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83、大章鱼克拉肯

　　『八云？』
　　我不会认错这个轻柔美丽的声音，就算我死了也是一样。
　　这是兰的声音。
　　但是当他叫我八云的时候，我就会非常困惑，好像自己还身在奈良时代，当我ㄧ觉醒来，就会发现爱伦的一生都是一场梦。

　　我睁开眼睛，他白皙俊美的容颜就近在咫尺，他粉红色的、仿佛玫瑰花瓣的唇贴在我的额头上好一会儿。
　　『早安。』

　　我的双手立即抚触自己的小腹──触手所及是轮轮的鳞片，中央微微突起。
　　我忍不住笑了：『别一大早叫我八云。你会害我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抱歉。我在妳的梦境里看到八云的脸，就忍不住叫妳八云了。』
　　『我梦到格尔西伊斯的同学了。那几个小妞老是缠着我叫我帅哥啊！我终于明白你的苦处了──当帅哥很痛苦的。』
　　『妳让她们看見妳前世的模样？』兰露出古怪的笑容。
　　『是啊！她们简直把我当成特大号的玩偶，抢着要抱我。』我苦笑。
　　『妳失策了，八云的确是个大帅哥啊！』
　　『对于这点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妳注意过吗？比起人类的男人，亚特兰提斯的男人多半长得比较白皙纤细，或者说比较偏中性。』
　　『好像是。』
　　『阳光型男在亚特兰提斯的标准来说是……』
　　『极品美男子。』我咕哝。
　　『没错。』
　　『我不这么认为。』我深情的望向他──他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
　　『那是因为妳的眼里只有我啊！』兰露出顽皮的笑容：『幸好妳转世成女的，不是原来的样子。』
　　『咦？』
　　『不然我可要冒着被全亚特兰提斯的女人剁成肉酱的危险，把「帅哥」抢过来了。』

　　我的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女战士班的人数比我想像中来的少，只有五十一个学生。后来我才知道原本的配置是每个小组配置一个女战士，理论上女战士班应该至少有二百个女战士名额，但是真正来申请入班的人很少，入班以后又退训的比率又很高──原因是太辛苦了。
　　奶奶曾告诉过我，她是极少数通过女祭司和女战士双重认证的毕业生──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奶奶对我的期许。

　　百朗琪老师有一头蜂蜜色的头发，但是她的头发非常卷，我想她的头发要是干了，一定像爆炸头一样，她的眼睛是黄褐色的，穿着金黄色的战甲──该怎么形容，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某种人类的水果，金黄色的芒果。
　　『爱伦．埃斯提克兹，妳到前面来。』百朗琪老师直接点名我，这让我愣了一下。
　　『是，老师。 』该不会是又被老师盯上了吧？
　　『我在这里教了一百年的战斗课程，还没亲眼见过格尔西伊斯的荣光。』百朗琪老师目光灼热的看着我身上的战甲：『我相信塞维亚拉校长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
　　『我考考妳，对妳来说，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
　　『为了守护。 』
　　『很好。战斗本来就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百朗琪老师微感诧异：『很有深度。我对妳很期待。』

　　百朗琪老师目光转向菲比：『菲比．麦德克。』
　　『是。百朗琪老师。』
　　『妳的母亲雪若也是我的学生，她非常认真。我希望妳也可以像妳母亲一样优秀。』
　　菲比精神抖擞的行了一个战士式的礼仪：『是！』

　　我看见凯西不满的噘起了嘴。

　　『等一下我们要上模拟战斗课。』百朗琪老师宣布：『大家到武器柜里去挑出适合自己的武器。』
　　同学们低声发出抱怨，有些则是发出兴奋的欢呼，菲比好像很紧张，我则是完全在状况外。
　　凯西挑了把威风的三叉戟，菲比挑了一把刀，这里的武器种类很多，但是我找不到我最熟悉的弓箭。
　　我勉强找到一把别人挑剩的匕首。我从眼角的余光瞄到凯西，恰好看见她正在偷笑。

　　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战斗模拟课。战斗模拟仪会依据学生的实力自动挑选出各种拟真的凶猛海洋生物，让我们和它搏斗。
　　更可怕的是，那些拟真生物可不只是幻象，被咬到是真的会痛、会流血的，所以一旁随时有医疗小组待命──她们一共有四个，全是优秀的高年级的疗愈班女祭司。
　　我和菲比是新生，排在最后，见习其他学姊的战斗。

　　率先上场的是凯西，她和一只巨大的公牛鲨激烈对战，最后很帅气的用三叉戟把那只公牛鲨宰了，拟真鲨鱼化为一道白光消失。
　　『凯西姐姐，妳太厉害了！』我兴奋的又叫又鼓掌。凯西回我一个得意洋洋的微笑。

