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
埃德加派来的女官总担心艾里斯这小门小户的，做出来的菜上不了台面，不配端到殿下面前。所以一个劲劝他做什么开国皇帝爱吃的宴席：烤乳猪、烤全牛……
艾里斯在这方面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坚持，“殿下本就是冲着我上不了台面的‘小菜’来的，您还非得给他和宫里一样的口味吗？”
女官被他说得一哽，表情有些难看，看艾里斯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艾里斯却压根不当一回事。
当然了，做硬菜，他其实很擅长。
女官提醒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杜兰殿下的胃口非常大——前提是他吃得满意。
女官别有深意地告诉他：如果殿下吃着不喜欢，可能只吃一口就再也不张口了，还会发闷气，后果非常严重。
——埃德加过来的时候，暗示杜兰有一个资深网络美食博主的马甲，以挑嘴和毒舌闻名美食界。他拦都拦不住的过分！
艾里斯：“……”这种“过分”吗……
好吧。不得不说，这位殿下和一开始给他的印象太不一样了。
三岁的杜维特都比他乖。至少胖豆在外面吃到不好吃的东西时，只会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店主，嘴皮子很不顺溜地安慰对方：
“别、别担心，苏苏、会好起来的。”
说得像别人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艾里斯最终采用了少量多菜的方式。主菜是烤羊排，但配菜也大多是厚重的肉类，只是分量酌情减少，菜盘尽量增多。
艾里斯就不信，自己使上浑身解数、施展毕生厨艺的整整一桌，还能被杜兰挂到网上去“口吐芬芳”。
再加上，他也的确有讨好杜兰的理由。
杜兰这一次过来，就是代表皇室，要和沃瑞吉联邦、麦唐纳岛的代表人士，进行最后的商谈的。
艾里斯虽然每天忙得要命，却没忘记要找渣男，对新闻非常关注。每晚都在心里祈祷杜兰能给力，早日把麦唐纳收回来，好让自己能顺利上岛找人。
他这个位置就算担心也没用，既然有机会，就精心做菜，也当是出了一份力吧。
-
杜兰过来得比他预想的早。艾里斯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大汗淋漓，听到殿下来了还慌了一下，差点儿以为自己的时钟慢了半小时。
“不急。时间还早。让老板慢慢来。”他听见外头有人说。声音有些熟悉——三年前，他在书房门外就是听到这个声音“让他滚”。艾里斯没好气地撇撇嘴。
就算杜兰不说，艾里斯也不会让还没到时间的菜上桌。泰格有句俗语：“心急吃不了鲜羊肉”。在菜肴的火候面前，皇太孙也得往后站。
另一个客人直到昨天预定的时间才匆匆赶来。时间刚好，艾里斯连忙让侍女开始上菜。
首先端上去的是开胃小菜——布森里鱼唇冻。
鱼唇其实不是普遍吃得惯的常见食材。但布森里鱼却不同。
布森里鱼是格罗特齐海域特有的一种浅海鱼。这种鱼头大身小，身上没什么肉，黑不溜秋，像一个放大版的蝌蚪，丑得令人恶寒。
但这样的鱼，却是格罗特齐唯一闻名全国的特色，被美食杂志评选为前十的美味。原因就在于它那个无比特别的“嘟嘟唇”。
取布森里鱼上唇直到鱼鳃的部分，放入冰箱冷冻一整夜，直到食用前才取出，浇上两勺沸腾的汤汁。
汤汁会迅速融化鱼唇的外壳，让它裹上汤中的滋味，恢复原本软糯的口感。但此时，鱼唇内部还是冻住的，细腻冰凉的口感，与冰淇淋有些类似。
这时候一口咬下，就会感到从热到冷、从软糯到凉爽的层层过渡，紧接着，再猛吸一口——
鱼唇内部此时已经彻底融化，之前的汤汁与这果冻般的口感完全融合，被纤薄的鱼皮紧紧包裹，在这一口吮.吸下，爆.炸似的全涌了出来，一瞬就能唤醒你的全部味蕾。
布森里鱼的鱼唇口感非常特别，是杜兰来格罗特齐之前就写在计划表上的top1。前天他就在官方晚宴上，品尝了本地布森里鱼唇的经典做法。昨天又让御厨复刻了一遍。到了今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左右不过是开胃小菜。杜兰聊胜于无地舀了一小勺放进嘴中——
他的瞳孔顿时缩到最小。
其实布森里鱼唇的做法大抵相似，但真正考验厨师的，却是那份汤汁。不同的厨师有不同的习惯，就像昨天的御厨，虽然不敢大幅度地改动传统做法，但在口味的厚重、香料的偏向上，还是有自己特征的。
