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86、火环章鱼与少女

　　『妳的战斗方式真是太粗野了。』杰克苦着脸：『头槌？肘击？妳是不是女孩子啊？』
　　『还有，为什么妳们专门打脸啊？』杰利接口说。

　　他的脸终于和杰克不太一样了，半边脸都被吉娜的尾巴打肿了，上面布满了清晰的鳞片形状。至于杰克更惨，他的额头肿了一个包，左脸还有一块紫黑色的淤青。

　　『我是为全校的女孩子出口气啊！谁叫你们用美色迷惑我的学姊们？』我挺挺胸，斜睨着他们。
　　『冤枉啊！我们啥也没做。』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还要靠这张脸泡妞呢！』
　　我不等他们发完牢骚，双手同时贴上他们的脸颊，把灵力凝聚在掌心，施展疗愈术。过了两分钟他们的脸就消肿了，恢复了原来白皙光滑的样子。

　　杰克杰利露出一模一样的傻笑：『塞维亚拉校长說妳已经是Ｘ级女战士了，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厉害，妳的疗愈术似乎也很不错。几级了？』
　　『Ｃ级，不过揍你们一顿以后，已经升到Ｂ级了。谢了！兄弟。』我懒洋洋的躺在会客椅上，随性的将尾巴高高搁在桌上。
　　杰克杰利皱了皱眉：『妳就不能淑女一点吗？ 』
　　『淑女外头一堆，不差我一个。 』

　　『帅哥！』莫莉、吉娜、菲比从门外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搂住我。
　　『帅哥在那边。』我没好气的指了指杰克杰利：『我堂哥杰克、杰利。』
　　『喔。』吉娜瞪着两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嗨！帅哥。』
　　『妳们好。我们家爱伦承蒙照顾了。』杰克杰利同时起身，风度翩翩的向吉娜她们行了一个战士式的礼仪──他们不愧是皇家侍卫，随时不忘保持优雅的形象。
　　『没……没什么……都是爱伦在照顾我们比较多。』吉娜是她们三个中反应算是比较快的，但也是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

　　『妳的那招很厉害。』杰利偷偷的朝吉娜眨了一下眼睛。吉娜羞红了脸，赶紧躲到我身后。
　　『妳叫菲比？』杰克望向菲比：『快剑詹姆是妳什么人？』
　　『喔…我爸爸……』
　　『果然是詹姆的女儿，你们长得真像。快剑詹姆是我们的前辈，据说他后来娶了女战士雪若，没想到女儿都已经…这么……亭亭玉立了。』
　　没想到一向酷酷的菲比也登时双颊绯红，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

　　『我应该晚点把你们的脸治好。』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对了，你们来格尔西伊斯是有什么任务？』
　　『我们是奉了王的命令，来接妳回去过节。』
　　『我不能回去，奶奶说过。』我黯然的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能回去？爱伦？』吉娜好奇的问。
　　『妳每年都独自留在宿舍，不是很寂寞吗？』菲比低语。
　　『难道大祭司……不是妳亲生奶奶？』莫莉拍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个人」今年不回来过节。王认为妳也该回去陪陪伊莎贝拉，她年纪也大了。』杰克暗示。
　　我沉默不语，小心的压抑悄悄爬上我那两处咒印的刺痛。

　　『咒印还是会发作，对吗？』杰克还算细心，注意到我的表情有点不太对。
　　我点了点头。

　　『伊莎贝拉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不好受。』
　　『我会好起来的。在我十九岁时，「那个人」一定会治好我。』我轻轻地说。
　　『妳有预言能力？』
　　『我只看得见「那个人」的命运。』
　　『伊莎贝拉說妳是「那个人」的命运之女，果然是真的。』杰克杰利同时微笑：『今年的波赛顿节，王宫将举办一场舞会，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三位美丽的小姐和我们家小爱伦一起参加舞会？』
　　吉娜、菲比、莫莉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望向我，眼神充满疑惑。

