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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非正文:戏子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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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戏子多情
静守一份安然 ,淡墨红尘,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记
身下的老藤椅悠然的晃着发出“咔吱” “咔吱”的声音。一位老人躺在上头,暖阳铺洒,给她用银白的发丝镀上金边,她扬起嘴角,呼吸逐渐绵长....
万余屯里只有一家花店和一家丧店。
我和对面的老头子斗了大半辈子,至少别人都这么认为。
我卖花,他卖馆材。
我想……用花来葬人,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还吃这豆儿,牙不得蹦了。”我颠了真颠手果的黄豆,对老伴嗔怪道。
“没事儿,牙好着哩。”他笑的有点憨厚。
那时,我是个戏子,人人轻视的戏子。
且村子里没有人做馆村这种东西,都是火化及丧坛。
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被讹怕了。
他白净的像个书生娃,全然不似做馆材的丧家人。
在屯里开庆宴那天,我被叫去唱戏,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很狼狈也怪可怜的。他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眼神渴望地盯着我手里的白膜。那是我唱了很久的戏曲换来的,外带一张粮票,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天大的惊喜,我紧了紧手里的食物。我知道,我自己生活不易、没有资格去怜悯别人。
“对不起。”说完,我便赶脚离开。是夜。
我感到不安、想起他和我初来时一样的眼神
既迷茫又无措。
最终。
我决定去看看,晚宴散了。
连最后一丝人气也消扼了令我惊讶是他还在。
一个朦胧身影还在地间里把那条小小的缝里塞的严实。我晃醒了他看到他大啃食着馒头。我心里笑了笑
他突地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我问道
“你…吃了吗”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和犹豫。
“嗯"。我为他的不安感到好笑。
据后来、我了解到他本是淮北的刻碑人.家里原是地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着族辈骂了大半辈.
“所以你是和学师傅学的刻碑”我拿起他刻的石头。
“嗯…也…不算学.就稍稍一看.”他红着脖子道。
“那就是偷师咯?”
“才..才不是哩。”他坐直了身子
“李师傅知道的。”他喃呢着说。
我同他说“:人间太冷。”
他同我说:“破冰取暖。”
后来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唱戏了仅靠着他刻碑的技术养活着我俩口子。
生活紧凑的同一只搁浅的鱼儿。
我转头对他说“:我想开花店”。在很久以前就想。
他熟练地刻着碑纹挺了半响道“:得等等。”
我没说话许是他察觉到了我的沉默“:怎么了”
“没…就突然不想开了。”我闷声道,我心里清楚,这个等要多久。
在篆刻声中他轻声说了句什么,太小声,我没听清。
盛夏之季,蝉鸣声很悦耳。
那天,他拉着我去猫巷。
“好了吗”我闭着眼睛问。
“好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那一回,他送了我一间很小的花店,只容得下四个人的店铺,架子上摆放着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花。
没有香味,也不漂亮,却甜进了我心坎里,丝丝的甜。
在我的记忆中,那次他笑的很开心。 结婚后,咱俩拌嘴是家常便饭,且向来是我挑事。
“你又拿我绣袍干嘛了”我佝着腰,拿浦扇拍打他的头。
“去设计下花圈。”他手不停
我气笑了:“你拿我绣袍去设计丧圈”
“好看的。”
“哪家客”
“李家的李莫是丧家,就是李里子的姐夫。”
“就是李家的李里子”你就这么在意,那老婆子?”
“说啥哩,和李里子有什么关系。”他放下刻刀,有点急。
“你还想帮她撇清关系?” “不是,你这没逻辑。” “逻辑啥哩?骂我?”他又冒出奇怪的词,我从没听过。
“没有骂你的。”
“那我不喜欢你拿我的绣袍去设计丧圈是我的错?”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他停顿了很久,有点无措,手脚无处安放。
“我的错,我的错,一大把年纪了,还掉子哩。”
他用衣袖帮我拭去,面颊上的泪水。
我一直知道,那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怎么突然。但在我七十高寿那年,他离开了人世。
于是,我对面的丧后关门了,再也没开过。
近些日子,我睡眠质量不太好,可能是因为人老了吧。
他说他要去给我抓药,好了像叫什么眠药来着,那种东西,不便宜,蛮新奇的,他当时就揣着一堆毛票去药店,给我买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衣婆,你看看昨天猫口河那是不是你夫家 ,掉河里走了,哎。”一位。花店常客对我道,他嘴里开开合合说着什么,我都听不太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麻木的往猫口河走去,那里只余下一滩水洼,与我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为我擦眼泪,并温声哄着我这个老太婆。
此时,我躺在老藤椅上,静静的回顾着往事。
我轻合上眼,眼角被泪水浸湿呼吸渐浅。
我道:
“我活了大半辈子,用尽余生来卖花。最后,我成了买花的那个人”。
我用我最喜欢的花礼葬了他,用花并着棺材一并葬了他。
他道:
“我受尽辱骂,却用余生来偿还”
“最后,我成了被爱的那个人”她送的花,我很喜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