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凶手吗》沃幽尧

97、入网

　　靠着反弹攻击的方式，不过十分钟，第六展厅内的人偶就被经验丰富且战斗力强大的玩家们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次多亏了阿裳。”杨文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如释重负地对着何裳点了点头。

　　何裳总觉得这位杨兄的眼神有些奇怪。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最后一个人偶的车窗玻璃轰然炸裂，车内小人惨叫一声扑倒在车外，霎时化为了一滩玻璃渣渣。

　　楚篁面不改色地收回掷出的弯月匕首，有模有样地转过头，如法炮制地对着杨文点了点头，勾唇一笑。

　　此刻，楚篁表现出他有生以来最高的涵养，笑容恰到好处如沐春风，将团队合作的友好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如果排除他方才的暴力成果的话。

　　胖子检查了一圈周围的景况，确认玻璃人偶的威胁彻底解除后，爬上第六展厅的后门，迅速合上了门闩，以防止后来的追兵进入。

　　“现在前面的展厅暂时不会构成威胁。”费天轻轻吁了口气。他林林总总过了好几个副本，这么危险的副本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禁转过头，看着娇弱女生包着绷带的伤口，眼中闪过淡淡的暗芒。

　　现在他们容不下任何的风险，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有可能流血威胁到大家的娇弱女生单独留下，更甚者也许会直接……

　　滴答。滴答。

　　众人的静默中，不知是谁的手表风雨无阻地行进着，分针不断向着“6”的方向逼近。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前方至少还有数十个展厅等着他们。玩家对地形了解得越多，越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危险前，提升自己的预判能力。

　　然而，前进也就意味着……

　　“不行，我不同意。”跑车上的葛天朋扯着嗓子，目光沉沉地扫过所有人，隐隐透出暴戾之气，“你们知道前面有多少展厅可能是黑暗的吗？刚才何裳也说了，黑暗中玻璃人偶近乎不会受到任何限制，这么过去等于找死。”

　　太深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展厅，根本望不见尽头。而前方那个不知名的脚步，或许还在不紧不慢地梭巡着，等待着莽撞跳进陷阱的猎物……

　　只是这回，似乎没有人理会他的不满。

　　“我们将队伍拉成长蛇状，前面探路的成员遇到熄灯的展厅，立刻退回有光的展厅，最后方垫底的人迅速爬上大门，做好上门闩的准备。”杨文缓缓说道。

　　“万一危险同时来自两个方向呢？”大个子男生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你们看。”

　　明亮的灯光下，第六展厅赫然出现了三道大门。

　　“怎么回事？”短发女的声线微微一抖，小心翼翼用余光扫过大厅左侧多出的那道门，“先前不是只有两扇……”

　　“还记得玻璃人偶第一次觉醒的时候么？”胖子压低声音，“那时我们没有给大门上好门闩，大门自动打开。但现在在场的玻璃人偶已经被我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展厅内部已经不会出现大的威胁。现在我们把三扇门都堵上，外面的人偶不能主动进入，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两个小时。”

　　“不要忘了第一个觉醒玻璃人偶。”棒球帽女生立刻反驳道，“它明明已经碎成了一滩渣渣，可是最后还是完整地出现了。”

　　“那我们可以把玻璃渣运到其他的展厅去。”胖子的语气隐隐带上几分兴奋，“没有原材料，他们活不过来的。”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费天蓦地抬起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你说得对。”他轻声道，“我留下。”

　　“我也留下。”娇弱女生连忙跟风道。她现在的伤疤就像潜在的人偶吸引剂，一旦她移动起来，随时可能被展厅内的玻璃人偶盯上。

　　何裳的指尖微微向掌心扣了扣。

　　他不怎么喜欢被动的等待。与其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保护圈内，他更想去了解破解这一关的方式。他仰起脖子，就见楚篁同样定定朝他看来，目光中带着满满的信任。

　　何裳心神一动。

　　楚篁自从“表明心意”之后，各方面的行径就愈发不着边际起来，看着就像是……

　　自家的小童养媳。

　　想到这里，何裳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好像有点习惯了楚贱人的糖衣炮弹，有点不妙啊。

　　他强行压了压溢到嘴边的微笑，正要开口，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忽然缥缈着从远处传来，如晨钟暮鼓震响在何裳的耳侧。

　　何裳的笑容猛地僵滞住了，长长的睫毛闪烁着沉了下去。

　　很快，大部分玩家都表态倒戈。愿意继续前进的，只剩下何裳、楚篁、杨文和马尾辫女生。

　　“既然如此，就兵分两路吧。”杨文重新坐上自己的车辆，“多种方式的尝试，更利于我们破解这一关。”剩下的人自然不会意见。在他们眼中，前进也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做“出头鸟”的愚蠢。

　　大门隆隆开启又在门闩插上前缓缓闭合，四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细小的门缝中。

　　“真是花样作死。”葛天朋的三角眼眯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有人自愿开路给我们垫背，拉都拉不回来呢。”

　　“葛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短发女生不安地盯着离去玩家的方向，小声说道。

　　“玻璃全部清理干净，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的。”葛天朋恢复了之前领导玩家的从容，“就算灯熄灭了，我们不用担心。”

