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雪》络蛊

4、第 4 章

　　韩定一脚将肖立踹出老远，他小心翼翼的把傅星玉抱起来，指尖都在颤抖。

　　“可真是一群好同学。”韩定双眼冷冷的看向那些学生，随后抱着傅星玉前往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看到傅星玉这模样，连忙给他进行伤口处理。还好都是一些皮外伤，但为了安全起见，医生还是建议韩定将傅星玉送去大医院检查下，并且最好通知家长。这打架斗殴弄成这样，他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韩定谢过医生，等救护车过来的时候，他双眼茫然的看向窗外。

　　是韩定的妈妈来这座城市出差看到的傅星玉，她回来时顺嘴提了一句。韩定本以为小时候那件事早就被他忘记了，但是妈妈一说到傅星玉这个名字，他心里头就有股火在蔓延，是怨憎，是被抛弃的痛苦。他想要报复，想要让傅星玉也活在他的痛苦当中。

　　然而再次见到傅星玉，韩定却茫然了。

　　这样一个懦弱、阴郁的男生真的是当初那个整天跟在他身后乖巧软萌的竹马吗？

　　他太瘦了，甚至瘦的脸颊都要凹陷进去。

　　报复这样一个过的悲惨的人，会让韩定心里头痛快吗？

　　傅星玉睁开眼，他梦到小时候自己生日，父母忘记，只有韩定一个人记得，还偷偷攒下零花钱给他买了个小蛋糕。

　　那个蛋糕的味道，傅星玉到现在都记得，很甜，比他吃的任何都要甜。傅星玉看到韩定坐在他旁边，下意识勾起嘴角的弧度。

　　“韩哥哥，我想吃蛋糕。”

　　韩定身体一颤，低下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傅星玉。

　　他还记得。可为什么记得他的好，那时候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在他面前跑掉了。傅星玉知道他有多绝望吗？

　　傅星玉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童年那单纯天真的小孩，他苦笑出声，尝试着坐起来。

　　“既然你现在醒过来了，那你自己去医院检查下。老师那边已经打电话给你爸妈，但是没打通。你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吧。”韩定恢复面无表情，冷淡的说。

　　傅星玉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看了。他们工作忙，不用麻烦他们了。”

　　“你在逞能什么？”

　　“……我没有，”傅星玉低头，声音软糯无力，“他们在我小学时就离婚了，已经有各自的生活，我也没必要打扰他们。”

　　韩定没想到是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傅星玉昏迷时，医生跟他说对方长期营养不良，还患有严重的胃病，都是平时不好好吃饭造成的。就傅星玉那平时任人欺负不懂得反抗的样子，说不定身上的生活费都不知道被谁抢走了。

　　“但是你身上的伤还是要好好检查下。”韩定又恢复冷淡的语气，“放心吧，医疗费肯定是肖立出的。”

　　肖立之前回过神，看到其他同学有异的神情，又瞧到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暴怒的情绪很快变成了害怕和恐慌。他以前并不会这样，全怪傅星玉！要是傅星玉乖乖听话，他会动手打人吗？何况这是对方先出手的。

　　“凭什么要我出？是这个贱人先出手的。”肖立在门口听到，不爽的说。

　　傅星玉乌沉沉的双眼盯着肖立，他没有说话，这幅模样反倒把肖立给弄得心虚，尤其是旁边还有个魔鬼在，他到底是气焰怂了。

　　肖立从口袋里掏出300块扔到被子上，“我就这些，多了没有。傅星玉你也别想着跟老师告状，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先动手的。”

　　他还是有些底气，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星玉细弱的手指抓着那三百块，神色晦暗。

　　“你愿不愿意去医院看是你的事，已经要下课了，班里要集合了。”

　　韩定不愿意待在这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星玉。

　　傅星玉迟疑了下，双手抓紧肖立给的钱，却还是声音低微的说了句：“……韩定，谢谢你。这个钱给你，我没事。”

　　韩定哪怕这么讨厌他，还是出手帮忙。

　　傅星玉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永远都无法像童年时一样和好，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也不会因此怨恨韩定。

　　“嗤，就这么点钱，你留着自己好好吃饭吧！”

　　韩定实在看不下去傅星玉这一副懦弱卑怯的模样，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最悲惨一样。他走出医务室，由始至终都没给傅星玉好脸色。

　　傅星玉只觉得手中的钱是那么烫手，甚至将他的心灼伤，要不然为什么那么痛。他不知所措的躺在病床上，听到遥远的铃声、嬉闹声，快乐总是离他很远，傅星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笑，眼泪从他懂事时就一直伴随着他。

　　因为胃疼的实在厉害，傅星玉想要去食堂吃饭。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正常的食物，然而他刚下床，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韩定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光，他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当中。

　　“给钱。”

　　傅星玉懵了下，低头才发现韩定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他下意识将三百块递给韩定，反倒惹得对方表情复杂的看他。

　　韩定收了钱，沉默的将饭盒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又转身离开了。

　　傅星玉低垂下眼睫，蹭到桌前打开盒子，那里面是温热的饭菜，还有一个小塑料碗装着牛肉汤。明明知道不应该贪恋这点温柔，韩定并不会原谅他，傅星玉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到底是个懦弱人，什么都不敢争取，去改变。

