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日与月》一笔画鸽子

2、第 2 章

　　公卿武家中，素来相信双生子诅咒的传言。

　　当然，这么说，并不是想要表达，这些手握铁片的武家男人，有多么信奉鬼魅魍魉之流。其实，就算用他们常世的看法来讲解，双生儿，尤其是二者皆为男性时，放在家业丰厚的宅邸中，也算不得一件好事。

　　倘若家中生养了年龄相近的兄弟，家主也会，为了防止兄弟阋墙而二者择其一。大多情况下，会择其幼子，或是过继给他人，亦或是送去寺庙修行，总之要从根源上便打消祸患。

　　更莫论，双生儿了。

　　这意味着，兄弟二人不仅仅是体现在音容相貌之上，一母同胎的他们更将可能拥有几乎同等的资质。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值得愉快的事情，纵使他还是个才出生的小婴孩，无人能知他将来会成为何种人，等待他的只有这一种结局而已。

　　而在继国家，这种现象只不过是被无限放大罢了。

　　*

　　这是宅邸中，就连仆人们都鲜少踏足之处，所以迎着光秃秃的枝头下，发生的这件小小的插曲，也根本无人能知。

　　细细的声音，在微风拂过树梢头，扬起的飒飒声中，显得如此的轻巧，几乎要叫人觉得那是一声错觉。但是辉月却打包票，自己是清晰地听见了，缘一开口说话的声音。

　　然后，不论辉月再怎么和他叽叽喳喳说起话来，这个垂下眼，自顾自将花枝轻轻拢于手中的幼童，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就如往常一般。

　　小小的幼童，仰着迷惘的神情，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枝颤悠悠的花苞。他也许根本想不通，仅仅是开口的这一个简单的行为，为何会让面前的这个女孩，快乐地如同一只雀跃的小鸟呢。

　　可是，他只不过是，将心头积压已久的，这些日子充盈于胸口，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某种情感，宣之于口而已。

　　某种轻盈而又温暖的美好，几乎不必去感受，便从她那处传递而来，于是，他又拢了拢手中的花枝，细细地打量着双手，仿佛要循着那残留的温度，看出一朵花儿似的。

　　他知道，这应是能被称之为快乐的神情。因为，他看见过仰望着天空的她，那些自由而悠闲自得的天边云彩，变幻出奇妙稚趣的形状时，她总是说着神采飞扬的言语，一字一句与他分享。

　　“缘一，缘一。”

　　“你看那天上的云朵，像不像沉甸甸的枝头，缀着盛开的花呢。”

　　继国缘一并不理解她口中的话，因为，他的庭院中最醒目的事物，除了那一屋孤零零的屋檐，就要属那伫立在一旁，点缀着黛绿的枝头了，这颗无名的树干，并不会挂满簇拥着的鲜艳。

　　然后，女孩仿佛总是能看透他的内心，她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继而恍然大悟，笑着说，那就等下次我将它们带给你看吧。

　　“你一定也会认为，它们是美丽的。”

　　而那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总是紧挨着，肩并肩，坐在一起的。

　　继国缘一起初并不是很懂，那种心头跳跃着的，几乎要飞跃起的感觉，细细流淌着的，拂过心头的潺潺细涓，究竟应该称之为什么。

　　这叫他无由地想起了母亲。

　　“缘一，缘一，我的孩子。”

　　将他搂于怀中的那个女子，呢喃着轻柔的话语。

　　也叫他无由地想起了，他的兄长。

　　“缘一，缘一。”

　　他那被选为继承人的兄长，肩负繁重的课业之余，不管不顾父亲的严诫，时常寻他共处，就连被震怒的父亲亲手训斥，都没有打消他的决心。他用某种，同样轻柔的善意，将他的心头填充得满满的。

　　小小的身躯，胸膛中，渐渐地溢满了神奇的情感，他睁着那透彻的石榴色双眸，望着天空中的云彩，地上的树木，飞过的鸟儿，似乎是逐渐明白了什么。

　　*

　　辉月做梦都想象过，被众人认定于天生缺陷的缘一，若是开口说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她现今迫切地，想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分享与继国夫人。

　　那位，眼中常盛满了柔软与细碎波光的女子，如若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心情如雪后初霁一般，感觉到稍稍欢快一些呢。