　　短发女生点了点头，在明亮的灯光下找回了些许温度。她舒了口气，正打算找个舒适的位置养伤，视线忽然定格在第六展厅的后门上。

　　耳膜震响，一刹那个方向似乎响起千军万马踩踏而过的兵戈声，随即换作了细细碎碎的低笑。
　　他们在说些什么？短发女生瞪大眼睛，努力向看得更清楚些。

　　下一刻，她的手指前所未有地剧烈抖动起来。一阵整齐嘹亮的嬉笑声，压过了她喉咙底部低微的绝望呻.吟。

　　第六展厅的大门，在毫无预兆的条件下，轰然炸开。

　　……

　　三辆车排成一字型，楚篁和何裳的小红车在前面探路，杨文驾车殿后。依旧是楚篁驾车，何裳躺在舒服的车座靠枕上，不由自主阖了阖眼帘。

　　“阿裳，你不觉得杨文的态度很奇怪么？”楚篁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似是无意地说道。

　　“什么？”何裳眨了眨眼，思绪还没有从玻璃人偶走出来。

　　“先前在敲门游戏时，他故意把扮成一个小姑娘接近你，现在又好死不死跟在你后面，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掉。”楚篁凑近何裳的耳朵，语气柔软得像是在撒娇，“阿裳你要小心他，他是坏人哦。”

　　“楚兄，你好像崩人设了。”何裳面无表情地反手一推。

　　楚篁微微一侧腰，顺势向着何裳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空出的右手轻轻拽住何裳细嫩的手腕。

　　“我说的是真的。”面对毫无自觉的追求对象，楚篁忧郁地叹了口气，“阿裳，杨文所有行为都是有意的，他对你有所图谋。”

　　“楚兄，我听得见。”落在最后的杨文忍无可忍。

　　这是他们经过的第十个展厅。四周很是安静，楚篁刻意压低的声线在大厅中也被听得一清二楚。

　　“是吗？呵，呵呵。”楚篁毫无感情波动地假笑起来。

　　就在这时，负责打开门闩的马尾辫女生打断了他们的友好交流。

　　“前面的展厅是熄灯状态。”马尾辫女生二话不说，迅速上好门闩。

　　“不能退回前面了。”杨文拧了拧秀气的眉头，伸手虚扶了一下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第八展厅处，我们已经检查了一路，遇到黑暗展厅退回。现在我们再退，就是会合的第六展厅。”

　　而眼下，他们面前只有前后两条大门通向的路可走。

　　“要不我们试一次黑暗展厅？”马尾辫女生犹疑道，“笔直穿过展厅加开下一道门闩的时间，前后不过三分钟，应该不会被觉醒的玻璃人偶追上。”

　　“我觉得可行。”何裳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我们迟早要面对黑暗的境况。”

　　“阿裳说的好有道理啊。”

　　“何兄说得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篁回过头，恰好回头的杨文也笔直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火光刷刷刷蹿了起来。

　　马尾辫女生不动声色地看过去，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两受争一攻？

　　啊啊啊！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火爆的场面了。原本看到高个子的粘人小受贴着何裳，她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

　　而现在，原来金丝眼镜的小受也喜欢何裳哥吗？！

　　激动！超级激动！

　　看粘人精护着何裳的样子，这分明是护食的母鸡啊！而金丝眼镜应该是精英腹黑款的，说不定何裳移情别恋，更喜欢他不成？

　　纠结，真的纠结，到底支持谁当正宫好呢……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马尾辫女生内心的激烈挣扎。在门闩放下的一刹，楚篁缓缓驶入无边的黑暗中。

　　下一刻，风声骤起。四下隐隐响起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高悬在屋顶的尖锐笑声再度萦绕过来，跗骨之蛆般紧紧包围住红色跑车。

　　“这一次玻璃人觉醒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何裳脸色不由一沉。“加快速度，我们需要立刻占领后门。”

　　更让人不安的是，这间展厅的四面墙上，竟都烙着硕大的铁门。四种选择，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多未知的危险。

　　“好像有些不对。”何裳蓦然抬头，“退后！”

　　话音落下的一刹，一个半身长的玻璃人偶蓦地从前窗扑来。

　　楚篁的桃花眼眯了眯，向来不羁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肃穆。他使劲一转方向盘，正欲退回第十展厅。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阻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原本大开的后门，忽然闭上了。

　　杨文和马尾辫女生，还留着第十展厅望风。如今的十一展厅，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红色跑车。

　　漫天黑暗扑面而来那刻，何裳耳畔似乎响起了一声声厉鬼般的尖叫。“不得好死”的诅咒如命运的沉钟，召唤着无数枯爪从思绪的边沿破土而出，试图将他彻底拽进地下。

　　撕扯的思绪中，何裳的眼帘渐渐变得模糊。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跟着下到地底的冲动。

　　被这么拉下去，也挺好吧？

　　下一瞬，一片炙热的唇畔落在何裳的额头上，带来了无尽的虔诚与近乎将他吞噬的汹涌。

　　“你是我的。”撕开黑暗的主人扯着低哑而温柔的声线，在何裳的鼻翼前轻轻叙说着一个事实。

　　“阿裳，不要怕。楚篁守护何裳，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