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你》阿故酱

7、你真不讲究

　　军训的第二天开始，学校每天七点的起床号准时响起来起来，许尧一贯是资深起床困难户，七点起床号只叫醒了周洲一个人。
　　早晨七点的阳光已经开始有了温度，穿过阳台洒进了寝室的地上，许尧觉得这阳光有点刺眼。周洲洗漱完了之后一个人在寝室里面絮絮叨叨的叫剩下的两个人起床，顺便收拾着前一天晚上寝室里面的一片狼藉。
　　“你俩再不起，肯定赶不上吃早饭了，一会儿饿着肚子训练，你俩受得了吗？”
　　“我不吃……”许尧嘴里说不吃的那句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些什么东西，完了，昨天答应兰远之一起吃早饭的，该死的，这周公误人啊。
　　有科学家说过，人类的潜能是无极限的，在万分紧急的关头，人总是可以发挥出无限的潜能。许尧从床上坐起到穿好衣服，再到洗漱整理头发站在寝室门口，周洲粗略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花了四分半的时间，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寝室的门被关上了。
　　大部分人已经尝到了不吃早饭就去训练的苦头，许尧出门的时间大概是七点十二分，楼道里已经来来去去的走着很多人，他出门就朝着兰远之的寝室冲过去，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身过去，兰远之正倚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看着他。
　　初升的太阳被挡在了寝室的另一边，这扇窗户只能沾点阳光并不起眼的雨露，可兰远之的侧脸依旧沾染了些太阳的光芒，柔和的光线洒在他侧脸的朱砂痣上，让原本带着苦意的泪痣都变得光芒万丈。
　　许尧的眼光不自觉的在兰远之身上流转了一遍，却很快自然的收了回来，保证停留的时间没有超过朋友的距离。
　　“你来了怎么不进宿舍找我，我还以为你没收拾好呢。”许尧有点心虚的说道。
　　“我起得早，你宿舍还有其他人，害怕进去大家都不自在，就在这儿等你了，走吧，吃饭去。”
　　两个人并列走着下了楼，许尧看到走在他们前面的人是周洲，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住他一起。兰远之身上的迷彩服也不是昨天的那一套了，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他应该是领了衣服回去就把其中一套洗了，把昨天的换了下来。
　　“你换衣服啦，你洗衣液的味道挺好闻的。”
　　“嗯，这样批量造出来的衣服可能不太干净，昨天的我换下来了。”
　　“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讲究？”
　　“你们学工程的，都这么不讲究？”
　　许尧接不上话了，悻悻的低下头，心想我也是换了衣服的，只是没把刚发下的衣服洗了而已……
　　食堂今天早起的鸟儿比昨天多了一半，人总是在吃亏之后才知道学聪明，但是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西式餐点的窗口人不多，偶尔才会有一两个人去买点什么，兰远之也没有排队，拿着盘子就选东西去了，许尧看着都快排出食堂的队伍，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的中国胃，选择西式的早餐算了。
　　于是原本是一个人选早餐的兰远之，身后多了一个拿着盘子还伸着脖子朝他盘子里面张望的许尧，这货就像是没长脑子的灵长类动物差不多，兰远之拿什么，许尧就跟着拿了什么，在打了两杯豆浆，一起坐下吃饭去了。
　　吃了几口香肠和吐司，许尧实在是觉得有点难以下咽，但是又不得不吃下去，毕竟上午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训练，他大口大口的吃着盘子里面的东西，然后又大口大口的灌着豆浆，活像几辈子没吃饱过的饿死鬼一样。
　　两个人吃过早饭就出发去了操场，这时候离七点五十开始训练还差十分钟左右，走到操场门口，许尧突然叫住兰远之，从兜里搜出来两支葡萄糖和藿香正气水塞给他。
　　“咱们毕竟不是伤号，也不好总是到校医老师那里蹭，我昨儿出去买了几盒，以后每天给你带几只，你得喝下去啊。”说完朝着自己方队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留下兰远之愣在原地，这是许尧昨晚上回宿舍之后特意出去给他买的，也没有一盒一起给他，而是拆开了一只一只的给他。兰远之想起从前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每天给兰远之准备的水果从不是一整个的苹果或者橘子，都是削好皮，切成小块装在盒子里面，总能让兰远之收获许多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他眼眶有点酸，他好久没有被人羡慕过了。
　　许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东西塞给兰远之之后就跑了，像是在逃避什么，只是他不清楚，是在逃避兰远之的眼神，还是在逃避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
　　许尧所在的方队是由建筑系两个专业组合起来的，除了他们土木工程之外，还有一个班是建筑工程管理班，两个班的人由于都在一个方队，许尧又是排头标兵，辅导员便让许尧把两个班的名一起点了。一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许尧会说话也会为人处事，大家都很喜欢也都很服他，毕竟许尧身高和颜值都在线，世界都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报以最大的善意。
