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铁锈与青苔

6、不再

　　叶云川终于还是回到了那个地下室，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起初他只是强忍着饿意一味地哭，觉得再没有人打他骂他，也不会有人给他买面包吃了。
　　又或许是他害怕，虽然不知道叶强怎么了，可是就当时那个场景来看他觉得是惹上了很厉害的人，那四个人穿的衣服他在赌场见过，一身黑，凶神恶煞一般恐怖。他知道，那就是专门为了保护有权势的人或者防止生事的，可是这样的人打他爸爸，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偷东西被发现了？
　　叶强在叶云川心里始终都是最亲的人，他已经失去了妈妈，虽然叶强总是动不动就打他，可是那是他爸爸，他还是不希望叶强有什么事。
　　本应多雨的季节却少见地没有下几场雨，或许是不想让叶云川再受多余的苦了，所以他只是因为太久没吃饭再加上夜里睡觉受冻而发了烧，再没有更严重的情况。
　　第五天的时候叶云川终于忍不住决定回去看看他爸爸，或许还能求他不要抛下自己，如果要回去中国的话他宁愿跟叶强一起走。

　　叶云川跑得本就不远，只是他太难过，又没有想过要回去，所以熬到了今天才想着要回去找叶强。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房子被封了，用俄语写着一封告知信，他看的懵懵懂懂，却敏感地察觉了这封信来自警局，下面盖的还有红色的印章，最后一行的意思是，死者已查明身份，怀疑死于他杀。

　　叶云川终于从高烧引起的头疼不适中清醒了过来，他看到了现实。
　　再也没人能打他骂他了，他也没有爸爸了。

　　叶云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没有亲人了，妈妈离开了他们，叶强又离开了他。
　　他发了疯似的哭喊着，拍着门，却引来了其他住户的咒骂。
　　但是叶云川已经顾不上了，他甚至根本就不在意，因为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应该是一名孤儿了。

　　叶云川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就好像他一直都被拒之门外一样，叶强离开他，他妈妈离开他，他总是被抛弃。
　　终于哭累了，叶云川倚着门靠在了那里，又冷又饿，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了，朦胧间他又觉得叶强在喊他，以一种异常温柔和蔼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云川。

　　爸爸，你们都丢下了我。
　　我该怎么办？
　　快来带我走吧。
　　带我去没有痛苦和眼泪的世界吧。

　　叶云川像是做了美梦一样地扯起了嘴角，我也要去那个天堂了吗。

　　但是很快，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滚开，别让我看见你！贱货一样的种，谁稀罕你！”
　　“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都是贱货！”

　　不……我不是……
　　我妈妈也不是。
　　我们没有罪，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没有一点不好。

　　叶云川又看到了那个叫嚣着要杀了自己的叶强，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没有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干脆死了吧，死了也没有烦恼了，不是都想让我死吗？
　　叶云川绝望地想着，他连睡觉都已经睡不好了，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一会儿听到“好好活着！”“回国！”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叶强让他去死的愤怒。
　　我该怎么办？
　　叶云川已经不清醒了，事实上他只能再坚持一两天就已经是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好几天没有吃饭，又发着烧，甚至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已然到了生命的极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室的走廊里场年不见天日，照明灯也早就坏了，叶云川从睡梦中难受地醒了过来，他咳嗽得太厉害了。
　　难受。
　　叶云川强撑着扶着门把手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敲了敲门，而后又发觉已经没有人会给他开门了，终于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
　　他走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