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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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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回去后终究还是一场伤怀,自己的孩子成了半身不遂,不管对方平静也好怨天尤人也罢,做母亲的还是如割肉般心疼。
蓝蕊听说正院那边又请了太医,心想十天半月内国公夫人怕是不能来看她了。
这个时代还没发明出轮椅,蓝蕊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想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就得让健壮的婆子背着或者坐滑竿。
国公夫人不常来,她又不知道告状,身边的丫头们就只当她是个等死的废人,哪还会费劲抬她出去。
这段日子倒是二房三房的几个姐妹来拜访了几次,以前沈未央都拒不见人,蓝蕊却不想做个腐朽在这座院子里的死人。
但这几个隔房姐妹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眼,一个个眼里嘴角都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却当着半身不遂的病人面聊裙子鞋子,又说谁谁家的小姐身段婀娜走起路来步步生莲。
蓝蕊看着这些女孩子不怀好意的嘴脸,暗道难怪沈未央两世都不见这些糟心的亲戚,实在太膈应人。
不过从几个隔房姐妹那里蓝蕊也听出些信息,这个国公府的水不是一般深啊。
因为有老太君在上面镇着,自老国公也就是沈未央的父亲去世以后并没有分家,大房这边只有一个嫡子,就是沈未央现在的嫡长兄,虽然袭了爵却明显根基不稳,二房三房明里安分背地里做什么打算却没人知道,但从几个二房三房的堂姐妹处看来,对这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却是存有觊觎之心。
蓝蕊如今的身份是大房三小姐,一旦生世曝光所处地位必然尴尬异常,还有一年后就将归位的真正国公府三小姐,有她在真正的三小姐又如何自处,到时候恐怕还是会被匆匆嫁出去了事。
在这样的家庭里就算再怎么低调待着也不可能安生,沈未央的想法实在太天真,却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
从那以后蓝蕊开始看各种道经,她的院子里自然是没有这些书的,别说道经,就算三字经或杂书都没有,一个千字文都认不全的人能指望她屋里有书吗?
这些道经都是蓝蕊让人出去买的,也都是些比较大众的经典书籍,就算书市没有各大道观肯定有。
院里的奴仆虽看不起她,倒也不敢太不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毕竟国公夫人还惦记着这个女儿,所以虽然背地里骂她文盲,还是老老实实给她把要的书都买来。
本来每天就没什么事,如今有了书看总好过发呆,虽然也能做做刺绣打发时间,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刺绣,蓝蕊虽精通七十二种针法,但也只是为了实用,当初学刺绣是为了在法宝上绣符文法阵,绣的越好越精细自然效果越显著。
蓝蕊不仅看道经,没事还坐起来抄写两笔,花了半月时间使字迹从潦草到工整。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丫头们的衣服也从春装换成轻薄的夏装,屋外因为艳阳高照最近一个月大丫鬟们都不太爱出门,蓝蕊因为是主子,份利中的冰盆终归少不了,所以丫头们开始喜欢到她屋里当差,因为凉快。
“外面好生热闹,今天是什么日子?”蓝蕊放下笔拿过毛巾擦了擦手,今日外面除了蝉鸣还夹杂着欢声笑语。
“回三小姐,今天是二小姐下定礼的日子。”宝枝规规矩矩的站在蓝蕊塌边回话,如今这个院里还真心伺候她的也就只有这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旁边的大丫头只管坐在一边喝茶,有事只管使唤宝枝,倒是比她这个小姐派头还足。
蓝蕊也不以为杵,只仿佛自言自语,“二姐姐都快要出嫁了吗?时间过得倒是真快。”
“秋菊,你去库房取那支凤枝点翠的红宝石宝钗给二姐姐送过去。”蓝蕊对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大丫鬟说道。
秋菊有些懒洋洋的不大想动弹,如今天气热起来她又爱出汗,多走动几步便汗水淋漓,倒不如坐在阴凉的屋里,身上干爽清透。
“库房归秋蝶管,我可没有钥匙。”
蓝蕊就算再好的脾气也被对方爱答不理的样子拱出火来,幽幽的望着都快昏昏欲睡的秋菊。
“不如我让母亲亲自去帮我开库房,你们都是大小姐的命,我区区一个国公府三小姐怎配让你们伺候。”
秋菊原本还懒洋洋的表情愣了一下,回头正好对上蓝蕊幽深的目光,身上没来由的激灵一下,但却依然嘴硬道,“三小姐何必说这样的气话,咱们三个大丫鬟平时都各司其职,秋萍管着院里的下等奴仆,秋蝶管着小姐的库房妆奁,我管的却是小姐的衣服针线,小姐要我去开库房却是越俎代庖乱了规律。”
“你倒是伶牙俐齿,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好的很,我竟不知我的院子里有个最是‘规矩’的丫头,好的很,好的很。”蓝蕊嘴里不温不火的连说两个好的很,手上却拿起一只杯子直接砸向秋菊,她的准头其准,一只翠瓷茶杯砸得秋菊头破血流。
“哎哟!”秋菊一声惊叫摔倒在地,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她哪想得到蓝蕊说动手就动手。
屋外的秋萍听见响动赶紧进来查看,只见秋菊捂着额头哎哎叫唤,鲜血从她指缝间溢出。
“啊!”秋萍瞪大眼吓得一把捂住嘴,“这……这是怎么回事?”