　　第二天军训开始，许尧再一次感叹部队的时间观念和执行力，说好的七点五十开始训练，一分一秒都不会拖沓，七点五十一到，他们已经在准时的开始站军姿了。
　　依旧是三十分钟的军姿，王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细细的藤条，拿着藤条穿梭在他们中间，瞧见谁腰没挺直肚子没收头没抬的，丝毫不客气的就是一下。许尧站在最前面，一点也不敢松懈，已经有好几个在中间划水的同志死于藤条只手，想稍稍放松休息一下的许尧只能咬咬牙坚持着。
　　“嘘……全体都有，立正，站军姿结束，现在自由活动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训练。”王泽站到主席台上吹了一声哨子，然后朝着喇叭发布命令。部队确实是个令行禁止的地方，王泽的话音刚落，所有的方队立刻立正之后解散，像逃荒一样四散开来。王泽不在，许尧临时充当着发号施令的人。
　　十分钟的时间不长，许尧也不想走动，一个人坐在阴凉的地上发呆，王泽见他一个人，也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许尧见是他，想也不想的开口调侃：“学长，一个人啊，我昨天都看到有人找郑教官要电话了，你这行情不行啊。”
　　“去，我们是不允许给学生联系方式的，这是违反纪律的。”王泽的脸有点红，语气却是严肃的，对他来说部队是个一言一行必须听指挥的地方，来的时候领导怎么交代的，他就必须怎么执行。
　　“学长，你太紧张了。”许尧觉得王泽一点也不像是大学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的人，大家训练的间隙开玩笑，两句话都能把他逗得满脸通红。
　　“我听说军校很难考的，学长，你成绩肯定很好吧，怎么不上个清华北大啊，当兵多苦啊。”
　　“军校，不花钱，每年还能有补贴，我爸妈年纪大了，弟弟妹妹还要念书，没钱供我上大学。”说这些话的时候，王泽没有丝毫的窘迫和不好意思，许尧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自卑的因素，王泽一直对他们是恩威并济的，他觉得王泽也是个正直坦荡的人，休息的时候跟他们聊天，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对生活的抱怨和部队生活的苦闷。
　　许尧觉得这时候的气氛有点太沉重了，于是嘴里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学长，原来你上军校是为了省钱啊，你这动机不单纯啊你，思想觉悟不高啊你。”
　　“你别胡说八道，我上军校，第一是因为向往部队，只有部队才是磨练人心性的地方，你不懂别瞎说。”王泽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语气里还带着急促的辩驳气息。
　　“学长，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吗，他们多大了。”
　　“弟弟上高二了，妹妹今年才上初中，他们学习都很好，以后都有出息的。”
　　“你刚刚说你爸妈年纪大了，你弟妹的学费……”
　　王泽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我出，念军校的时候，学校什么都不用出，生活费也不用，每个月有600块钱的补贴，我都寄回去了。现在毕业之后，一个月能多些，我在部队用不了什么钱，都寄回去给他们了，我弟弟上学成绩很好，也不乱花钱，我爸妈在家种点地，养点鸡鸭，基本都够啦。”
　　“那你以后，你以后成家怎么办呢。”
　　“这不还早吗，党和国家培养我这么多年，我才刚毕业就想着结婚啦，还得报效几年国家不是吗，再说了，我爸妈砸锅卖铁把我供出来，我怎么也得让弟弟妹妹考上大学才行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
　　十分钟很短，没说多少话时间就到了，他们重新站回了自己的方队，许尧此刻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能生活的并不好，但是没想到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许尧老妈的家境很好，外公当年是最早一批下海经商的人，半生打拼挣下累累家业，老妈是家里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出嫁的时候，外公就准备了大批的嫁妆。而父亲家境虽然不好，但是当年也是大学生，大学学医毕业之后进了医院，经过几十年的沉淀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医生，主任医师，科室主任，两个人的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的家庭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一直富足有余，老妈结婚之后几十年没有工作，也丝毫没有影响过她的生活质量。外公去世之后，舅舅也很照顾这个唯一的妹妹，所以许尧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为任何的物质生活为难过，他不太能想象得出一个学生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钱养弟弟妹妹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也不太能想象王泽是用什么样的毅力做着长子长兄的身份撑起这个家庭的，但是他想，王泽的父母应该是通情达理并且不贪心的人，只有这样的父母，能教育出一个对整个世界抱着善意和希望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人在阳光不曾照耀过的地方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