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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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在身后合拢，敛去城堡中最后一丝光线。金属刺耳的摩擦声余韵未绝地盘旋着，回荡在空旷的麦田之上。
何裳被楚篁塞在怀里，试图回过头，侦查一下后方的情况。
“看什么？”楚篁低下头，桃花眼勾起一道迷人的笑意，“他们满身鲜血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厮就差大喊三声“看我看我看我！”了。
春天到了，油菜花开了，雄孔雀也开屏了。
何裳坐在马上，一声不吭地垂着眸子。在来到E游戏之前，他肯定自己从未学过骑马。但每次坐到马背上，那些无法忽视的熟悉感就会涌上心头。
就好像，他曾经数次这般坐在马背上，逆着阳光向前奔去。
——去追逐前方的那匹骏马。
马上似乎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只一个背影，就生动地描摹出极尽的张扬和肆意。画面到此渐渐模糊，记忆的洪流冲刷尽那人的面容，只剩下一席纯色的乌衣。
不知不觉间，何裳觉得眼皮子有些湿润。大概是被风沙涩住了眼睛，才挤出一两滴酸酸的眼泪。
两人一骑绝尘，不多时就来到了大山的入口。
茂密的树林层层叠叠遮掩住天日。阴森森的枝蔓中，魑魅魍魉齐刷刷地盯住前来的两人，眼珠子泛着炽烈的红晕。
来吧，来吧……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何裳，闭上眼睛。”楚篁放在何裳腰上的大手略微紧了紧。他照例凑到何裳耳边，对着何裳的耳朵瓣儿呵着热气。
“相信我一次。”
何裳在心底默默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楚篁的脑门上。
爸爸真是信了你的邪。
“何兄。”楚篁挪着屁股往后退了一步，弯弯的桃花眼中霎时泛起浓浓的委屈。那神色，仿佛何裳辜负了一位一心待他的神情女子。
不得不说，楚贱人的神色很到位，除了他嘴角还未收敛起的一丝笑意。
“楚篁……”何裳正要开口，他身前的缰绳忽的被楚篁重重一甩。身下的白马一踩前蹄，猛地向前冲出，宛若雷霆乍动。
白马的速度飙过普通的车速，大有直上秋名山之势。
两侧无数的景色霎时化作片片残影。急劲的山风一阵阵刮过鼻翼，何裳张开嘴，大口鲸吞下流动的空气。那些奇形怪状的树影被扫到脑后，不甘地冲着马上过客徒劳地张牙舞爪。
在一片模糊中，何裳睁大眼睛。前方的景色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高耸的山峰化作低矮的山谷，一座巨大的石制水坝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而大坝一边，坐落着一个黑黢黢的山洞，无声朝着来此的旅人张开血盆大口。
“那个山洞。”何裳迟疑地张了张嘴，“好像是我之前到过的那个。”
想要上到大闸放水，必须再度经过山洞进入。
“奥斯罗蒂的军队可以说是功亏一篑。事实上，他们差点就成功了。”楚篁语气颇有几分感慨的味道，“如果成功放水，不止城堡能获得水源补给，城中的守卫在河流的照射下，也绝不会错认到来的敌人。”
白马转瞬便冲进了山洞。何裳的眼帘被黑暗覆没，只能借身下马蹄的震动感知方向。楚篁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衫覆来，温热的气息渐渐融化了何裳冷硬的肌肤。
周围，是万千鬼魂的喧嚣。何裳闭上眼，心中突然涌起从未有过的宁静。
仿若鬼魂口中那些纠缠的仇怨，都随着大风的流逝，缓缓地散褪。
云破日出。
白马停在了宽阔的大坝前。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大坝之上，积蓄的水流缓缓荡漾开圈圈彩色的波纹，描摹出一片片花瓣的形状。
那是城民们渴望已久的水源。
楚篁不知何时消失在他身边。何裳找了一块平地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微风拂过脸颊。何裳放眼望去，又隐隐看到了后山那片青翠的草场。
城堡里的人们，曾经在金黄的麦田里收割丰收的喜悦，曾经在漫野的草场上享受午后的阳光。当政治的利益纷争将他们卷席时，城民们茫然无措，向着敬爱的神明虔诚诉说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会有战争？
为什么会有阴谋？
为什么华尔威斯不守好自己的土地，还要贪婪地觊觎其他？
