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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5] ...

  •   什么是野心?
      拼尽一切、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某样东西就足以称之为野心。
      对姜绾来说,轰轰烈烈地活着,享受权力和财富是野心,可对季修远来说,能轰轰烈烈地与她相爱便是。

      姜绾倏然一震,不只为他的哪句话,而是震惊他竟能这样轻松又不屑一顾地将他们两个人之间这层又臭又长的窗户纸捅破,更是震撼他比她更甚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

      [没有白纸黑字盖章画押,口头承诺就屁都不是。]
      姜绾的作风的确如此。
      不可否认。

      可如今,在季修远当真将他的全部、他的一切,转换成白纸黑字,真真切切地摆在她面前时,她却没半点欣喜,满腔酸涩,思绪更乱。
      竟是无法再说出任何话用以推开他。

      这样赤诚又灼热的真心,如同一炉火,她这样在冰天雪地里行惯了的人,面对温暖时又怎会无动于衷。

      她反应了一会儿,语气苍白:“你把这些都给我,就不怕我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季修远好似笑了声,而后语调沉沉:“这些都是我自己要送给你的,合同里没有哪一条哪一段要求回报,怎能称得上过河拆桥?你此时此刻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对我来说就是最等价的交换。”

      “既然不要求回报,那如果我偏不答应呢?”姜绾低声问。
      “那姜总忙前忙后这半年,就白瞎了。”季修远平静地说:“你会要的,我知道,你不会做赔本买卖。”

      他太过了解她。
      投入太多,相较徒劳无功,其他的岔路就算只能捞回来半个子儿,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

      她有自己要走的路,季修远自知她不会为他改变,更不会为他驻足,可他愿意追随左右陪她一起走,无所谓通往何处。

      姜绾咬着唇,随即突然伸出手,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腰,季修远回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庆幸这才彻底变得清晰。
      一时,两人都没出声。

      风拂过,飒飒。

      漫长的寂静里,姜绾的嘴角却缓缓落下,她轻咬着下唇,小声唤他名字:“季修远。”
      “嗯。”
      犹豫之后,姜绾终于还是说句:“对不起……”
      季修远有些不明所以,沉默着,指尖紧扣她微薄的脊背。

      在昨晚的雨夜里,她那看似建高筑垒密不透风的心墙竟是意料之外的不堪一击,感情里从来都处于上位的骄傲却如同泡沫般一触即溃。

      像是心底深处的某处被打破重塑,姜绾在这短暂地沉默中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悲恸,此时此刻乱麻般的思绪被条条理清,也只换作说与他听的一声抱歉。

      [原谅我。]
      这话似乎更应该由她来说。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那样对待你。”姜绾哑然,额头紧贴于男人的侧颈:“对不起。”
      季修远一时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姜绾看他愣神,俯在他肩头,解释说:“你不该被当作谁的替身和影子,你就是你,我当时太浅薄了。”

      她向来要强,有时甚至自负。
      自己分明同样自尊自傲,却从未试着站在他的角度,昨晚,她抽丝剥茧地细想,若是自己被人当成了高仿该如何?就算再优秀、再认真,所得的一切不过都是来源于其他人离开时残留的泡影。
      可也就是几分钟前,听到季修远提及程译时竟那样平静,那一瞬间她才真正体会到,季修远的心情该是如何兵败山倒。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感情、她的喜欢、她说过的一切真话假话,全部都只是因为这张脸,姜绾却还几次三番地以最过拙劣的谎言瞒他骗他,若是换作姜绾自己,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依旧被欺瞒,她只会有被生生凌迟的痛楚。

      “我心甘情愿的。”季修远安抚她,似乎也是安抚自己:“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姜绾下意识地摇摇头,万分依赖地紧贴,犹豫之后,她还是决定一次性说清楚:“我后来,就没再想起过程译了。”

      过去已然无法改变,可从今以后,她不想再让程译作为一根插入骨血的尖刺,也不想让这根刺伤害到季修远。
      “愧疚也好,执念也罢,我对他也早已不是喜欢和爱。”姜绾哑然道:
      “可我爱你。”
      “我爱作为季修远的你,能大大方方地说爱我的你,无所谓你的脸是什么样,无所谓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自从那次你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会追随我,都会和我共同承担,我就意识到了,你和程译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

      程译绝不会心甘情愿跟随在她身后,也绝不会和她同趟浑水,更不会像今天的季修远一样以身犯险,以身作饵同她一起承担这高额的风险,将全部身家尽数交与她。
      她是个商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你会这样。”姜绾低声说:“对不起,原谅我吧。”

      季修远的手掌收紧。

      “我说过的很多混账话。”姜绾心如乱麻:“我没能做到尊重你,真的对不起。”

      季修远能感受到,她的话语似是随着胸腔微微振动传来,他微微侧身,亲吻她的脸。

      姜绾意识到他的动作,歪头去回应。
      季修远无由地颤栗一下,喉结微微滚动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几近癫狂的一个吻。