可艾里斯做的，却完全不同！
他大胆地摒弃了经典做法里味道浓重的咸甜口，而是主打酸味，但程度控制得刚刚好。
作为开胃小菜，鱼唇冻整体调味偏淡。杜兰一口下去，先是一股清新的微酸席卷了整个口腔，引得人食欲大开，再接着，舌尖就尝到了一点独特的辛辣，还带着微微的麻。味似番茄鱼，又胜过番茄鱼。
而把鱼唇冻吞咽下去后，才会察觉到独属于布森里鱼唇的甘甜，正缓缓地萦绕齿尖，令人回味无穷。
劳森在杂志上说艾里斯最擅长的，就是在保证食材本身的特色之上，给予它更加丰富的口感层次。
现在一尝：半点不假。就是可惜分量太少，没几口就吃完了。
杜兰漂亮的眼睛此时亮晶晶的，要是艾里斯瞧见了，说不定会看出一点熟悉感：胖豆吃到喜欢的东西时，也是这么个两眼放光的表情。
桌子对面的客人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见杜兰一副埋头美食的模样，也不好自找没趣，干脆把注意也放在晚饭上。很快，客人脸上就露出了惊艳。
公务……正事……嗨，算了。吃完再说。
前菜紧跟着上桌了。海参、蹄筋、焖鱼、烤鸡、深海巨蟹……陆续登上舞台炫耀厨师的技巧。
艾里斯在首都当餐厅主厨的时候，承包过许多宴席，对这方面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其实这就像指挥一支交响乐乐团。既要考虑到上一道菜和下一道的口味不能冲突、彼此覆盖，也要考虑到：连吃几道烤肉会不会腻？相配的饮品该怎样选择？怎样根据菜的分量和口味，恰好地估计上菜的时间？甚至在重要的场合，菜的摆盘、颜色，是否也有着令人舒适的安排？……
没有什么行业是学有止境的。厨艺，也可以非常高深。
但今晚的重头戏，还数烤羊排。绵羊的口感素来比山羊更好。而艾里斯取了整整一扇新鲜绵羊肋排。
表面颜色酱红的羊排直到被端上来的时候，还在滋滋冒油，切面齐整的骨头完整地插在肉中。
侍女站立一旁，按艾里斯的吩咐，顺着肋骨的间隔，动作利落地把肉切成数块圆形。像是抓住一根肋骨，就能像巨型棒棒糖一样，举起来放肆啃了，颇有趣味。
肉被切开的一瞬间，饱满的肉汁立刻满浸出来，将里头鲜嫩的羊肉润泽出迷人的嫩红。直冲鼻尖的剧烈肉香，比端上来时还浓烈十倍，立刻占领了这个小店铺的每个角落。
此时正是饭点，艾里斯又连续两天没开业，在这样比平时更勾人的香气面前，不知有多少附近的邻居，含着泪、骂着娘，就着肉香往嘴里塞面包杂粮。
烤羊肉就要切得厚实。半透明的薄肉片，更适合在滚水锅里筷子一上、一下，蘸料入嘴。
而烤羊肉，就得大口咬下去——
表面微微酥脆，撒上的孜然与辣椒，每一小粒都彻底释放了滋味。羊肉内部却细嫩多汁，每咬下一口，就有浓郁的肉汁被挤出来，在嘴中肆虐。鲜香至极，却不会感到油腻。
作为食谱丰富得令人惊叹的美洲豹，艾里斯最清楚他们这些肉食大猫想要的是什么。是不肥不腻的满满精华、是直冲入脑的极高热量，是新鲜、嫩滑、香气四溢的——
肉。
杜兰吃得眼睛都发红了，要不是场合所限，他都想变成巨虎原型，抱着羊排啃骨头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畅快过了。御厨的确技艺高超，但那又如何？
作为一个虎种异化人，杜兰的身体其实一直存在缺陷。他需要吃下大量的肉来提供能量，但生理上，却会对肉感到恶心反胃。
作为储君，他当然不能曝光自己这个弱项——质疑他会早死的舆论势必会更加疯狂。他只能四处寻找各种口味，希冀有什么人能做出让他不会反胃的肉。
常年的“挑食”下，杜兰虽然体格已经达到了成年虎的标准，体重却还远远不够。要知道满身腱子肉的老虎，可是大猫中最令人赞叹的“施瓦辛格”。
杜兰以前习惯了，觉得自己这瘦伶伶的模样挺好的。不就是吃不下肉吗？大不了直接插食管灌呗。再痛还能比基因病发作的时候更痛吗？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渴望这些蛋白质，意识到作为一个天生就热爱美食的吃货，他有多么期盼能和其他人一样，尽情地享受食物，满心愉悦地把它们咽进肚子。
杜兰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厨子——
抓回去！关起来！每天只准给他一个人做！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