乎很抗拒出院，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可以！”蒋昊也认为没什么不行，既然医生都这样说了，“这事儿他决定不了，那什么时候安排出院呢？”
　　“这两天就行，有空的话去办出院手续就可以了。”陈医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儿子也跟老子一样好赖话不听，油盐不进呢，没想到还是年轻人好说话。
　　“陈医生，那我就先走了，这些天您多费心了。”
　　“没有没有，那你路上小心。”陈医生目送蒋昊进了电梯，又去值班了。

　　回到家后蒋昊打扫了一下家里，这两天考试太忙，也没时间洗洗衣服拖拖地，家里乱成一团。
　　收拾好后他躺在床上，用诺基亚玩着贪吃蛇游戏。玩着玩着眼皮开始重了起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看到有一条比人还大的蛇追自己，不管跑得多快都会被追上，蛇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突然，大蛇缠住了他，整个蛇身把蒋昊的身体都包裹了起来，蛇头抵着蒋昊的头，一刹那蛇头便变成了苏禹尧的模样。
　　蒋昊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会做这么奇葩的噩梦，蒋昊看了一眼闹钟，三点半，凌晨。
　　接下来蒋昊彻底睡不着了，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坐公交去了医院。

　　“什么？出院？我不是给陈医师说过了吗，我不出院，我还没好！”
　　“我已经答应过医生了！你别跟我扯，医生说你可以回家静养！难不成你要医院待一辈子！”
　　“那也不能出院！这医院怎么开的！逼病人出院，我要去告他！”
　　“行！”蒋昊侧开身体让他出去，“去告，你去告啊！你也不嫌丢人！”
　　苏禹尧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怎么了这是？吵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他平静的声音在一片吵闹中显得很突兀。
　　苏禹尧从围观者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就这事儿，没必要！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叔，医生让你出院肯定有他的道理。”苏禹尧好声好气地劝导，“再说了，医院也不是好待的，全是生病的人，空气里都是病菌，对病人的修养没有一点好处！”他继续夸张地说道。
　　陈医生刚进来就听见他这一番话，满脸写着不高兴。
　　蒋伟东捏了捏鼻子，“是吗？那我还是赶紧出院吧！”他对苏禹尧的这番话深信不疑。
　　蒋昊对苏禹尧悄悄说了声，“佩服啊！”就去办相关手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