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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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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衣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是一派安详。父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母亲是商贾名门闺秀;他自幼聪慧,袭承了父母的才貌,也未曾尝过什么苦头。
那日是元宵节,也是他十四岁生日。他特地和夫子告了假,早早离了学堂归家。在走到离家不远的医馆时,想起早上母亲交代的一句,若是回的早,去医馆将她近期吃的汤药按方抓几帖回去。
站在医馆门前,心里念叨着药方药方,一边在身上搜刮起来,一时竟然没找着放在了哪儿。
此时一人从医馆出来,手里拎着一堆捆好的药材,低头在看着手里的一张清单。似是没有注意到挡在那边的沈寒衣。沈寒衣恰巧从袖中翻出了药方,松了口气,抬头提足正准备往医馆里去,便扎扎实实的与这人撞了个结实。
那人未曾想到门前竟杵着个人,被撞了后,纹丝不动。倒是沈寒衣年少单薄,冲劲下后退了两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是个练家子。
沈寒衣站定后,才看清撞到的人是什么模样。当即心里下了判断。
这人个头虽高,却长了张娃娃脸,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穿一袭窄袖蓝衫,腰间两指宽的银链束腰,虽无花纹坠饰,布料却不似市井低廉。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见没有散乱,才放心的将目光投向沈寒衣。却在看到沈寒衣的刹那,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一双杏眼瞪的又大又圆。
“你……”他似是脱口想要质问些什么,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那边胸口一起一落的闷声喘气。
“我们认识?”沈寒衣思索片刻,确定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他瞪了眼沈寒衣,双拳紧攥,似是在忍耐些什么。就当沈寒衣觉得下一刻即将迎来拳脚,他也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时,眼前这人的怒气却瞬间消散了开,垂头丧气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闷闷问道。
“咱们有仇吗?”沈寒衣没有直接回他问题,脚下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
“没仇。”
可他方才那副模样,像是恨极了他。如果不是恨他,那就是恨他爹?
似是瞧出沈寒衣的思虑,少年移开盯着他的目光,撇嘴道:“我方才把你认成了另一个人。”
虽说天下相似之人很多,却极少碰巧凑在一起过。不禁好奇道:“我和他长得很像吗?我叫沈寒衣。”
听到沈寒衣的名字,少年人皱眉道:“好好的怎会取‘寒衣’作名。”
“我恰好是‘寒字辈’,可能为了顺口吧!”沈寒衣也知自己名字含义不讨喜,如此解释道。
“你方才为何站在门前挡着道。”确认了沈寒衣与自己认识的那人毫无干系,少年人也恢复了平静,皱眉问道。
“方才我是在找药方,我娘要我替她抓几幅药带回去。”沈寒衣扬了扬手里展开的药方,笑了笑追问道:“你还没回我,我和那人长得很像吗?”
少年人被他手里药方吸引了注意力,心不在焉道:“唔……乍看下你们有六七分相似,但是那人比你年长许多,个头也比你高不少。哎!等等!你这药方是谁在服的?”言罢一把将他手里药方拿走,仔细端详起来。
“是我娘。怎么了?”沈寒衣凑上前看着他。
“这药方开的……你娘是中了什么毒么?”
沈寒衣摇摇头,紧张道:“我只知她前些时日染了风寒,然后见不得风,这些日子才好起来。”
少年人见他一脸懵的样子,将药方递回给他,说道:“行吧,你家的事儿也与我没什么大干系。我叫叁仟,有名无姓,最近几日会在这边给我家公子办事儿。你若是有需要找我帮忙的,可以拿着这个到城南无名居找我。我还有事儿耽误不得,先走了。”
沈寒衣手里拿着叁仟递给他的镂空银铃,来不及多问,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头人群之中。
城南无名居,好奇怪的名字。沈寒衣心里嘀咕着,晃了晃手中的银铃,并未听见发出什么声响,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铃铛中似乎放了什么药材,闻着很是清神醒脑,便将银铃收进了怀中。
从医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因为今天过节,街两旁的铺子、摊位,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点着后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虽然很想逛逛,但是时间已然不早。颇有些留恋的左右张望,一边脚下不停的匆匆走着。当路过一个卖手工银饰的摊位时,沈寒衣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驻足打量起来。
摊主是个秀气的姑娘,见他盯着横在整张桌上的银刀,笑着开口说道:“小公子是喜欢这银刀吗?”