　　她学着阿系的样子，也迈着翩跹的步伐，与那不远处依旧坐在廊下的小小身影，挥了挥手道别。

　　但是她走着，走着，又有些迟疑。她想着，她该怎么向她们提起这件事，她究竟该以何种口吻提起——缘一甫一开口，是对着她，而不是他的一脉血亲呢。

　　*

　　阿系看着辉月，时而露出，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神情，时而又皱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她收了手中的活计，疑惑，最近是否又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呢。

　　她细细地思索着，但又毫无头绪，阿系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她大约是觉得自己是，无法了解辉月那简单的快乐的。

　　毕竟，她可是仅仅看着还未融雪的枝头，就会期待新春的孩子啊。

　　她向不远处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女孩就褪去了那稍显烦恼的神色，笑着小跑了过来。

　　阿系比着女孩的个头，如同小杨柳一样纤细的她，如今也略微抽高了些身量，于是阿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该是时候裁新料子了。”

　　女孩摸着身上的布料。

　　“它还是新的呢，才穿了没多久，也贴身的很呢。”

　　“我很喜欢。”

　　“就算有了布料更柔软，也更好看的新衣服？”

　　“欸。”

　　阿系笑着拉起她的手，布料滑落，堪堪露出掩盖在下面，洁白的手臂。

　　*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辉月还没来得及将缘一开口说话的好消息，告知继国夫人。

　　那位如春花皎月般的女子，就又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辉月亦步亦趋跟着阿系忙前忙后，室内又升起了跳跃着星星点点的火盆，往常清幽的内室，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多了起来，辉月遵循着记忆，将她们与某些熟悉的存在，一一对应了起来。

　　她知道，与那些人一同而来的，总是那些苦涩的药味，伴随着阿系忧愁的脸色和继国夫人的不眠之夜。

　　夜晚在此时显得如此寂静与漫长。

　　她跪坐在继国夫人的床褥旁，手中绞着浸湿的柔软布料，然后细细地为她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汗。

　　宅邸中，最近莫名地生起了一道流言。

　　‘听闻家主有意扶持那位，之前一直被照养在偏院的小少爷。’

　　‘真的假的，那位不是一直被视为不祥的吗。’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悄悄响起。

　　‘那大少爷又将何去何从，家中总归不会能有两位继承人吧。’

　　有人惊慌的声音，像是捂住了某个人。

　　‘噤声。’

　　她曾于屋外庭院听见下人们的窃窃私语，睁着疑惑的双眸看着她们。而身旁站着的阿系脸色看起来糟糕极了，就像压抑着怒火般，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引来了下人们的一阵惶恐。

　　流言已经传到了，静养的此处。

　　辉月不明白她们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莫名的，看着阿系难看的脸色，知晓了那一定是，让人觉得感到难受的内容。

　　她轻轻地拉开了障子门，步入了室内，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两位少爷了，不论是以往常来的岩胜亦或是缘一，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们了，正如继国夫人一般。

　　继国夫人已经醒了，睁着那怜爱的双眸，潸然落泪，泪水划过了她的脸颊，她正在无声地哭泣。

　　许久，安静的和室中，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我这无用的母亲，此刻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

　　大少爷最近似乎深居简出。

　　辉月又来到了缘一的庭院，小小的身影一如既往，穿着短褐，仰着头，望着天空。

　　辉月还未走近，便看见他有所察觉，感应似的向这边看来，她慢悠悠地从阴影处走出。

　　然后，坐在他的身边。

　　她想着最近的流言，不知如何开口。

　　缘一似乎已经渐渐习惯吐露语句了，不知是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某些其他的存在互通着呢。

　　小小的幼童与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较之于，波澜不惊，日复一日的生活，近日的事，使得他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种，罕见的不解，也许说是不快也说不定。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再想要当武士了，因为握剑的手感，乃至挥舞击在他人身上的触感，都使他心生厌恶。

　　很少看见他有这种表情，纵使他被当作不祥的人对待至今，都未见他有什么任何负面的情绪。

　　很难想象，在她印象里，只不过是短短不多时的分别，他就对某样事物明确地表达出了厌恶之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与最近宅邸中流传的有关吗。

　　辉月忍不住问出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却不料，不远处也传来，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奇妙的情感。

　　“我也想知道。”

　　辉月倏而转头，只见庭院中，站着一个与身旁之人，面容如出一辙的身影，他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齐齐坐在廊下的两人，神色莫名的晦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