　　其他学姊们也纷纷消灭了陆续出现的各种拟真生物，大部分是鲨鱼，也有巨大的龙虾和成群的水母。不过其中也有五、六个学姊在战斗中挂了彩，幸好百朗琪老师及时挥剑将拟真生物消灭掉，而医疗小组也立即施展疗愈术治好她们的伤。

　　快轮到菲比和我的时候，塞维亚拉校长忽然来了，她和百朗琪老师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我们的课程因此暂时中断了几分钟。

　　『妳们不知道吧？小家伙。通常校长很少亲自来课堂，除非是重要的考试。今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等一下妳们可不要在校长面前出糗。』凯西说。
　　『我们也要上场？不会吧？不是见习吗？』我当场傻眼。
　　『爱伦，我们虽然是新生，可是女战士班一进来就必须进入状况的。』菲比说。
　　『对。课程进度是不等人的，别怕，妳们才刚进来，拟真生物的程度应该不会那么高，还有就算受了伤也有人帮妳们治。』凯西好像在安抚我们，不过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有点在说风凉话的感觉。

　　激烈的课程继续进行。等一下轮到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拟真生物，我想，了不起是鲨鱼吧？又不是没见过，反正干掉就对了，我握紧了匕首，思考着等一下该用什么战术来打败那条鲨鱼。

　　我被尖叫声吓了一跳──一个学姊又受了伤，战况真是惨烈。

　　终于轮到菲比，我跟她击掌，帮她加油：『幻彩水母队，加油！』
　　『妳也要加油喔！帅哥！』菲比捏了捏我的手。
　　我翻了翻白眼。

　　菲比的对手是只魔鬼魟，她灵巧的闪避过它有毒的棘刺，将它宽大的胸鳍砍成两半。我正准备跳起来欢呼，那瞬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只拟真生物并没有发出白光消失，反而一个翻身，一甩尾巴，毒刺就这样刺入菲比的背。菲比惨叫了一声。

　　我立即冲了过去，用匕首劈断魟鱼的尾巴，然后在它的肚子上猛刺几刀。魟鱼又摇晃了几下终于化为一道白光冲天而去。
　　医疗小组迅速赶了过来，帮菲比治疗伤势。

　　魟鱼的毒非同小可，虽然是拟真生物，却也有真魟鱼百分之七十的毒性。那绝对和烈火虾不一样，烈火虾只会引起剧烈疼痛，魟鱼却会真正致人于死。我看着菲比的脸痛苦的挤成一团，焦急的不得了。
　　『塞维亚拉校长、百朗琪老师，菲比．麦德克的伤很接近心脏，必须要立刻送到守护水晶室。那里才有足够的水晶能量来医治她的伤。』医疗小组中的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者的褐发学姊起身报告。
　　『不，等等。』塞维亚拉校长忽然望向我：『爱伦，妳去试试。』
　　『我？校长，我不能害死菲比！』我惊恐的大叫。
　　『放心，妳不行，还有我啊！』塞维亚拉校长居然还不慌不忙的说。

　　我吓得全身发抖──不明白为什么校长要把这个连疗愈班女祭司都办不到的任务交给我这个菜鸟。

　　『快点，妳知道该怎么做。』塞维亚拉校长下令。
　　我急忙抱住菲比，集中意念，霎那间，我满头的头发都向上扬起。医疗小组全都发出了奇怪的低呼。她们随身携带的绿幽灵水晶，都发出了绿光，ㄧ个水晶之卵包住了我们。
　　『疗愈班的同学，好好的看看爱伦是怎么治疗菲比的。这无关年纪，而是关乎内心。记清楚程序──先用水晶之卵将治疗空间内的海水净化。这是高阶灵术，非常不容易，但我希望妳们能学会这项实用的技能。』
　　我听到塞维亚拉校长在对医疗小组说话──看情形我又要得罪疗愈班的学姊了。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将灵力聚集在手掌，小心的将带着倒钩的毒刺慢慢拔出来。
　　『施术者的手部也要净化。』校长继续在一旁解释──我好像在示范教学？

　　我将灵力缓缓注入伤口。
　　『开始治疗伤口，净化毒素。』

　　绿幽灵的绿光慢慢转为银白色的光，在我们身边旋绕，过了一阵子，银色光芒才逐渐淡去。菲比发出一声呜咽，清醒了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菲比。』我抱着菲比安慰她。

　　菲比抬起头来，居然还脸红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正在幻想着某个超级无敌大帅哥解救了她，还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们的周围还绽放着美丽的彩色海葵和许多闪亮的气泡。

　　『我是爱伦──快收起妳乱七八糟的幻想，别害死我。』我用力瞪着她。她总算回过神来，腼腆的低声致谢。

　　周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如果妳们不太服气，可以试着破坏水晶之卵，只有灵力胜过爱伦的人能打破她制造出来的水晶之卵。都上前试试吧！这种机会不常有。』塞维亚拉校长的嘴角勾起微笑。

