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69、傻傻爱

　　他甜美的吻，让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我不知道我的反应会这么大，我全身灼热，呼吸急促，奇异的渴望在我全身流窜。我勾住他的脖子，让他更贴近我。
　　我们热吻了一阵子，他才恋恋不舍的蹭蹭我的鼻子：「别急，我们有很多时间。不过现在得先解决一下基本需求──我们先去岛上找点东西吃。」

　　我这时才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我的衣服什么时候不见了？该不会是被海水漂走了吧？

　　我嗫嚅着问：「我……我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这是个问题，我去找找。」他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目光毫不避讳的在我身上游移，害我脸红心跳：「说实在的，妳可以不穿，用头发遮遮就好了。」
　　「不行！」我坚持。
　　「好吧！好吧！我也不喜欢我老婆给别人看光光。」他把我抱进独木舟，我立刻在船上看到我的抹胸和兰的短裙。只是那十二单衣和兰的上衣已经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我笨拙的穿上我以前排斥得要命的抹胸，暴露也比全都露好，顺便把他的短裙扔给他：「快穿上。」
　　他穿上短裙，赤着上身，白皙的肌肤水亮水亮的：「幸好衣服还在，不然的话我们可能要戴椰子壳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龙神使者大人一向沉静内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搞笑了？」
　　「因为我很快乐啊！」他微笑，朝我张开双臂。

　　我尾巴一甩，蹦进他怀里。

　　「要带我去吃什么？」
　　「人类的食物。我跟阿塔岛上的岛民很熟，阿奇的老婆烤的鱼可是一绝。」
　　「你和他们很熟？」
　　「我父王和母王曾在这岛上小住。我母王还差点把我生在梅洛长老的家，他们都叫我小欧安尼斯──我父王是大欧安尼斯，爷爷是老欧安尼斯，那缸酒──昨晚喝的酒，就是梅洛长老当年教我爷爷酿的。」
　　「上次你带我来人鱼岬，他们见了我们都跪在地上，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崔顿家族有平息跟召唤飓风的能力，而我们人鱼族的远祖欧安尼斯，曾经启迪他们的文明，对他们来说就是神。」
　　「那岂不是比龙神使者还威风？」
　　「妳說咧？」他眨了眨眼睛。
　　「我不在乎你是那个龙神使者还是这个欧安尼斯，你就是你。」
　　「是啊！我也不在乎妳是那个傻瓜八云还是这个小美人鱼爱伦，妳就是妳。」
　　「谁是傻瓜啊？」我不高兴的噘起嘴。
　　「不是傻瓜怎么会花了几十辈子的时间来找我？」他温柔的凝视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幽怨的说。

　　我忘不了那一天。
　　他的出现让我发现生命如此多彩，他的离去将我的灵魂一起抽离。

　　我和秋子在返回神社的路上，秋子忽然惊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手臂，神情痛苦。
　　「妳怎么了？秋子。」我扶住她，紧张的询问。
　　「火…有火在烧我的手……」秋子尖叫。
　　「没有火啊！」我紧张的拉开她的衣袖，她的左手臂已经整个发紫。
　　「八云…快去……有火在烧兰……的手。」秋子瘫软在我怀里。

　　血盟！秋子在血盟成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和兰同生共死，她正在承受和兰同等的痛苦──兰有危险！

　　「我知道了，秋子，我马上去看看！」我抱起秋子，往神社跑。
　　「把我…放下…快…去……」秋子口齿不清的咕哝，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
　　「我不能把妳丢下，别怕，兰会平安，妳也会没事的。」我柔声安慰她，却忧心如焚。
　　我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神社，秋子已经陷入昏迷。我急忙将秋子塞给她爹。
　　「八云，这怎么回事？」高桥叔一脸惊恐，我没时间解释，立即夺门而出。

　　我得立刻找到他，我闭上眼睛，释放全身的感官，试着感觉他──他就在不远处……竹林……有了！后门，他就在神社后门。

　　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见到骇人的一幕，一个半边脸全是青绿色鳞片的女人，下半身却是蛇身，盘在松树上，尾巴上正卷着一个小孩──村长的孙子太郎。村长和几个村人在一旁不知所措。

　　奇异的银色燐光笼罩着兰，一头长发根根笔直的竖立着。

　　他并没有看我，但是我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他也清楚我会配合他的行动。

　　兰一扬手，一道光刃激射而出，蛇女卷着太郎的的尾巴被斩成两段。
　　太郎从松树上掉了下来，我立即窜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把他抱个满怀。村长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我连忙把太郎抱给村长。

　　冷酷的表情，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认得那副面孔！

　　「兰认真起来了……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危险！大家快退开！」
　　上回银魄的力量失控，兰直接灭了一窝山贼，如果这次再度失控，有可能误伤无辜。我心中一紧，急忙疏散村人。