“喊什么喊?”蓝蕊瞪了秋萍一眼。
“小姐,这……秋菊做了什么竟惹得小姐这么大火气。”秋萍脑子转的快,见地上的碎瓷片是只有三小姐能用的官窑翠瓷,上面分明还带着血迹,一边的宝枝早吓得缩成一团,茶杯不可能自己跑过去砸到秋菊额头,那就必然是三小姐扔的。
“把这丫头给我拖出去跪着,你去拿了家规来好好给她读一读,教教她什么才是规矩。”蓝蕊难得发脾气,平时也不和这几个丫头计较,但这几个丫头却蹬鼻子上脸,就算在未来员工拿了老板的工资也是要干活的,这几个倒好,可着劲儿偷奸耍滑,什么活儿都推给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真当她冤大头不成。
“小姐消消气,好歹秋菊也是您身边的大丫头,您让她这样跪到外面去,容易让人说您不慈,再有以后秋菊也没了脸面,怎么说秋菊也伺候您一场这样处罚是不是太过了些,而且今天还是二小姐的好日子。”秋萍一边敷衍一边眼珠子直转。
蓝蕊望着秋萍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你仗着老子娘在府上有些体面也忘了这个国公府到底姓什么了不成?我堂堂国公府三小姐竟还要受你们这起子下人摆布,你们一个二个我是指使不动了,也不知我娘的一品诰命指不指使得动。”
秋萍一见蓝蕊动了真气心里顿时也发慌,她老子娘再得脸也是奴才,全家的卖身契可都捏在主子手里,要打要卖也不过在主人一念之间。
“小姐这话严重了,奴婢这就去办就是。”秋萍转身出屋一边使唤丫头押了秋菊跪在院子中间一边悄悄使人出去传话,不出两刻钟国公夫人那边便得了信。
国公夫人此刻正在应酬二小姐夫家的人,也是抽不开身,使了身边的嬷嬷过去看着。
蓝蕊院子里秋菊满脸血的跪在大太阳底下,秋萍捧着国公府专门给下人立的家规大声诵读,秋蝶在一边点艾草薄荷,三小姐说这是未免秋菊中暑晕倒给她提神用的,刺鼻的气味熏得秋蝶差点没眼泪鼻涕齐下,其他低等丫头站在廊下垂手缩头安静的看着。
赵嬷嬷进院子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咳咳。”赵嬷嬷也被艾草薄荷的味道呛得用帕子捂了口鼻,快步走进屋里。
“三小姐,夫人让奴婢过来看看您这边出了什么事。”赵嬷嬷也没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蓝蕊直到赵嬷嬷开口才缓缓放下笔,一边的宝枝赶紧递过来一条帕子给她擦手。
“并无大事,不过一个丫头不懂事我教训几句,倒是劳动了母亲身边的赵嬷嬷。”蓝蕊跪坐在窗边的塌上,身前摆着炕桌,此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个半身不遂的人。
“不敢说劳动,只是夫人听见动静使奴婢过来看看,奴婢知道了原尾也好回禀夫人。”赵嬷嬷是国公夫人身边一等得力的人,她在这个府里就连如今袭了爵的国公爷也要给些脸面,是以说话虽然谦卑却并不低声下气。
蓝蕊顾做沉思一番说道,“也罢,嬷嬷去回了母亲,也省得母亲再来看我又惹得她一番伤怀,宝枝给嬷嬷上茶看座。”
小丫头赶紧手忙脚乱的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蓝蕊淡然的端坐,直到赵嬷嬷坐下才缓缓道,“我这屋里是没什么规矩的,倒让嬷嬷见笑了,难怪今日两个大丫鬟都要来教我一番规矩。”
“三小姐说笑了,您贵为国公府嫡小姐,怎会轮得到奴才来教规矩。”赵嬷嬷适时说道。