　　『我们多了十天假期……陪我几天可以吧？吉娜、菲比、莫莉？』我恳求。

　　想到要回波塞多尼亚，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我需要我的姐妹们的支持，或者说──壮胆。

　　『好吧！』吉娜微微勾起嘴角，眼睛眯成一线，当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肯定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我没问题。』菲比干脆的回答。
　　『我也很想去看看波塞多尼亚是什么样子。』莫莉则是充满期待。

　　搭乘杰克杰利的光船只要半小时就可以到波塞多尼亚。我正纳闷吉娜她们怎么能忍住在一路上不问我任何问题。
　　不过答案显而易见，吉娜正黏在杰利身边叽叽喳喳问个没完，菲比对光船的驾驶非常感兴趣，杰克则不厌其烦的向她解说光船的性能和操作方式。只有莫莉乖乖的和我坐在一旁下海星棋，不过我今天一反常态一直输个不停。

　　『我没有变心喔！帅哥。』莫莉看得出我有点焦虑，低声说。
　　『我希望妳变心。妳也到了该和「正常男人」交往的年纪。』我小声咕哝。
　　『那个以后再说吧！我还是最喜欢妳了。』莫莉亲昵的搂住我的脖子。
　　『这是不对的……』我可不想搞百合。
　　『这有什么不对，就算是同性，妳前世不是也喜欢伊藤兰。』
　　『不准提起，妳发过誓的。』她的话正中我的痛处，我咬牙瞪着她。
　　『喔。』莫莉乖乖闭上心房。
　　『对不起。』我垂着眼，拍拍她的背。

　　杰克杰利兄弟忙着泡妞，光船不但一路蛇行，还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家门口，害我差点晕船。

　　奶奶已经在门口等我了。我一下光船就直奔奶奶的怀抱。奶奶紧紧的拥抱我，亲吻我的脸颊。
　　『小爱伦长大了，变成漂亮的大女孩了！』
　　『奶奶，我那个那个来了，爱伦现在已经是女人啰！』我悄悄的说。
　　奶奶豪爽的大笑了起来。

　　『对了，我带了朋友来玩。』我轻轻挣开奶奶，回头拉着吉娜她们介绍给奶奶认识：『黑发的是吉娜．贝尔，红褐发的是菲比．麦德克，金发的是莫莉．普立斯。』
　　『欢迎妳们，女孩们，谢谢你们照顾爱伦。』奶奶友善的伸出双臂，和吉娜、菲比、莫莉一一拥抱。不出所料，她们都紧张得要命，毕竟奶奶是大祭司，响当当的大人物。

　　『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再来接妳们。』
　　杰克、杰利又绅士般的同步行礼──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对双胞胎不仅仅是美男子而已，连举手投足都很赏心悦目。

　　我们轮流跟奶奶报告在格尔西伊斯发生过的生活点滴，奶奶听得津津有味。
　　『塞维亚拉告诉过我了。妳第一次上模拟战斗课就打败了克拉肯？』
　　『是啊！我没给奶奶丢脸吧？』我得意洋洋的说。
　　奶奶一举手就给我的小脑袋瓜子来个大爆栗。

　　『唉呀！奶奶妳干麻打我？』
　　『那妳的防御术怎么只拿了个Ｃ？妳六岁就会使出足以抵挡银之子的十层水晶之卵，塞维亚拉是瞎了眼还是老糊涂了？这不是Ｘ级也该是Ａ级了吧？ 』奶奶忽然发起脾气，把吉娜她们吓得全躲在我背后。
　　『奶奶，我的朋友在这儿呢！』我嘟着嘴巴抗议。