　　「妖妇，我已经警告過妳了……」
　　兰挥出十几道光刃，蛇女发出凄厉的哀号，足足要两个人合抱的大松树也应声断成几截。蛇女连同断裂的树干重重坠落在地，蛇身断成三截，头皮也被削下一大片，躺在血泊中抽搐着。
　　「龙神使者…我低估…你了……要杀就杀…别羞辱我……」蛇女用怨毒的眼光瞪着他。
　　「白川背了太多条人命了。我听村长大人说，从前献祭给白川的少女，都是被一口咬断喉咙，喝干了血，在少女还没完全断气的时候，活活的一口一口吞进腹中。村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亲生的女儿凄惨的死去……八云的父母也双双惨死在白川的利齿之下……即使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也绝不后悔杀死白川。」
　　「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的定律…我输了…无法为我的夫君报仇……」

　　蛇女是为白川那蛇妖报仇的？

　　「妳的青儿赤儿…的确很厉害…正如妳說的…无药可解…所以…妳的仇也报了…只是要麻烦妳先走了…我不能冒险…让妳有任何危害小滨村的机会。」
　　「哈…哈…原来…如此……我在黄泉路上等你……」蛇女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微笑，闭上眼睛，兰举起银魄毫不犹豫的刺进蛇女的心脏。

　　黄泉路？蛇女在说些什么？青儿赤儿？无药可解？

　　我看到地上横陈着两条身首异处的蛇尸──一青一赤。我想起了秋子发紫的左手臂，而兰刚才施展光刃时并没有举起左手。

　　他被那两条毒蛇伤了？

　　从他冰冷的表情我感受不到他的伤严不严重，但是秋子却昏过去了。我我再怎么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没事了……冷静一点。」我有点紧张的朝他伸出双臂，但心里却有了随时再被砍两刀的准备：「兰，你看清楚，还认得我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竖立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身体发出的蒙蒙银光也逐渐淡了下去，他的表情变得温和，嘴唇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当然认得，你是八云。 」
　　「还记得我，太好了，你这次没有迷失心智。」我松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我满心欢喜，他看起来很好，也许是我多心了。

　　他站在那里，一如以往的沉静，但接下来的变化让我措手不及──他眉头一蹙，重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兰！」我的脑中嗡的一声。
　　「我中毒了……」法兰的脸色惨白。

　　是那一青一赤两条蛇？他的左手衣袖染着血迹，他果然受伤了。

　　「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这次没有用了……我同时中了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蛇毒，现在已经扩散到全身…五脏六腑…都出血了……秋子…秋子在哪里？」他腿一软直接瘫倒在我怀里。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念念不忘秋子，我的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秋子刚刚在半路昏倒，我把她带回来了…我立刻叫人把她带来……」我用手抹去法兰嘴角溢出的鲜血，哽咽的说。
　　「兰大人…兰大人中毒了……」村人纷纷围了过来，吵吵嚷嚷的关心他的伤势。
　　「别吵！快到神社里把秋子带过来，兰要见秋子！」我嘶吼着。

　　几个村民见状连忙进了神社去找秋子。
　　「兰…你忍一忍…我…我…去帮你找大夫……」我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也慌了手脚。
　　「傻瓜…我就是村里…最好的大夫啊……」
　　「那你快治好自己…就像那次一样……」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出血性……和神经性蛇毒混在了一起…除非有血清……可是这时代…还没有这种技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兰…别睡着…跟我说话…我不想失去你…兰……」我焦急的摇晃着他。

　　他又重新睁开眼睛，我知道那不容易，秋子早就承受不了痛苦而昏过去了。
　　「酒，酒……我亲手酿的……我让式神埋在……埋在山茶花树下……已经过了一年…十七年后……十七年后……再把酒起出来……那是我拜托很多人才拿到的…女儿红配方……只是我恐怕…不能陪你喝了……」兰的声音虚弱又嘶哑：「对不起啊…八云……」
　　「不要死，你死了，秋子也会没命的。」

　　我终于完全相信血盟的力量了。
　　但是，我不再为了他们相爱这种事而痛苦难过。
　　我要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
　　他想爱谁都没关系。

　　「秋子来了……」村长挥着手跑了过来，跟在村长后面的，正是抱着秋子的高桥叔。
　　「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对她施了什么妖术？」高桥叔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他。
　　「伯父……我的确对秋子下了强力的咒……但是咒已经收不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是保不住…秋子……」兰的神情充满愧疚。
　　「果然是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只有一个女儿啊！」高桥叔咆哮。
　　「高桥叔！如果不是兰，秋子在一个月前早就死了！」我忍不住插嘴。
　　「八云，你这臭小子在说什么？」
　　「我们一回到小滨，秋子听到你染上痘疮，不顾兰的警告，偷偷跑去看你，然后就传染上了痘疮，而且是重症的黑天花！」我对他高吼。
　　「秋子为了来看我，染上痘疮？」高桥叔全身一僵。
　　「对！为了救秋子，兰施法将自己的命和秋子绑在一起！」我悲愤的大吼：「这种秘术几乎要了他的命。只有我知道兰有多少次豁出了生命来保护秋子！只有我知道！」