“我已是个废人,虽有母亲不离不弃,但未来也是没多大前程,跟了我这样的主子自然是委屈了她们,不瞒嬷嬷,眼前也就这个小丫头还算得力,其他人也不过阳奉阴违罢了。”蓝蕊自苦一笑,但腰背依然笔挺不见半分颓废,赵嬷嬷见她如此心里也暗暗点头,心想这个嫡小姐终于有了些国公府嫡女的风范,可惜如今却半身不遂。
“三小姐想要惩治丫头手腕也可委婉些,如此亲自动手没的掉了身价。”来时赵嬷嬷就听说三小姐用茶碗砸了秋菊,这事传出去未免影响闺誉。
赵嬷嬷虽没明说但蓝蕊听话知音,却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赵嬷嬷觉得我以后能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三小姐能许个什么人家?赵嬷嬷寻思着三小姐这辈子想要高嫁是不可能了,国公府已经富贵已极,再高嫁就只能嫁皇亲国戚,别说这三小姐如今是个废人,就算还正常的时候以她驽钝的资质也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就是门当户对,她如今这个样子有爵位的人家也不会娶她,宗妇不仅管理中馈那么简单,年节更要主持祖宗祭祀,她一个残疾人是万万不能的,所以门当户对也是不可能。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低嫁,低嫁也有门道,一般的诗书之家恐怕也是难进,和国公府不对路的也不能嫁,所以三小姐的选择其实很少,但无论低嫁入谁家,只要有国公府撑腰也没人敢慢待,落个厉害的名声倒也无所谓。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不嫁,当一辈子姑奶奶自然也不用在乎闺誉,赵嬷嬷只在心里略一寻思便明白蓝蕊的意思。
“那三小姐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丫头。”今日见三小姐这番处置,院里那些丫头婆子只怕一个都不得用。
“劳烦嬷嬷回去和母亲说,就说我的院子里闹了贼如今都抓住了,秋菊撵出府,秋萍发还给她老子娘,秋蝶降为三等丫头,至于空出来的位置我就腆着脸跟母亲要上一两个她身边懂规矩的吧。”
赵嬷嬷忍不住眉头一跳,三小姐直接以闹贼为由处置几个丫头,那么这三个丫头的名声自然就臭了,秋菊是家生子,三小姐不说处置她的家人那么撵出府就是撵到庄子上去,到了庄子上可是要种地干粗活的,而且背个偷盗的罪名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秋萍虽然发还给他父母,但以后只怕配人都难,落得个手脚不干净的名声,哪个得力的管事看得上,往府外嫁也只能嫁做农家妇,秋蝶降了等这辈子只怕都提不上来了,同样的以后配人也难了。
赵嬷嬷倒不觉得三小姐的处罚太重,她是下人在府里的消息渠道自然与夫人不同,有些事情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三小姐屋里这几个丫头实在懒得不像样,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三小姐以前是个糊涂的,如今却像是幡然醒悟般变得有了些手段,让人有些惊讶,虽然处理问题的方式粗暴了些,却不动则已一动便处理了个干净,有三个大丫头的前车之鉴,又有夫人身边派来的丫头镇着,这个院子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夫人的耳朵,下面的丫头婆子谁还敢怠慢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