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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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是森玉哥哥的男人把北岛光从警局领出来了。
这小半个月来的经历对某些人来说堪称是兵荒马乱，北岛家的别墅被当作案发现场封锁了起来，没有牵连的佣人被遣散；北岛贤所在党派的同僚焦头烂额忙着压下此次事件不要被政敌大肆宣扬；北岛家的其他亲戚争先恐后瓜分着家产，对北岛光这个正牌继承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管她叫“杀人犯的女儿”。
政府高官的惨死面上看起来只是一桩家庭悲剧，却依然因为舆论造势在社会上掀起了本不该有的骚动。记者像嗅到气味的鬣狗蜂拥而来，警局局长同时受到不同党派的施压，头发一把把的掉；受害人与嫌疑人共同的遗孤被遗忘在警局的角落里，刚步入社会的警察小姐心生怜悯，给她端了一杯果汁抓了几颗糖，就在前辈的呼喝声里继续忙着翻档案去了。
北岛光在问询室的长椅上默默坐了两天。第三天自称是森玉娘家亲戚的男人上门要领她走。警局前辈和北岛光本人都迫切地希望这个名为亨伯特的男人能够解决一部分的事端，想要一口应承。可是菜鸟小姐心生狐疑，多番盘问后发现这个男人满身嫌疑。他对北岛家的事知之甚多，可却从未出现在北岛家的社交圈里。露馅之后男人依旧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地跟他们道了别。出了警局后人就不见了。跟踪的警察什么线索也没找到，宛如目睹了一场灵异事件。
这件事终于让警局前辈们心生警惕，因为是北岛光自己口口声声说这位是相熟的叔叔，可是这位“叔叔”离开后再问她，十岁出头的孩子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警察小姐不辞辛苦自己到处跑线索，终于翻出了森玉的亲缘关系，辗转联系上了真正的森家人，通知横滨森式会社的老总上门来领人。
按调查来看和森玉不通音讯少说也要十多年的兄长问清是妹妹的女儿后态度意外的热衷，隔天就到了东京。
老总森鸥外也是穿西装打领带，只是或许因为长久的驾驶看上去有些颓靡。去掉这部分印象因素，某种程度上他的形象和那一位“亨伯特”还有着微妙的重合。他自己还有一位养女，警察小姐看到叫爱丽丝的小姑娘还松了很大一口气，因为森鸥外是个显而易见的有钱人，而且看起来也很有爱心，还会照顾孩子。
只是北岛光本人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的态度并不如对“假叔叔”更热情。小姑娘长得像妈妈，苍白赢弱；而森鸥外仅从面相上就能看出与森玉无可辩驳的兄妹关系。两双酒红色的眼睛对视一眼，小姑娘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低下了头，森鸥外笑笑，签了领养报告。穿洋裙的小爱丽丝抓着森鸥外的衣服下摆，探出小半张脸好奇地看新妹妹。
而菜鸟女警官佐藤美和子目送一大两小登上了警局门口的奔驰车，心里一时是有些怅然的。
希望以后一切顺遂。她在心里对那被接走的小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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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座位另一侧是舅舅的养女，离她远远的，车玻璃上映出她鼓起的侧颊，影像模糊，像是在生闷气。
舅舅专心致志的在驾驶座开着车，不说话也不往后看。
爱丽丝气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搭理自己，悻悻然转头叫北岛光，“喂，你叫什么名字？”
北岛光不说话。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嘛！”爱丽丝等不到回答，气到踢前座的靠背。
“爱丽丝，”森鸥外叫她，哄小孩子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要讲礼貌哦。”
爱丽丝撅着嘴不应声。
北岛光根本没听身后父女讲话。她安静的看着车窗外飞掠过的景色出神。这条是去国立大剧院的路，本来和赤司说好要去看新出的剧目；这条街在红绿灯的地方再拐过去就是帝丹小学，她还没有和朋友们告别；市中心的商厦本来是森玉最喜欢带她逛的地方……
森玉。妈妈。
她抓着车窗接缝处的手指慢慢蜷紧了。
森鸥外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她突然伸手去握车门把手，还没用力掰下去手腕被爱丽丝一把握住了。
两个女孩子的手都冰冰凉。不像活人的凉。
“你想死吗。”爱丽丝面无表情的脸映在北岛光面前的车窗玻璃上，“那也不要拖累林太郎。”
她怔然一会儿，慢慢松开了手。爱丽丝却还是盯着她，抓着她的手腕，一直没放开。
*
东京到横滨还是有一段距离，更别提森鸥外没有坐动车还是自己开的私家车，今天刚到东京来的。他看上去有些急切地往横滨赶，没有要在东京留宿的意思。
只是连着开一天车显然并不切实际，总有些生理需求要解决。爱丽丝在后座突然大吵大闹说自己饿了，森鸥外才反应过来似的拼命道歉。北岛光不着痕迹地摁一摁肚子，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喝了一杯廉价兑水的果汁。警局也提供盒饭，可是盒饭那么难吃，而且那时候她完全感觉不到饿。
其实现在也不饿。她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爱丽丝刚提完要吃什么的要求她的肚子就跟着叫了一声。
……她有些羞恼地抓紧了扶手。但似乎父女俩个都没听到的样子，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表示，依然在彼此辩驳着吃什么不吃什么。她小小的松了口气。
最后森鸥外在路边的便利店前停了车，买了即食的关东煮。北岛光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日本特色的廉价小吃，小心翼翼戳了块萝卜看了看，煮的太烂的食块就又从竹签子上滑下去了，掉在纸杯子里溅起两滴汤，烫得她拈着纸杯上面圈子的手一颤。
森鸥外蹲下来，默不作声地掏了帕子给她擦手，又把杯子接了过去，戳了萝卜，晾了晾递到她嘴边。
她盯着那萝卜看。
爱丽丝端着小杯子在旁边吃得香，含着贡丸呼哈呼哈小口喘气。
最后北岛光张了嘴。关东煮这种食物受欢迎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绵软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好吃是挺好吃，就是烫，烫的她没有防备，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森鸥外继续给她喂吃的，递一块她吃一块，最后她抽噎的实在嚼不动，就放下杯子抬了袖子给她擦眼泪。他避开了凸起的袖扣，只是粗糙的西服面料摩擦在脸上大抵还是疼的。北岛光小半张脸都被磨红了，除了抽抽嗒嗒就是一声不吭。
只是在森鸥外起身的时候她伸出手，牵住了男人的袖子。
“舅舅。”她轻声叫。声音低的风一吹就散了。
“哎。”森鸥外应声，眯起眼睛，拍了拍她的头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