　　这次不止是医疗小组的学姊，连女战士班的学员们也全都跑来砸我的水晶之卵。
　　我傻傻的看着她们的拳头和武器无用的在我制造出来的水晶之卵外膜上敲打，搞不清楚校长这么做的用意。

　　『好了。妳们今天都上了一课，心灵力量有无限的可能。』塞维亚拉校长慎重的说：『收起妳们的傲慢，只要有坚定的心念，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创造奇迹。』
　　『塞维亚拉校长，我们的绿幽灵全变成银色的！』一个疗愈班的学姊大喊。
　　『我已经听玛克辛说过了，爱伦能让水晶质变，没想到真的是这么回事。不过它增幅灵力的作用也会跟着提高好几倍。恭喜。』塞维亚拉校长温和的说。
　　疗愈班的学姊面面相觑。

　　『菲比，妳没问题了吧？』百朗琪老师问。
　　『是。』
　　『那么，爱伦，妳还是得把自己的拟真生物解决才行。课程继续。』
　　『还要继续？』
　　『对。即使妳杀了魔鬼魟，那也是菲比的拟真生物而不是妳的。』百朗琪老师严厉的说。
　　『喔！是。』我无奈的弹了一下手指，水晶之卵应声破裂。
　　『幻彩水母队……』菲比举起她的右手。
　　『加油！』我举起右手用力的和菲比击了个掌。

　　我捡起我的匕首。
　　模拟战斗仪闪烁着奇异的彩色光芒。模糊的影像开始凝聚。

　　这也太扯了。
　　这就是我的拟真战斗对象？

　　我听到一片惊叫声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快关闭机器！』
　　『小爱伦快点逃啊！』

　　我知道这个大家伙是什么──存在于人类神话中的巨大八爪怪──大章鱼克拉肯。

　　它庞大的身躯和触手可以把整艘船拖进海里，只要动动那八条布满吸盘的触手就足以引发深不可测的漩涡。

　　『好家伙！我有二百多年没见过克拉肯了……』塞维亚拉校长非常兴奋。
　　『有没有搞错？』我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要才七岁半的小孩去对抗大海怪这也太过份了点，除了机器故障我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这就是妳的实力，妳可以战胜，去吧！』塞维亚拉校长的声音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
　　克拉肯发现了我，它的巨大触手朝我拍了过来，我往后一跳，另一只触手又从后面打了过来，我忙着东逃西窜，匕首也在混乱中不小心掉到地上。
　　克拉肯的目标只有我，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只有逃了。机器一定坏了，制造出这么巨大的怪物根本就是犯规！

　　『爱伦，快逃。机器停不下来。』百朗琪老师失去了冷静，她在颤抖。
　　『爱伦！快上啊！看来妳似乎缺乏动力。』塞维亚拉校长大概老年痴呆了，她居然还在笑。
　　『救命啊！』我边尖叫着边闪躲。克拉肯的攻击目标虽然是我，但整个白珊瑚广场也几乎快被它夷为平地了。

　　『姬儿……』一个稚嫩但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我姬儿。
　　我反射性的回过头去，心脏差点停了──克拉肯抓住了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双脚踢个不停但是对克拉肯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不！』我停了下来，高声怒吼：『畜牲！放开他！』

　　克拉肯收紧了触手，男孩发出了哀鸣，我清楚的听见他肋骨折断的声音。

　　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的弓在这里就好了！

　　我不由自主的伸出左手虚握成拳──一把银白色的弓忽然出现在我掌中──它的形状跟我记忆中兰送给我的角弓一模一样。

　　我的右手搭在弦上。
　　一只发着灿烂银光的箭瞬间浮现在弓弦上。

　　弓箭就像我身体的一部份，我几乎是立即反应了过来，弓弦一拉一放，光箭准确的射中克拉肯突出的左眼。

　　克拉肯痛苦的乱滚，朝我射出了一大股黑水，我顿时变成睁眼瞎子。
　　冷不防我的背上挨了一记重击，我被打趴在地上，嘴巴里咸咸的，好像咬破舌头了。

　　我闭上双眼，试图感觉他。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朦朦胧胧的克拉肯的影子，但是我感觉不到兰──没有兰的气息，他没有了呼吸？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找我吗？
　　你该好好待在东瀛！
　　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悲愤的大吼一声：『妖怪！去死吧！』
　　手中的弓箭再度出现，我开始疯狂朝克拉肯射箭，不知道射了多少箭，也许几十支，或许有几百支。直到克拉肯变成一只畸形的八脚刺猬才停手。

　　克拉肯抽动了几下，化为一阵白光，连它吐出来的黑墨汁都消失了。
　　『兰！！！』
　　我放声大哭，冲向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