　　『大祭司阁下，请别责备爱伦，她是为了不伤害我们的自尊……』莫莉微微颤抖。
　　我惊讶的看着她。
　　『我们早就知道了，爱伦一直没使出全力，还常常故意把考试搞砸，但是遇上团体行动时她总是冲在第一。』菲比补充。
　　『我们是在爱伦的训练下才能拿到Ｄ级，她一直在停下脚步等我们。』吉娜的眼睛开始冒泡泡：『爱伦，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别哭了，乖乖。』我起身，伸了伸懒腰，顺便摸摸三个明明已经成年却哭得跟小女孩似的姐妹的头。

　　『妳们全都Ｄ级了？』奶奶惊讶。
　　『本来Ｅ级，打败杰克杰利以后刚刚又升了一级。』吉娜红着脸说。
　　『妳们打败杰克杰利兄弟？他们是皇家侍卫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呀！妳们这些小丫头真不得了。』奶奶的目光转为柔和，嘉许的点了点头。
　　『是爱伦的战术奏效了。』菲比红着脸说。

　　波赛顿节相当于亚特兰提斯的过年。在这一年一度的盛典里，几乎人人都会回家和家人团聚，贵族们盛装打扮到王宫里参加宴会，人潮涌入街上跳舞狂欢，到处充盈着美如天籁的人鱼歌声和水晶音乐，波赛顿神殿周围还聚了许多卖小吃和稀奇古怪玩意的小贩──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前世在小滨村的时候，也曾经瞒着高桥叔偷偷带着秋子去城里逛庙会，不过我遇上扒手，身上的钱都被扒光光，最后什么都没买，空着手回家，但还是非常快乐。
　　吉娜、菲比和杰克、杰利在舞会里跳舞跳了一下午。看来我的好姐妹们似乎坠入情网了，这是好事，杰克杰利虽然有点傻气，但不失为正直的好人。
　　只有莫莉还黏着我，不但拒绝了所有的邀舞，也阻挡了要邀我共舞的男孩──这我不反对，我本来就对那些小屁孩没兴趣。虽然我也穿着正式的舞衣，整场舞会里我却只和莫莉一起坐在一旁猛吃点心，后来看到阿德烈王来了，我便拉着莫莉抱头鼠窜了──我实在很怕面对那张和兰一模一样的脸。

　　『爱伦！我看到伊藤兰了。银色的头发！见鬼了，伊藤兰不是一千两百年前的人吗？』
　　『他不是伊藤兰。他是王──亚特兰提斯的王。』
　　『可是……』
　　『我保证我会解释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去市集买东西吧！』我故作轻松的说。莫莉居然乖乖不再追问──也许她猜测到几分我不敢单独回波塞多尼亚的原因，虽然这傻妞从没猜对过。

　　『哇！好漂亮的粉晶手链！』莫莉被摊商上摆琳琅满目的饰品吸引住目光。我则对饰品摊隔壁卖的各种奇怪小生物感到兴趣。
　　『妳去挑吧！挑好我买给妳，我想先看看这边的海兔和海蛞蝓。』
　　『真的？那先谢了。』莫莉开心的跳了起来，挤进首饰摊前的人群。

　　我转身继续好奇的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美丽生物，其中一只巴掌大的灰色章鱼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的手靠近时，章鱼忽然紧张了起来，身上浮出了鲜艳的火红色圈圈图案。
　　『这只章鱼好特别。』我咕哝。
　　『小妹妹，这是火环章鱼──是由蓝环章鱼和火焰墨鱼的基因合成的新品种。』
　　我急忙把手伸回来：『蓝环章鱼？火焰墨鱼？那不是只产在太平洋的剧毒生物？』
　　『这是改良过品种的宠物章鱼，没什么毒性，可爱的小姑娘，一只才三百贝里而已，买一只吧？ 』
　　我犹豫的碰了碰火环章鱼，红色圈圈图案变得更加鲜艳──那些红色圈圈把我迷惑了，我不知不觉的把手伸进小包包，里面摆着奶奶给我的零用钱。

