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保卫战》猫咪小贱

56、4.4

　　匆匆又是一年春，天泉山中游人如织，水月观的香火也达到一年中的高峰。

　　栀子心不在焉的收拾着屋子，前两天她听到些消息，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她原本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父母也都是国公府得力的下人，哥哥更是跟在现任国公爷身边效力，所以即便是身在山中道观依然能知道不少国公府的消息。

　　今天外面下着小雨，宝枝点了个火盆端进屋来，春寒料峭山里的春季总是要比外面来的冷些。

　　“宝枝去把我的香片拿来。”蓝蕊倚在塌上放下手里的书本。

　　宝枝今年虚岁也有十岁，没了公府诸多规矩束缚着，这个小丫头变得活泼不少，蹦蹦跳跳的打开橱子捧出一个木盒。

　　“小姐是要点香吗？”宝枝歪着头问。

　　“嗯，春雨绵绵，屋里有些潮。”

　　宝枝赶紧又去把香炉捧来，蓝蕊看小姑娘天真烂漫便教她如何点香，一边问道，“宝枝可想回国公府？”

　　宝枝全神贯注地学习怎么放碳火怎么放隔香片，随口回答道，“奴婢不想回国公府，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你不觉得道观里艰苦吗？”

　　宝枝摇摇头，“这里有吃有喝怎么会苦呢？”

　　宝枝八岁被卖给人牙子，在宝枝的记忆里八岁前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家里没日没夜种地依然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她们家本来一共有六个孩子，饿死了两个比她小的，眼看她也活不成父母不得不把她和三弟卖掉，家里只剩能干活的大哥和已经嫁人的大姐。

　　她命好被卖进国公府，过上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只要能吃饱穿暖她又哪里会挑三拣四，何况三小姐性格和善并不难伺候。

　　蓝蕊拍了拍宝枝的头，这是个心眼实诚的好孩子，从小受过苦也懂得感恩，她的相面之术从来没出过错。

　　蓝蕊转头看向一直拿着抹布发呆的栀子，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教宝枝点香。

　　国公府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音信，前几天送去了她自制的养荣丸却没听国公夫人带话回来，以前她孝敬什么东西国公夫人要么择日来看她，要么总会送些东西过来，这次却仿佛石沉大海。

　　第二天雨停后天泉山间弥漫着淡淡的水汽薄雾，从山下看山上就像处处燃烧着炊烟十分神秘。

　　蓝蕊骑在矮驴上，宝枝在前面牵着驴，山路有些湿滑，树枝上也总有水滴掉下来。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那处悬崖岩泉边，宝枝从山洞里拿出一个蒲团放在悬崖边上一处平整的岩石上，将蓝蕊从矮驴上抱下来小心放到蒲团上。

　　沈未央生的个头娇小，宝枝也有一把子力气，倒能抱着她勉强走两步。

　　“小姐这是不是还要下雨啊，您坐这里待会儿别让雨淋到了。”宝枝自觉自己力气还没大到能抱着高她一头的人跑进附近的山洞，如今小姐在空旷处只怕要挨浇。

　　蓝蕊抬头看了眼天边淡笑道，“今天不会下雨的，从这里待会儿应该还能看到飞虹。”

　　宝枝不再多言，这一年来三小姐从没失过口，只要她说过的事基本就没错过。

　　“你帮我把琴拿过来。”

　　宝枝跑过去从矮驴背上解下装琴的布袋，抱起来放到蓝蕊腿上。

　　山间的风还有些凉，空气清凌凌的扑在脸上，蓝蕊轻抚琴弦，清越的琴声在山间徘徊荡漾，别有一番风韵。

　　沈未央是不会弹琴的，但是蓝蕊穿越无数个世界自是学得了无数技艺，抬手间一串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这样悠闲的日子想来也过不了多久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沈未央的一生爱也在国公府恨也在国公府，老天送了她一场富贵荣华，却没有赐她一颗七窍玲珑心，沈未央的不甘和无奈又有谁人知。

　　世界意识从来不提供重生者的记忆，也是不想天眷者生出恻隐之心，前生事前生了，又何必纠纠缠缠即不放过别人，也不放过自己。

　　蓝蕊一边弹琴一边陷入回忆，她的一生太长了，记不起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会在哪里结束，她曾是踏云逐月悠然九霄的云中仙，也曾是快意恩仇剑指八方的女侠客，她当过倾国倾城的妖姬，也曾做过手持十万兵符的女将军，以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甚至成为过只能躲在黑暗中的杀手……

　　她当过太多别人，繁华落尽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过客。

　　蓝蕊随意的拨弄着琴弦，无所谓曲调只恣意弹奏着，琴音中时有金戈铁马之声，又有气吞山河之势，高昂处仿佛站在九天之巅，激情时豪气干云，一曲琴音跌宕起伏荡气回肠，但最终却悠然而下难掩孤独与寂寥。

　　“哎。”蓝蕊一推手将琴放到一边，本就不是那矫情的人，今日难得矫情一次却使得心绪难平，不自觉伸手抚上心口，竟闷闷的有些不舒服，当初选了这条路也是她自愿的，只是没想到时移世易有些人有些事却还是在心里留着影子，没的让人难过。