　　因为实在是不想回到班级，傅星玉在医务室呆到午休结束。他回去后发觉班级气氛有些古怪，其他学生看向他时欲言又止，不过傅星玉并没有在意，反正在他们眼里他不也是一个古怪而孤僻的怪人嘛。

　　傅星玉刚坐定，肖立就推着他的同桌过去。

　　肖立还怨恨着傅星玉拿走他的三百块，此刻自然是想要拿回去。

　　同桌磨磨蹭蹭的走过去，不是很情愿的开口：“傅同学，你有钱吗？能借我点吗？我钱不够吃饭了。”

　　傅星玉正在整理书本的书停下来，抬起头看到肖立同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仿佛看到小小的韩定饱含绝望而求救的眼神，傅星玉忍不住浑身战栗，但涌现出来更多的却是无力。无论是谁，傅星玉都帮不了。

　　“对、对不起，我也没钱。”

　　肖立一直在旁边听，闻言大声嚷嚷：“你骗谁啊！你之前刚抢了我三百块，怎么可能没钱！！”

　　傅星玉一听，脸色涨得通红，他低垂下头颅，不敢面对肖立的同桌。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懂是肖立背后操纵，傅星玉只怕是个真傻子了，但就因为明白，他心里愈发空荡。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如此肆意妄为的欺辱他？就因为他从不反抗，懦弱隐忍，所以现在也是活该吗？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传到傅星玉耳中。

　　韩定啧了声，双手环胸，冷淡的看着肖立：“那钱我拿了，怎么了？”

　　肖立僵硬的转身，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凭什么拿别人的钱？你也太过分了吧！”肖立打算先发制人，站在制高点指责韩定。

　　韩定嗤笑一声：“我怎么过分了，我不过就拿了他一次而已。倒是你们打着借钱的名义抢了人家多少钱，都是半斤八两，也没必要装成正义的样子吧？还是你觉得你现在站出来，傅星玉会感激你？”

　　被提及的傅星玉脸色煞白，韩定如此直白尖锐的说出来，难堪和委屈一起涌现出来。

　　但更多的，傅星玉生出一股畅快之感。他不敢说的藏在心里头的话，现在由韩定说出口，原来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畅快。什么时候他也能像韩定这样，心里怎么想的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傅星玉羡慕的同时，又滋生出浓浓的忧伤。

　　韩定从小到大都是出色而厉害的，不像他，跟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

　　肖立被这么说，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也有些同学被说得面红耳赤，不过显然那些经常以各种理由找傅星玉借钱的反而无所谓。

　　他们向傅星玉借钱又不是不还，只是人家不催，那他们干嘛急着还。

　　“韩定，你别以为你这么说他们就会还傅星玉的钱，我跟你说他是自愿给的！”

　　肖立气急败坏的说，并且恶狠狠的瞪着傅星玉，“你说，你是不是自愿的，没人强迫你！”

　　韩定也看向了傅星玉，不过比起肖立凶神恶煞的眼神，他那冷淡的表情更伤傅星玉的心。他忍不住想，韩定是不是认为他肯定会说是自愿的，毕竟他是如此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只是这次，傅星玉不想在韩定面前软弱下去。

　　“不……不是，我是借钱给他们，他们说没钱吃饭，我就、就借了，但是这么久没有一个人还我。”

　　傅星玉起初还说的结结巴巴，心脏剧烈跳动的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他下意识的看向韩定，瞧到对方一个稍纵即逝的嘴角弧度。傅星玉在那一刻眼中只有韩定，就像是他们的从前。

　　那些同学没想到傅星玉会这么说，尤其是肖立，无比惊诧。

　　脸皮薄的，只借过一两次的近乎是恼羞成怒，他们将几张人民币扔到傅星玉的桌子上。

　　“还钱了，可别说我借钱不还。”

　　傅星玉看着桌子上慢慢被钱堆满，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肖立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怨恨的瞪了傅星玉一眼，却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到座位。

　　其他人见状，也就默契的没有在说什么。

　　傅星玉得以松了口气，他感激的看向韩定，然而对方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明知道韩定不是为了帮他，傅星玉心中却依旧满怀期望，他自嘲的笑了下，慢吞吞的将那些钱整理好后放到了书包的内格袋子里。

　　这是韩定给他要回来的。

　　如果要给别人，那也是给韩定的。

　　傅星玉悄悄下了决心，如今本尊出现在他面前，弥补的也应该是韩定，而不是其他人。想通的这一刻，傅星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偷偷看了眼正侧着脸看书的韩定，脸上不自觉就露出笑容。

　　这一个下午，班级里最开心的大概就要数傅星玉了。

　　其他同学被韩定那么说，就算再装作无所谓，心里头也是不痛快。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是做了过分的事，哪怕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要这样做。只是在那些人这么做后，他们怀着侥幸的心理，最后也成为了欺负傅星玉的其中一人。

　　傅星玉这种善良是病态的，但他们却当做不知道，继续压榨对方。

　　他这种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不过是要一点钱而已，况且还是傅星玉心甘情愿的。在有了这种念头，他们就走向了一条错误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