沈寒衣有些郝然的看了看她,伸手拿起那把银刀,左右翻看了一番。纯银的制材份量不轻,刀柄到刀尖的长度快赶上大半个手臂。柄首是掏空了雕的似龙非龙的野兽,刀鞘、刀身都刻满了与柄首相似的兽纹,刃身弯曲锐利,做工实在精巧。
“这刀上雕的都是饕餮,是我爹爹早些年给人定制的。不过后来定做的人迟迟未来取货,便搁置了许多年,近些日子才拿出来卖。小公子若是喜欢,给个材料本钱就行。不过得当心,当时做完便直接开了刃,锋利的很。”摊主见他模样俊俏讨喜,加上这银刀放了好些年,放在一堆首饰挂件里突兀的很,想着随缘卖出去了了的好。
“那,这刀怎么卖?”听这意思,想来材料钱应该也不贵。沈寒衣摸了摸钱袋,里面收着压岁钱和平时爹娘给的零花钱,期盼的看着摊主姑娘。
只见摊主姑娘笑眯眯的伸出五个手指。
沈寒衣:……
刚进沈府,沈寒衣便瞧见迎面走来的半荷。半荷是沈夫人身边惯使的丫鬟,看到她,沈寒衣便知晓娘亲等他多时了。
“少爷可算回来了!夫人方才还问了几次,担心你赶不上饭点。”半荷笑盈盈的接过沈寒衣递来的药材,准备往厨房去煎药,却被沈寒衣叫住。
“半荷,我娘喝的这药,是治什么的?”
半荷摇摇头,说:“这我不知,自从过了年后,夫人就觉着头疼食欲不振,脸色也不大好。就找老郎中给瞧了开的药,当时我在门外,没让跟前候着。想来应该是前些日子出去着了风寒。不过少爷莫担心,夫人喝了药,已经一日比一日好转了。”
“好吧,没事。我就是看娘亲喝了好些日子,也不见断,担心下问问。”
娘亲不喜下人过于贴近伺候,沈寒衣也是知晓。见问不出什么,便放了半荷去煎药。自己先回了房。
回了房中,将藏于袖中的银刀取出。虽说几乎花光了手里的银钱,却觉得值当,越发爱不释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饭点,便想将银刀藏于被中,等用完晚饭再回来把玩。刚想起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不及将银刀藏起,便被破门而入。
沈寒衣瞬时将银刀藏于身后,看着一脸焦急的来人,皱眉呵斥道:“十竹,你做什么!谁让你闯进来的!”
“少爷!快!”十竹手里拎着个包裹,拽起沈寒衣便往门外跑。
沈寒衣被他拽着向后院奔去,一脸莫名道:“不是一会儿要用晚饭吗?你带我去后院干嘛?”
“少、少爷,我也……我也不知道!呜……”十竹抑制着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哽咽道:“你赶紧逃吧,千万别回来!”
“逃什么?什么情况?”沈寒衣顿觉不对,用力甩开了十竹的臂膀,转身要回去。
“少爷!少爷!”十竹拉住沈寒衣,直接跪在了他面前,哭道:“你千万别回去!老爷已经没了!”
“什么叫……没了?”沈寒衣愕然看着他。
“就是死了!死了!老爷被人杀了!府里来了几个人,没说几句话,把老爷给杀了!夫人让我赶紧来通知你逃走!”
沈寒衣懵了,呆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十竹顾不得伤心,刚想起身拽他继续逃,却突然一声闷哼,直接软倒在了沈寒衣脚下,没了气息。
耳边传来破空之音,沈寒衣下意识的抬手去挡,紧接着手臂一阵剧痛,直接惨叫着扶着手臂跪了下去。
“胆子不小,居然敢徒手去接。”
廊下不知何时立着个青年,身披白色大氅,手握着玄色长鞭,居高临下的垂眸瞧着沈寒衣。似是畏惧寒冷,青年将漏在外面的手收回袖中,闲庭散步般走近,伸脚勾起了少年的下巴。
“你就是沈兰舟的……”
最后两个字在看清少年的容貌后,消逝在了唇边。青年露出了沈寒衣下午在叁仟脸上见过的同样神情。只是青年更多的是害怕,似是怕极了他的模样。
“怎么会……”青年被他的模样震住,仓皇的后退了几步,拿着鞭子指着他道:“你不是沈兰舟的儿子!”
“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里!”沈寒衣捂着手臂气急站起,银刀落在地上,被青年用长鞭卷了过去,不禁吼道:“还给我!”
青年看着手里的银刀,脸色更为郁沉:“缙云刀。”
“哪儿有缙云刀?”
一道阴柔的声调传来,青年皱起眉头,侧身看向身后行来的人:“看下这个是不是按缙云刀仿的。”
来人身量不高,皮肤惨白,五官十分秀丽,若不是身穿一身藏青色男装,竟辨不出是男是女。他接过银刀,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番,打趣道:“你不会被个赝品给吓着了吧!”
身旁的青年不屑的睨了眼地上的少年,转身走到廊外的空地处,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院中。
留下的那人哈哈一笑,转而蹲下身,凑近看着怒目瞪视着他的沈寒衣,脸上扬起戏谑的笑容:“我还真没想到,这辈子能在这张脸上,瞧见这么无能的样子。”
“你们——到、底、是、谁!”
“我?我叫江余。多余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