鲜血从来不会诉说理由。血色漫过无边的原野，将苦厄与绝望一路传播给渺小的人们。
将他们的勇气，与他们的战矛一并埋葬。
何裳的思绪向远方不断蔓延，越过万里方圆，越过时空岁月，他看到了更远、更远……直到滔天的巨浪奔腾而下，澎湃的流水声将梦中人惊醒。
何裳抬起头，看着从闸口倾泻而下的水流，突然觉得那些纷扰都不是必要。
浪潮卷携着无数人曾经的梦想，覆没了山下的那片田野，覆没了城脚的金黄麦田，覆没了城墙上的铜铁大门，一路势如破竹地冲进城堡。
“你看。”楚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何裳看到了山洞口站立的一排排身影。
成千上万的白骨屹立在浪潮之上。凹陷的眼眶中，似乎有一双双眼睛正遥远地凝视着滔天浪潮。
他们只剩下一副纯白的骨架。只有骨头的碎缝处，还残留着些许金属碎片。
那是他们曾经的战袍。
这时，白骨的嘴巴同时张开，发出一声奇异而悠长的声音。
那是在模仿，战斗的号角。
山洞的洞口，飞出了一把把锈迹斑斑的长剑。白骨们接过自己的剑握在手中，面向着城堡的方向举起手中的兵刃。
下一刻，他们一齐跳进汹涌的潮水中，被流水裹挟着向着城堡的方向流去。
被潮水冲过的城堡大门完全敞开，泄露出无数明亮的天光。
恍惚间，何裳似乎看到，城堡里同样站立起了一架架白骨。他们朝着流水的方向迢迢望去，宽大的颌骨上咧开一道清浅的微笑。随后，城民的白骨从地上捡起了什么拿在手中，昂首阔步朝着城门走去。
逐渐明丽的阳光，照亮了枯瘦手骨中的粉红花朵，点亮了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尽管这份祝贺，迟到了几十年。
在激荡的水流中，山上的白骨和城中的白骨在城门口相遇。他们彼此相望着，随后紧紧抱在了一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何裳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这样的诗篇。
他不记得他曾经读到过这首诗。但对词句的记忆，却在此时无比清晰。
何裳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肆意地笑着。
“尸山血海在前，我愿与子同裳。”那种亲密的感觉，正如那些拥抱着的白骨。
而随后，那声音蓦然低沉了下去。那人嘶哑着怒吼着，怀揣着无限的痛苦与绝望：“为什么？哈，何裳，我早应该想到。我与你之间，何来的同裳？”
“叮——”游戏提示音如期响起。
何裳抹了把眼角隐隐的湿润。他站起身，最后遥遥朝着城堡望了一眼。
此刻，所有白骨的手中都换上了崭新的兵器。他们顺着水流一路高歌，朝着无尽的远处进发。
“守护奥斯罗蒂！奥斯罗蒂万岁！”嘹亮的呐喊中，一具有些低矮佝偻的骷髅混迹在庞大的军队中，手中还拿着金属的剑柄。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朝着何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带着他所有的感激。
那是杰森，或者说是真正的约克城主。他的身后，簇拥着他最最忠诚的骑士们。
最后的最后，他很幸福。
“恭喜玩家何裳，楚篁，费虎在本场次中存活下来。杰森没有成功杀死所有玩家，判定游戏失败，系统马上将进行处理。”机械的提示音响起，何裳再次被捧到了白云之上。费虎坐在不远处的云朵上，颇为忌惮地盯着他和楚篁。
“呦西，又见面了朋友。”楚篁懒洋洋地冲着费虎招了招手，“待会准备上哪儿去？”
费虎：……我傻了才会告诉你。
“下面宣布游戏奖励。玩家楚篁在游戏中表现优异，奖励两万积分点。玩家楚篁在签订协议后进入队友游戏场，扣除五万积分点。”
楚篁微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玩家何裳在游戏中表现优异，奖励两万积分点。玩家何裳获得boss的认可，另奖励五千积分点。”
“玩家费虎在游戏中表现普通，但逃生方法独到，奖励一万积分点。”
三连报之后，云朵渐渐消散开来。何裳的身体重新落到了买卖船只的码头上。
何裳很快换到了一艘五万的生活类小船。将船放进空间，何裳又开始了他的蹭船大业。
楚篁船上的鸡和牛排，他想了好久了。
……
而另一边，费虎回到自己的城市，转身阴沉着脸进入了一间大厅。
一只手机静静放在实木桌子上，屏幕闪烁着淡淡的光彩。
费虎翻看了一遍上面的讯息，忽的慢慢咧开了嘴唇。他皱着眉头，按下几个数字拨打过去。
“喂。”他微微抬起头，盯着眼前无边的海域，“这里是铁虎。帮我查查，何裳。”
“你猜的没错，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