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为了世界的垂爱》无址信

8、入冬

　　当再次坐上回横滨的车，看到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时，北岛光突然有些好笑。是黑色幽默式的好笑。她觉得自从失去父母之后自己就成了个物件，一直在别人的安排下东奔西走——即便这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曾过的生活排除掉北岛贤带她到各种商业场合应酬的部分，基本可以看作是两点一线。学校里的班级活动除了因客观因素去不了的孩子还有北岛光这种不合群的。她可以与人群融为一体，但没有那个必要。北岛贤教导她关注别人的评价，但不必太过在意。曲高和寡的格格不入和被迫排挤不一样，在有背景支撑的情况下没道理委屈前者去适应庸碌大众。北岛贤从来不讲道貌岸然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而他所说明的定律也都有他自己作为亲身实践，目前为止他在北岛光面前还没有出过错。

　　于是北岛光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会有那么一点逆反心理的。不过是把人生的操控者从北岛贤换成森鸥外。可是现在没有人来告诉她这样是不是对的，怎样是对的。

　　她不相信森鸥外。
　　至少不像相信北岛贤那样信任他。

　　这种信任感很难说明。或许他们都是聪明人，可北岛贤能给北岛光以安全感。可是北岛光猜不出森鸥外会给她怎样的安排。

　　她得靠自己去争取。

　　中原中也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森鸥外让他把人直接带回港口Mafia。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北岛光的情况和他一开始的猜想有出入，可他什么也没问。他忠心的对象毕竟是森鸥外。

　　森鸥外让他把手机递给北岛光。

　　“等光酱回来要给你买一个新手机呢，”森鸥外讲话的腔调有些奇怪，他挑选用语的习惯就像把北岛光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在哄，可语气里的笑意却只是漂浮的、虚假的一层，他无时无刻不在暗示他澎湃的控制欲，只要是稍有敏感的人听了都会隐隐不悦，“是我的失误，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北岛光其实也不高兴，但已经做出的决定没有回头路可走。她很少会后悔，因为到底从来没遇到过需要她后悔的事。她轻轻说，“嗯。”

　　森鸥外挂了电话后咂咂嘴，抱怨似的道，“有点难搞哦，光酱太乖了，我都不知道光酱在想什么。”

　　“女孩子的心事干嘛要告诉你了啦！”爱丽丝坐在之前太宰治躺过的沙发上，鼓着脸用叉子戳小蛋糕，“变态林太郎！”

　　“哎？”森鸥外苦恼的托着脸，“如果是爱丽丝酱的话，一定会和光酱成为好朋友吧？”

　　“讨厌鬼！”爱丽丝冲森鸥外做鬼脸，“我是不会把我和光酱的秘密分享给你的！”

　　“哦呀哦呀，被嫌弃了，”森鸥外做出难过的表情，眼里的暗紫却沉郁，“我可也是很想知道光酱的秘密呢......”

　　北岛光发现行车换了个方向，走的不再是他们几次来回的路。驾驶座上明明还是亨伯特，但北岛光也清楚他只是装摸做样的握着方向盘而已。这辆车行驶在路上根本没有实感，悄无声息的一直脱离了路面。

　　他们开过了驶向北岛光暂居地的路口，从正经的公路进入了横滨。于是北岛光这次半点乡村风光都没有见到，只有夹杂在发达与不发达状态之间的高楼店铺。行人车辆稀落的擦过，匆匆扫过的神色里既有都市特有的冷漠，又有横滨特色的警惕。北岛光远远地看到了海，灰沉沉的一片蓝色，在荒疏的地平线尽头一闪而过。

　　越往城市中心，景象也逐渐繁华热闹起来。北岛光在街头巷尾看见三三两两身着制服的人，有的像是警制，有的又是全套的黑色系。两种穿衣特色的人都隔得很远，靠的近一些便必然摆出互相提防的姿态。似乎是靠近目的地了，中原中也开始没话找话，“那边是条子。这些是我们的人。”

　　北岛光颔首示意知道了，发现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了点尴尬的意味，于是也勉强接下了话题，“是为了维持秩序吗。”

　　这其实并不是个问句。但中原中也还是接着说，“横滨还是很混乱的，这段时间尤其是。”他似乎想解释原因，但又不确定这些事该不该爆料给北岛光知道。于是这段对话突兀的开始又突兀的结束了。车厢内恢复寂静。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地方。北岛光甚至听到中原中也开车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她下了车，在三十层楼高的大厦前站定，抬头望的时候被巨大的“森氏会社”标牌晃了晃眼。

　　头发灰白的男人带着下属早早守候在大厦门口，中原中也心情不错的抬手示意，“广津，首领安排你来接待吗？”

　　对方很恭敬的躬身行礼，气质打扮都让北岛光联想到迹部家的英国管家，她看着对方面上的单片镜晃了晃神，听到广津说，“首领吩咐我前来为小姐带路。”然后他看着北岛光身后的亨伯特，中原中也也反应过来，跟着顿了顿。

　　“不知能否请这位先生在港口Mafia的大楼外稍作等待——”广津沉吟道，森鸥外的声音就接着耳边的通讯器响起来，“请那位先生一起上来吧。”

　　于是广津柳浪一点头，向北岛光微微躬身，“失礼了，请跟我来。”

　　中原中也停在原地没跟上来，原本跟在广津身后的下属凑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姿态恭敬地说了什么。北岛光的余光扫过，安安分分的把视线定在领路男人的脊背上。