      姜绾呼吸不过来,窒息感自胸腔涌入脑海,短暂地失神,过了许久,两个人才舍得分开。

      她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才刚张开嘴,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堵了回去,姜绾翻起手机一看,是珍妮佛的电话,响了三声后,便自觉挂断,又以短信形式告诉她:
      这三堂会审般的架势,超出我能处理的范围了,姜总您还是快点来吧。

      姜绾眉心紧皱,已然猜出发生了什么。

      “公司的事要紧。”季修远看出她为难:“我去送你。”
      姜绾却抬头静静看他:“在我去公司之前,我们两个要不要互相坦白一下。”

      季修远明白,会心一笑。

      ^

      会议桌前,姜绾居于上首,态度难得的收敛许多,神色凛然,不论围坐一圈的人如何对她口诛笔伐,都是风雨不动,指尖掐着一支钢笔,有节奏地轻轻点压桌面。

      没了客气,没了弯弯绕绕。
      这张桌子上也就只剩下一语中的的质问和一击致命的语刃,群起而攻,像是要将她生吃活剥般。

      姜绾默默听了许久,自始至终都淡定平静,眉头都没皱一下。直到弄清了这桌子上每个人的立场和想法,“啪”地一声,她手中的钢笔被重重搁置在桌上。

      众人纷纷噤声,视线投向她。
      姜绾却没直接说话,而是垂眼,微微抬手执起桌前已放置许久的青瓷茶具,悠然自得地撇去茶中浮末,方才轻呷一口。

      老实说,这茶放得太久,入口有些苦,咽下去更苦,姜绾只觉胃里一阵难受,心里骂娘,面上却依旧十分淡定。

      又有人准备开口,她却突然抬头,冷漠地觑了一眼,对方骤然失声,姜绾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定在右手边第一位身上,与之对视,她笑了下,神色温婉语气却丝毫不留情面:
      “沈总,您怎么在这儿?”

      沈骞蹙眉:“我虽然退休了,但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你问这话,倒像是赶我走的意思。”

      “怎么会呢?”姜绾的眼神里,是霜雪淬刀锋的凌厉:“您在公司还挂着职,自然是要管事的。”

      听她这么说,沈骞倒气定神闲。

      “不过——”姜绾的语气沉肃:“今儿在这开的是董事会,沈总您在德驰的董事会得任职好像已经过期了,您怎么还在这儿?”
      脆弱的窗户纸,总是一捅就破。

      当自己孤身一人,对方却群起而攻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咬死其中一只,撕烂他的血肉,剥离他的筋骨。

      不过像沈骞这样直接把大动脉搁置在她刀尖上的猪仔可不多见。

      旁边有人打圆场,又是提起沈骞是公司的老人了,又是说到沈骞的任职期虽然已满,但还未经过董事会投票,是要退出还是连任都还没定夺,旁听也是无所谓的。
      另又有人反驳,当时沈家人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的事过去还不足一年,现如今沈家老三又坐了牢,他沈骞不清不楚地在这儿算什么?就算要投票决定是否连任,也得有个投票、有了结果他才有资格坐在这里。

      “座上那位都要把德驰贱卖了,你们还在这儿争执这些。”沈骞嗤笑一声:“又是和士伯特的人交朋友,又是为了和士伯特置气跑到沧州去弄一块旧地,这东西能不能赚钱倒无所谓了,资金链能不能撑得住还都是一说,我们姜总怕不是要把整个德驰都赔进去。”

      “沈总直接给我扣这么大口锅下来,我还真担不起。”姜绾的声音清脆,没有半分退让。
      “哦?那外头的传言是假的?”沈骞仗着长辈的身份托大,步步紧逼。
      “什么传言?外界说我的那些无非就几点,都多少年了,沈总还信?”姜绾翘着腿,转头示意珍妮佛:
      “最近天热,沈总年纪大了怕不是中暑糊涂了,你亲自去送送。”

      沈骞一行人,听完这话当即愣了下,沈骞一拍桌子:“姜绾,你什么意思?”
      “沈总既然提到了沧州的地,这么多股东在这儿,我也得给个说法。”姜绾说:“这事儿也轮不到沈总您来管,后面的您实在是没权利听了。听说您最近买了几只鹦鹉玩儿?那东西很难照顾,公司这点儿事就不耽误您忙了。”

      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珍妮佛便站起身,伸手为其指路:“沈总请。”
      沈骞怎会乖乖听话,直截了当地指着姜绾的鼻子:“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德驰毁了,你给自己计划得好,就打算等德驰一蹶不振你正好收拾包袱跑去北城另谋出路,姜绾,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

      “不该什么?”姜绾冷笑:“您是觉得我对德驰没有情分,觉得我不能对德驰负责,不该坐在这个位置?沈总,那您认为谁能理所当然坐在这里?”