　　“哎呀，你是谁？”宝枝在一边惊叫一声。

　　蓝蕊回头一看却见树林里不知何时转出两个人来，因是两个陌生男子，倒吓了宝枝一跳。

　　为首的男子见蓝蕊看过来拱手行了一礼，“姑娘勿怪，在下无意间觅得琴音，只没想到如此琴音竟是出自女子之手，在下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姑娘恕罪。”

　　蓝蕊见对方举止落落大方态度端正有礼，拱手做太极印回礼，“居士不必自责，方外之人不讲究虚礼，此处山水皆无主，居士自可任意来去。”

　　男子听蓝蕊所言忍不住略微抬头打量，这才发现对方披风下穿的竟是道袍，头上束着小冠，头发整整齐齐扎成马尾状，竟是一位女冠。

　　“道长有礼，在下便不打搅道长雅兴。”虽然是一位女冠，男子仍紧守礼仪，这便打算赶紧离开。

　　蓝蕊也不出声挽留，只略微颔首施礼。

　　等男子走了宝枝这才蹦蹦跳跳跑到蓝蕊身边，“小姐你刚才弹的曲子真是太好听了，奴婢听得都忘了回神，要不是那人踩断了树枝奴婢还不知道有人闯进来了呢。”

　　“哦？刚才我弹的曲子你竟听出好听来，都听出什么花样来了？”蓝蕊忍不住逗了一句。

　　宝枝抓耳挠腮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不得不说了句，“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像是整个魂儿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蓝蕊也不为难她，拍了拍她的头指着天边说道，“看，飞虹。”

　　宝枝果然被转移开注意力，望着挂在山间的彩虹惊叹连连。

　　“小姐小姐，你看真的有好多种颜色，太好看了，我要数数有多少种颜色。”宝枝毕竟年纪小，一看见新事物就浑然忘我，蓝蕊也不道破彩虹的颜色，只任由她自己去数。

　　暖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身上，山中绿意盎然在阳光下一片生机勃勃，将琴放到膝头上蓝蕊眯着眼睛拨弄起琴弦。

　　“小姐渴不渴，奴婢给小姐拿水。”宝枝数了半天也数不清那抹彩虹的颜色干脆作罢，想起自家小姐从出门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赶紧跑去拿水壶，现在在外面也不能烧水，只能喝事先装进水壶里的凉开水。

　　蓝蕊见宝枝无忧无虑的轻快步伐，弹琴的手指也跟着轻快起来，跳跃的琴音仿佛化作山间的精灵，踏着春光盘旋在刚发出新芽的枝头，连鸟儿都忍不住跟着吱吱喳喳欢唱起来。

　　在外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回到道观时观里已没有那么多香客，用罢晚饭蓝蕊倚在塌上看书，宝枝坐在塌旁手里拿着个木头小人正在研究，不时取出一根极细的金针在小人身上扎来扎去，只要懂医术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在练习针灸刺穴。

　　栀子在一边借着灯火做针线，时不时看一眼蓝蕊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我主仆一场我也不会为难你，何必吞吞吐吐。”蓝蕊一眼不错的盯着手中的书本，一边看书一边语气平静的说道。

　　栀子咬了一下嘴唇放下手里的针线笸箩起身跪到蓝蕊塌前，“小姐待奴婢情真意切，奴婢……奴婢家里却来信言道奴婢年岁不小，催着奴婢回去配人，夫人那里已下了恩典，奴婢只怕不能再在小姐身边服侍了。”

　　蓝蕊放下书看向栀子，“婚配乃人伦大事，我也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明日你便回去吧。”

　　“宝枝，你去取十两银子给栀子就算我给你的添妆，且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宝枝早就放下手里的人偶，听蓝蕊吩咐她去取银子，二话不说开了箱子取了十两银子递给栀子，虽她嘴上什么都没说脸上却有着忿忿不平，栀子今年十七并不是特别大，豪门中的婢女十八九配人的多了，有些二十来岁才配人，所以栀子如今说要回去配人宝枝是不大相信的。

　　栀子低着头脸上神色羞愧，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府中那些传言以及自己爹娘的多番催促，她也是没有办法，“小姐，这银子奴婢不能要，是奴婢对不起小姐。”

　　“人各有志，你做好分内的事不曾出过差错，又何来对不起我之说，下去吧。”蓝蕊不欲多说，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栀子见她这样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宝枝将银子一把塞进她怀里又重新坐回塌边研究人偶，嘴上虽一句话都没说，小嘴却撅得老高。

　　栀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厢房，到了门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第二天她的老子娘便来接了她下山。

　　宝枝并不是个话多的人，脑子也并不特别灵光，性子憨厚老实，在她眼里栀子和先前三小姐屋里那些丫鬟一样都是背主，见小姐没落了便都去攀高枝了。

　　随着时日增长，伺候蓝蕊的粗使婆子也陆续离开，也许多少还念着旧情，国公府每月依然会给道观送香油钱，只是数目已远远不如从前。

　　对于身边人的去留蓝蕊并不挂心，没人伺候身边力所能及的事她自己也能做，宝枝如今每天负责洗衣打扫，蓝蕊负责针线理财，她走时带了一家铺面契书，如今指着那家铺子的租金也能勉强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