　　广津柳浪比中原中也会活跃气氛一点，边走边给北岛光沿路做着介绍。北岛光恪守谨慎的原则，广津柳浪提到的事物就不紧不慢的扫一眼，对方不出声就绝不抬眼打量。

　　高楼内部的电梯宽阔整洁，单面是玻璃，广津柳浪进来直接摁了三十层，北岛光就看着玻璃外的风景，一开始还是平齐的房屋，最后越来越高，周边再没有遮挡视线的建筑。她甚至看到远方那片出现过的灰蓝的海，边界和同样灰暗的天空连在一起，无端越高越压抑。

　　她没有恐高，也并不觉得心旷神怡或是豪情万丈。电梯门开广津柳浪请她动身时，微微缩紧的心脏才放开来。

　　她跟着广津柳浪穿过横长的走廊，脚步落在红色厚重的地毯上寂然无声。两边墙上色泽浓烈的油画画作连着画框周围变色的墙皮都有了些年代感。看起来气势唬人，但北岛光认出了至少两幅赝品。

　　——因为她在那些顶级富豪的家里见过真迹。

　　走廊的尽头是厚重恢弘的木门。广津敲了敲门，首领模糊的肯定从门缝溢出来，“请进。”于是广津柳浪握着门把将门推开，自己在旁边站定。

　　北岛光走进去，亨伯特跟着。门在身后关上了。广津柳浪没进来。

　　这间占领一整层楼的巨大的办公室，里面装饰的整体色调却是暗红色，萧肃阴暗。森鸥外办公桌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可他把所有的厚实的窗帘都拉上了。头顶玻璃制吊灯昏黄色的光被折射分散，映衬里面红木的家居，白天也显得昏暗压抑。在这个地方久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除非此间的主人本身就喜欢把阴暗的内心遮蔽起来，虚虚实实看不清自己。

　　爱丽丝在这样的环境里，趴在地毯正中央画画。看到北岛光进来欢喜的跳起来，握着蜡笔去拉北岛光的手。北岛光根本看不清她的画纸上用了哪些颜色。

　　“光酱来了，”森鸥外笑着邀约，“还有这位先生，请坐。”

　　茶几上刚好的摆了三杯热茶。爱丽丝亲密的挨着北岛光坐，抓着她的一只手。亨伯特坐在沙发另一侧，复刻的笑容一成不变，嘴角的弧度僵硬，在零碎的光照下比森鸥外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更加诡秘，不像活人。爱丽丝看着他，悄悄打了个颤，又往北岛光怀里缩了缩。

　　“我想知道您对我有怎样的安排。”寂静里北岛光直接开口了。这让她听起来过于急切，沉不住气。但她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唔，”森鸥外抬手掩住嘴唇，像是思考的姿态，“关于这点要看光酱自己的意思哦。”

　　北岛光一怔，像是这个提议出乎了她原本的预料似的。但细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森鸥外提议，“光酱想要继续学业吗？在东京继续念书也是可以的哟。”

　　爱丽丝嘟哝着，“学校有什么好玩的嘛。”她征求同盟似的晃北岛光的手，“你说对吧？”

　　北岛光不受干扰，她垂着眼睛说，“您想让我继续同那些孩子打好关系吗。”那些孩子，是哪些孩子，大家都有数。

　　“毕竟本来都是光酱的好朋友啊，”森鸥外说，“就这么分开可是太令人难过了，不是吗。”

　　北岛光说，“我在别的地方会更有用。”

　　森鸥外饶有兴致的抬眼，语调惊讶，“光酱是指？”

　　“中原君说，横滨最近要乱起来了。”北岛光也跟着抬眼和森鸥外对视，“我猜测您还缺少力量。”

　　森鸥外意义不明地微笑着，“光酱有没有见过中也君出手呢？”他的转椅换了个方向，身子朝着北岛光试探的前倾，“光酱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北岛光和森鸥外安静对视。隔了两人空位的亨伯特却突然动作起来。爱丽丝紧张的攥紧了北岛光的衣襟。亨伯特却只是待在原地，保持着坐姿，身体逐渐扭曲，头脸融化，最后整个人都化成一滩奇怪的黑液，叽里咕噜渗进沙发布和地毯里。

　　森鸥外挑眉看着。

　　那摊黑液就又攀附而上，绞成站立的人形。却不再是棕发棕眼的儒雅面孔。这次依然是个伟岸的成年男人，棕红色发丝，钢蓝色眼珠，高鼻深目，面孔严肃端方，一身看不出军制的军装，站的板直挺立。

　　爱丽丝发出“哇”的声音。她握着的北岛光的手又是冰冰凉的了。

　　“这位是？”森鸥外问。

　　“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成年的军官回答，声音板硬刚强，“一个士兵。”

　　森鸥外不说话，评估似的打量他。最后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他微微一笑，“的确......你适合战争。”

　　然后他不再看奥雷里亚诺，视线向北岛光，贼心不死的提议，“光酱是真的不想上学吗？光酱这么聪明，就算以后只当个文职，也可以对舅舅有很大帮助的哦？”

　　北岛光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底气，于是露出一点点笑，说，“我并没有放弃学业的打算。”

　　森鸥外看着她，人偶一样的小姑娘，连微笑都是毫无情绪的，“我只是告诉您，我正确的使用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