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精灵一样睡着》贺兰汀

83、八三章 夜半

　　齐瑞带了一个美少年回家的消息不到第二天中午就传遍了这个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的小山村。

　　不时有人假装经过李文修家，鬼鬼祟祟的往院子里张望，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走进来。

　　直到中午，齐瑞和阿泰还是没有回来，单小锋坐在一堆石头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外面巍峨的高山，显得心事重重。

　　李文修倒是怡然自得，一边布菜，一边招呼道：“别等了，过来吃饭吧！”

　　单小锋刚走到院子里那张矮桌旁坐下，忽然有人在门口探了探头，李文修不禁苦笑：“又来了，我这院子还从没这么热闹过！”

　　单小锋仿佛没有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吃了一口菜，艰难咽了下去。。

　　不好吃，他皱了皱眉。

　　“我的手艺肯定比不上你家的厨子。”

　　李文修淡漠的语气让单小锋有些抱歉，他于是没话找话：“齐瑞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李文修挑了挑眉，笑道：“这是我跟他的事，难道你爱上他了？”

　　单小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文修会这么问，或者说他没想到这人的思想如此开放，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李文修被单小锋吃惊的样子逗笑了，“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齐瑞喜欢男人。”

　　“啊？”

　　单小锋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文修，李文修若有所思道：“这家伙藏得够深的！”

　　刚说完这句，齐瑞和阿泰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单小锋忙站起来，指着李文修道：“齐瑞，你这什么朋友啊！”

　　齐瑞扫了李文修一眼，一字一顿的说：“我和他是仇人！”

　　仇人？

　　单小锋朝天翻了个白眼，仇人会收养你弟弟，还一养十几年？

　　单小锋冷哼一声，心说齐瑞你也就蒙蒙我，我就给你个面子让你蒙好了，要说你们俩没点过往，鬼都不信！

　　转脸，李文修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没有逃过单小锋的视线，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文修掩饰的极好，他亲自为齐瑞盛了饭，笑道：“今天你有口福了！”

　　齐瑞无动于衷，冷冰冰地说：“我和阿泰说好了，我们明天就走！”

　　李文修的眼神闪了一下，他看向低头不语的阿泰，轻声问：“是这样吗？”

　　阿泰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埋进碗里去，但他仍然点了点头。

　　李文修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用一种轻柔的语调说：“好，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说完站起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却忽然转身对齐瑞说：“从今以后，他欠你的我还清了！”

　　齐瑞无言以对，眼神颇有些动容，单小锋忍不住再次叹息，他想知道，到底谁欠了谁的债，谁帮谁还债？

　　当晚，齐瑞他们回到他阿爷家，躺在那张硬淂硌人的土炕上，望着窗口透进来的圣洁的月光，单小锋幽幽的问身边的人：“齐瑞，你睡着了么？”

　　好久才听到齐瑞的声音：“没有。”

　　“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单小锋无声的笑了笑，“明天就可以带走你弟弟，你是不是很激动？”

　　齐瑞没说话，单小锋又问：“你怎么说服阿泰跟你走？”

　　“没什么。”齐瑞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睡着了，单小锋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突然，黑暗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似乎还有人在哭喊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单小锋从熟睡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嘟哝着：“地震了？”

　　齐瑞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了声：“阿泰……”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往外冲去，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单小锋有些莫名的慌乱，他迅速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外屋的地上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阿泰，他拽着齐瑞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齐瑞用力拉他，想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可他却马上又跪了下去，一直重复那句话。

　　齐瑞看上去跟平时不大一样，他好像是火了，猛的放开阿泰，咬牙切齿道：“那你就跪着吧！”

　　单小锋震惊了片刻，忍不住抚额轻叹，他走向齐瑞，“怎么了？”

　　齐瑞别开眼，单小锋又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旁观者清的齐瑞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却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单小锋蹲下身，对阿泰道：“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阿泰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哽咽道：“我……文修哥……他……”

　　我靠！

　　单小锋暗骂一声，语气却放得更柔了：“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单小锋扭头用目光询问齐瑞，齐瑞却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单小锋只好转回头继续问：“阿泰，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你们走了之后，他又吐血了，我……我去熬药，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那你没有好好找找吗？”

　　单小锋自动忽略了阿泰话中关于李文修吐血的信息，对他来说，一个陌生人的身体状况不值得他大惊小怪，倒是半夜三更扰人清梦这件事更让他郁闷。

　　“我找遍了，找不到，没有药，他会一直一直吐血……”阿泰的眼泪成串成串掉下来。

　　他哭得那么伤心，偏偏齐瑞还铁石心肠的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就连阿泰的爷爷奶奶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单小锋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你别难过，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也许只是出去走走……”

　　单小锋的话还没说完，阿泰就拉住了他的衣袖，泣不成声：“他从不会一声不吭的出门，何况他生病的时候根本走不了路……”

　　阿泰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往外跑，一边自言自语：“你们不帮我，我自己去找！”

　　单小锋还没反应过来，齐瑞已经一把拉住了他，吼道：“阿泰，你够了，不要再闹！”

　　阿泰，一个十四岁的小男生，居然一下子挣脱了齐瑞的手，一字一顿的说：“你是我哥，可是我只记得你拿刀砍死阿爸的样子……”

　　不知齐瑞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反正单小锋的心颤了一下，似乎这一瞬间齐瑞的来龙去脉才变得格外清晰。

　　阿泰又对那两位老人说：“李秀才死的时候我很高兴，尽管文修哥哭得很伤心，可我真的……”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单小锋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转身看去，齐瑞的爷爷奶奶满脸无地自容的神色，而齐瑞却低着头，他的心思单小锋无法揣测。

　　阿泰看着齐瑞，“文修哥每天都跟我说起你们从小到大的事，他说真正的李文修已经死了，他每天看着你的照片，看一次，吐一次血……”

　　“别说了！”

　　齐瑞忽然开口，阿泰却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不能跟你走了，我怕我还没有学好医术，文修哥就死了。”

　　阿泰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单小锋这才明白，阿泰之所以肯跟齐瑞走，是因为齐瑞答应他让他到大城市去学医。

　　单小锋看了齐瑞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样的齐瑞对他来说是陌生的，简直有些不择手段的卑鄙，还有些趁虚而入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