　　『姬儿？』一个熟悉而甜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幻觉，我想。

　　『妳是……姬儿吗？』
　　我的背部整个僵直──没错，这是兰的声音，他今年不是不回来吗？我不能见他。他会记起一切，他会以为他用银魄砍了我而陷入深切的自责，我不要他难过，他还是个孩子，我更不能把还没发生的事──他的未来告诉他，如果他真要逼问我，我害怕我无力拒绝。
　　我灵机一动，掏出了五百贝里扔给卖章鱼的小贩，一手抓起火环章鱼把它贴在我的脸上。然后装做没听见兰的叫唤，钻进拥挤的人群匆匆逃开。
　　『姬儿！』身后传来他的呼唤。

　　火灼般的痛楚开始迅速蔓延全身，我百分之两百确定他是兰，可是我不能见他──或者不要被他认出来。

　　另一种钝钝的刺痛在我脸上灼烧──我摸摸脸，顿时领悟，火环章鱼并不是完全没毒，它的吸盘一接触到我的脸，我的脸立刻肿起来了。
　　我在心里暗暗诅咒，该死的小贩，怎么不说清楚──没什么毒？这明明毒性还不弱。

　　一只手猛然搭上我的肩膀：『姬儿，妳干麻要跑啊？ 』
　　我转过身来，看见兰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
　　『妳不是……姬儿？ 』
　　我的新宠物有效的改变了我的脸──或者说毁了我的容，连兰都认不出我来。

　　心无法说谎，我立即关闭心房，从眼睛的缝隙偷看他──悲惨啊！我的脸已经肿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六年多不见，他的个子变高了，细瘦的四肢，略尖的下巴，他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了，不变的是他灿如星空的美丽眼睛和黑缎般的及肩长发。我咬着唇，双手握拳，忍住想紧紧拥抱他的渴望──他就在我眼前，却不能相认。

　　火环章鱼的毒素似乎将咒印的疼痛抵销了不少，我拾起一只海螺，用它尖尖的壳在硬泥地上写字──

　　【你认错人了。我是个哑巴，没办法用心电感应。】

　　『原来妳不会心电感应，所以才用写的？妳的章鱼好像在咬妳？』

　　【没关系，不痛。】我又在原来的字旁边继续写。

　　『妳真的不是姬儿。』兰沮丧的说。

　　【姬儿是谁？】我又多写了几个字。他没发现我的身分，要不是章鱼还在狠狠的咬我的脸，我几乎要为自己的急智得意的笑出来了。

　　『我最好的朋友──姬儿．埃斯提克兹，她死了。我问过埃斯提克兹家族的长老伊莎贝拉，她说姬儿死了，早就死了。』兰的眼睛冒出了细细的泡泡──他在为我哀悼，奶奶没有说谎，他并不知道姬儿其实是我过世的妈妈的名字，姬儿的确死了。

　　【别难过，姬儿看着你呢！她一定希望你快乐。 】我在沙地上写着，然后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或许吧！』兰叹了一口气，随即纳闷的偏着头看着我：『对了，妳怎么会写东瀛文字？』

　　糟糕，亚特兰提斯以意念传达讯息，很少使用文字，只有在特殊的状况下才会使用，但就算书写文字也应该是亚特兰提斯文，我得撒谎。

　　【我哥哥去过东瀛历练，他教我的。】

　　『妳又怎么会知道我看得懂？』兰皱着眉头──他起疑了。

　　【我只会这种文字，没想到你看得懂。】我写完以后又干笑两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把我吓了一跳。

　　『妳的章鱼在喷墨汁。』我听到兰惊慌的大叫。

　　我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一溜烟往前直冲。

　　忍住火环章鱼的毒和咒印发作的剧痛，不知道游了多远，直到章鱼再也吐不出一滴墨汁，我才发现我已经远离人群，来到不知名的偏僻小巷道，我的脸颊和嘴唇已经完全麻痹，无法呼吸。

　　朦胧中我仿佛看到奶奶还有莫莉。

　　不知道火环章鱼是不是又开始喷墨汁了，四周变得好黑，我再也游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