　　人群里传来议论纷纷的嘈杂声，几个村妇也低声啜泣起来。

　　「爹……八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见他…最后一面……」秋子的眼角落下一行泪。
　　「秋子，爹以为这个来历不明的龙神使者只是个骗吃骗喝的小白脸，怕妳被他骗了…想不到他…救了全村的人…还拿自己的命来救妳……原谅爹…爹只是想保护妳……」高桥叔也哭了，抱着秋子走到兰身边。
　　「秋子……对不起……」他看着秋子虚弱苍白的脸，微微颤抖。
　　「我们……会死吗？」秋子喃喃。
　　「这次我们恐怕过不了这关了……」
　　「和你一起……我不害怕。」秋子居然笑了。

　　我羡慕秋子。不能和他一起活着，那能一起死也是件幸福的事。

　　兰已经非常衰弱，但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默默的将兰和秋子的手交叠在一起。高桥叔翻了翻白眼，却没阻止。

　　我愿意成全他们，如果非要我笑着祝福他们，我装也会装出笑脸──如果这能让他快乐，这能让他活下去。

　　兰动了动手指握住秋子的手。忽然一大口鲜血又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兰！」我大叫。
　　他的眼睛闭上了，秋子也是。不管我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他还没死。我知道，他还有心愿未了──他的生命力很强韧。我会尽一切的力量实现的他的心愿。
　　「高桥叔，如果你不想让秋子走得有遗憾，就跟着我来吧。」
　　我抱起他，走向海岸。高桥叔也抱着秋子跟来了──我虽然讨厌他，不过他疼爱秋子的这份心我很了解，他不会让秋子抱憾。

　　一望无际的大海。深蓝色的海水翻涌着洁白的浪花，夕阳在海面拉出一道金红的光芒。今天海边的黄昏真美，我想他会喜欢的。

　　一个只有他和秋子的海边。

　　不，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我。不过这次我不会回避，我会陪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而我已经下定决心，会追随他而去。

　　他缓缓苏醒。

　　「海……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喜。
　　「你不是想看海吗？我带你来了，我和秋子都在你身边。」我在他耳边低语。
　　秋子还在昏迷不醒，此刻她靠在兰的身边，表情很柔和。

　　「还是你了解我。」兰疲惫的笑笑。
　　我皱眉：「秋子她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已经…」
　　「我没死…她也不会比我先走一步……这蛇毒很厉害…秋子是个女孩子…她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也许昏过去比较好……」
　　「是啊……」
　　「这里很像人鱼岬……我第一次踏上陆地…第一次看到日落就是在阿塔岛的人鱼岬……就像这里…好美啊…谢谢你…八云……」兰若有所思的望着大海。
　　「这里是你一年前为小滨村祈雨的地方……」
　　「是啊…那时候我想回家……从这里跳下去…你抓住我…结果就一起掉下去…你还差点淹死…感觉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你不是说过人鱼族有三百年的寿命吗？你还没满十九岁啊！你还这么年轻……别死…你死了就…就真的……夺走我的一切了！」
　　「八云…听好……」兰望着我，他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神社神龛下面，藏着我们这次旅行赚到的酬金……那是我准备给你娶老婆用的……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生两个胖娃娃…我由衷的…为你高兴……只是我看不到了……』
　　「不…不要…我才不要…你不要说这种话……」我的声音哽在喉咙，泪水流个不停。

　　爱过你以后，我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我不会忘记…你这样为我哭过……」兰伸出手来触碰我脸颊上的泪水，毫无血色的嘴唇再度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带你回家……」我小心的抱起他起身朝崖边走去。
　　是的，他的家在大海，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说不定他的魂魄可以回到他的家乡──我会追随他到任何地方。

　　「八云，别想不开啊！」高桥叔发现了我的举动，扯开喉咙大叫。
　　几个村民快步冲了过来──他们想阻止我。

　　我笑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只要我再跨出一步，我就可以和兰一起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兰的歌声忽然柔柔的响了起来，即使声音十分微弱，却依然澄澈如水晶，我怔在了原地。
　　月儿高挂在天空
　　星儿都沉睡了
　　花儿进入了梦乡
　　鸟儿回到了巢里
　　亲爱的孩子
　　不要哭泣
　　承受着上天的恩泽
　　平安的成长吧

　　那是我死去的母亲常哼唱的摇篮曲。
　　『小八…活下去。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答应過妳母亲的…』兰的泪水由眼角滑落，以微弱的心电感应传达，我意识到他已经没力气开口说话。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颓然坐倒在地，呜咽的说。
　　『带走秋子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希望你死……银魄的封印解除时…我差点杀死你…那时我才发现我是多么害怕失去你……』
　　「我也不想失去你……」
　　『八云…八云啊…我知道…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我点了点头。

　　『那么…为我好好的活下去…』
　　「你这残忍的家伙……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我哑着声音回答。
　　『我已经…回到家了…在这里……』兰微笑着躺在我的臂弯，阖上眼睛。

　　「傻瓜。」兰又吻了我一下，笑嘻嘻的说：「我记得我不是老早就告诉過妳了，我已经回到家了吗？」

　　我呆了一下，他将头靠了过来，让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我的家就在妳的臂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啊？」
　　「这样已经算是『明示』了吧？」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幽幽的说：「好吧！我承认我是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