      他此时此刻想说的,自然是程译,在座的各位也都明白,可谁敢提?就算是沈骞,这时候也开始为刚才的冲动后悔,在姜绾面前提程译还有当年的大事,简直就是骑虎捋须,他免不了要发怵,此时确实理亏。

      “沈总觉得谁能做得好,就去把他找出来,也算你有点本事。”姜绾干脆撕破了脸皮:“你也实在犯不着来我面前说一嘴,趁我念着以前的情分,还肯恭恭敬敬地对你,就闭上嘴出去。”

      “姜总。”有人想替他说话:“其实沈总他——”
      噤声。
      姜绾投去的眼神里,是森然的杀意。

      这些人并非站队沈家,不过是想推沈骞当这出头鸟,以此来试探她的态度罢了,自从沈家人私自挪用公款、虚开发票后,沈骞为了自保,几乎已经将全部的资产都变了现,转去了国外,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和底气在这里和姜绾叫板,想都不用想,定是让什么人给撺掇了。
      他在德驰干了一辈子,最看重公司的前途,至于德驰的主人姓姜还是姓程,都无所谓,如今这情况,沈骞会为此愤慨,也能理解。

      但沈骞毕竟是没了价值,姜绾要让剩下的人知道,他们应该把该管的事管好,不该管的,一句也别多问。

      旁边有人替沈骞解了围,直至沈骞踏出了会议室的门,珍妮佛便按照姜绾在路上时就吩咐给她的,给在座的每位董事都分发了一份合同。
      “各位想必一定是觉得我最近做事实在荒唐。”姜绾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我的确不该对此闭口不言,还烦请大家看了这资料,我今天必定知无不言。”

      ^

      三场会议,通通挤在了一下午。
      姜绾头脑昏胀地解决完这一环扣一环的事,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待她下楼,季修远似乎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很久。

      “没关系吗?”季修远得知了今天在德驰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们。”
      “没关系。”姜绾伸手去挽他手臂,两个人绕着公司旁边的小公园散步,语气轻松:“要是德驰这回真栽进去,这些人肯定比我还急,况且事已至此,哪儿还有什么扭转的余地。而且这是大事,他们的确有权知道。”

      季修远点头,若有所思。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姜绾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件圆领的无袖T恤,肩线的设计像是原本的袖子被生生扯断,这段时间看惯了他穿衬衫和西服的样子,季修远今天的打扮倒也新鲜。
      却也没太新鲜,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喜欢这么穿。
      一切都绕回了最开始的模样,归于原本理所应当的位置。

      她搭在他臂弯里的手,不安分地向上游走,忍不住摸他冰冰凉凉的手臂。

      姜绾忽然停下脚步:“季修远。”
      “嗯?”他转头看她,手掌自然地转移到她的腰后。
      “穿着高跟鞋好累。”姜绾故意靠在他身上:“我走不动了。”

      季修远挑眉,直接把她打直抱起,放在一旁的花圃围边的大理石上,替她脱了鞋子,再背对她,弯腰,半蹲下身:“上来吧。”

      姜绾心满意足地笑着,身体毫无犹豫地往前倾,整个人都趴在他背上,心底有些庆幸今天自己穿了条长裙,不至于走光。
      她的手臂紧紧缠着他,故意般低头,把脸埋进处肩颈处,随着他往前走的步伐一颠一颠,有意无意地去亲他的耳后。

      季修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装作很淡定,可她分明听到有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脸上的笑意更甚,心情被瞬间点亮,白天被人针对以后的烦躁也一扫而空。

      她漫不经心地自身后抱紧他,手腕若有若无地摩挲他喉结处的皮肤,姜绾刻意问他:“季修远,你身上好热,是不是昨晚淋雨的感冒还没好?你在家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不是。”听不出情绪的一句回答。
      “真的吗?可是你的脖子好烫。”姜绾逮住他这句话,直接开始作威作福,手指往他的领口里探,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胸口也好烫……”

      “姜绾。”季修远似乎是憋了一口气,他早就意识到了紧贴他脊背的那片柔软,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皮肤上散发的热度,再说话时,他的语调轻颤:“先别勾引我了。”

      哦豁。
      全名。

      被警告的人有恃无恐,干脆摸了个足再把手拿出来,姜绾笑着用鼻尖蹭蹭他的下颚,叫他快点回车上去。
      回到停车场,季修远松了手,把她放下来,稍稍退开,手臂一转箍住她的腰,将她抵在车门上,姜绾混不吝地主动凑上去亲他,攥紧他的领口,随即背过手,拉开车门,带着他直直地往后躺。

      季修远垂眸,视线落在她因为接吻而微微发红的嘴唇上,他上下滚着喉结,哑然:“我去开车。”

      “开车去哪儿?”姜绾转手去摸他的脸。

      “回家——”季修远屏息稍停,察觉到她的手掌在往下移,与往常不同,今天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气,萦绕在他鼻端,有些难忍:
      “绾绾……”

      “我就想在这儿。”语气轻飘飘的,姜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行吗?”

      季修远愣了下,身后刚好有辆摩托车驶过,他的耳朵瞬间开始发烫:“可能不太好……”

      姜绾看他这装模作样故作冷静的样子,低笑出声,手指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搂着不许他走,弯起膝盖往上顶,挨上他的:“不太好?可是它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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