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凛九

3、交集（2）

　　苏和安慢慢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像银河落入凡间。一阵默认手机铃声响起，苏和安手指滑动

　　“喂”

　　“安安，给我买烟没啊？”那头的人问。

　　“买了”苏和安顿了一下，“我说了，别那么叫我”

　　“嘿嘿，不好听吗？那下次我再换一个”对面那人的声音透着笑意和很难觉察的宠溺。苏和安挂了电话，屏幕上是“宋霖”两个字。宋霖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小时候住在苏和安楼上，在最灰暗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是宋霖陪在自己身边，记忆中总是有一个包子脸的小朋友坐在他身边，“哥哥哥哥，我给你带来好多糖，都是草莓味的，吃了身上就不疼啦！”很多年过去了，成天跟在自己后头叫着哥哥的包子脸，已经成了阳光帅气的男孩。苏和安正想着，一阵微风，夹杂着薄荷味钻进苏和安的鼻腔，他低下头，发现来源是身上的衣服，清冽的味道驱散了暑气，苏和安没意识到自己莫名有了一种安心。

　　走到宋霖家门口，苏和安按了密码，一阵提示音过后走进门。沙发上的人窝成一团，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听见声响，头也不抬地说：

　　“阿苏你来了啊！”

　　“嗯，来看看你”苏和安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换好鞋把两包烟掏出来扔在桌上，“少抽点，容易英年早逝。”然后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开始清理前两天的剩菜。

　　“宋霖，一会儿去趟超市，冰箱里的菜都得扔了，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这边宋霖已经结束了游戏，从沙发上弹起来走向厨房，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忘了吗，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苏和安显然不信他的下次，只能摇摇头，“不知道以后谁能把你照顾好。” “有你就行了，我不要别人。”苏和安抬起头，看着靠在门边的少年，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苏和安知道宋霖的性向，早在宋霖十八岁那年，大晚上被他叫到天台强势表白，他是有一瞬间惊愕的，很快他便回复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人，

　　“宋霖，你知道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你有更好的选择。”

　　宋霖为此消沉了两天，很快又恢复斗志，再也没提天台的事，只是时时刻刻都在苏和安身边，时不时地撩拨一下，苏和安便也由他去。

　　“小安哥哥啊，我记得你没这件衣服啊，你新买的？”苏和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随口回答，“出了点意外，找人换的。”宋霖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江泽回到寝室后不见人影，胖子不知道又和谁出去浪了，闲得无聊就把苏和安的衣服洗了，坐在床边看着水滴答滴答在地板上积了个小水坑。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伤，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难受，也更加好奇苏和安。他转过头看着桌上的照片，那是江泽长大的地方，他是个孤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不要他，但他不恨也不怨，只是看到别人的父母会有些心酸。那么多年，他努力学习往上爬，凭借优异成绩得了社会各种资助，加上每一年的奖学金自己也能过不错的生活。“刚才苏和安是在看这个吗，他怎么知道这家孤儿院的，看他年纪我记得当年没有他在啊”，江泽胡乱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天色已晚，他抓了抓头发踩着夜宵的点出去找吃的。

　　走到市中心，他还在路边摊徘徊纠结，看到不远处的超市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苏和安和宋霖半小时前出了门来超市采购，俩人正为了一箱泡面的事互不相让。

　　“你买那么多泡面就又不吃饭了！”

　　“可我喜欢吃泡面啊，小苏，阿苏，安安，安哥，求求你了。”苏和安被他这一串叫得直起鸡皮疙瘩，正想再说，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苏老师，好巧啊，又见面了。”来人正是江泽，另外俩人都抬头看着他，“是啊挺巧。”苏和安点点头，江泽看着他们手边的泡面，开口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苏和安正想回绝，一旁的宋霖把他往后一拉挡在身后，“你是哪位？”江泽被他像护崽一样的动作搞得懵了一瞬，开口介绍：“你好，我是江泽，机缘巧合下和苏老师认识。” “嗯宋霖，我是安安朋友。”江泽闻言一愣，脑子里百转千回，消化着“安安”这个称呼。苏和安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断了俩人画风快要偏离正常轨道的对话，“不好意思，我们买了食材准备回家吃，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江泽无所谓地笑道：“哈哈没事，下次再说，那我就先走了。”苏和安看着他离去，也和宋霖回了家。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江泽内心小剧场已经大战了三百回合。

　　“那是苏和安男朋友吗？”

　　“不可能吧，苏老师看着也不像谈恋爱的人。”

　　“万一呢？”

　　“人家不都说了是朋友吗！”

　　江泽天马行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问题？”于是晃了晃脑袋，觅食去了。

　　转眼是星期一，学生们踩着清晨的铃声踏进校园。等学校关了校门，江泽也关了小卖部的大门。提着一个口袋走进了保安室。

　　“陈大爷，开个门，我进去送东西！”

　　“小江啊，又送货啊？”陈大爷走出来给江泽开了门，因为江泽的东西卖得便宜种类多，学校里很多老师都喜欢找他拿货，一来二去就和保安混熟了。“这次不是，进去找个老师。”江泽进了学校，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高二办公室，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苏和安，于是问了旁边老师，“请问苏和安老师在吗？” “找小苏啊，他这会儿应该有课呢，你可以去班上看看，就在旁边。”江泽道了谢，又找到高二1班，还没看到人，就已经听到清冷的声音传出来，他从窗户看过去，一道挺立的身影正在讲台上写写画画。苏和安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所有人，所以下面的学生都听得全神贯注。江泽也听了一耳朵，“是数学老师啊，还挺厉害。”正想着，下课铃响了起来，苏和安似乎刚好讲完，一看就是不拖堂的好老师。学生们鱼贯而出，不少人都还在讨论着刚才的课。

　　“苏老师讲得真好啊，我一直没懂的地方都懂了。”

　　“对啊，苏老师太优秀了，长得帅教得好。”

　　...

　　江泽听着这些高评价，无声地笑了起来，一转头看到了学生口中的“优秀教师”。苏和安拿着教案往外走，抬头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江泽，他很高，在学生中显得挺拔，脸上还有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在阳光下晃了苏和安的眼。他走过去，江泽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里的口袋，“苏老师，我来还衣服。”苏和安就这样看着，周围的人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个微微抬头，一个笑着低头，仿佛静止，可苏和安的心却是跳得猛烈。

　　“哇那是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吧，真的好帅啊。”

　　“旁边是苏老师啊，他们认识吗？”

　　“果然帅哥都是扎堆玩的。”

　　苏和安猛然回神，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咳...谢谢”，他接下袋子和江泽走到了办公室。江泽瞧着苏和安似乎没什么表示，自己开了口：“上次没能和苏老师吃饭啊，这不快要中午了，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下午还有课，时间不够。 ” “没关系我可以吃食堂。”

　　江泽都这样说了，苏和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和他一路走了食堂。

　　他俩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队，这是学生时代最常见的景象。周围似乎都没了空位，苏和安先打了菜去找位置，江泽还在端汤，抬头寻着苏和安的身影。“江泽！”有人叫他，江泽回头，看到苏和安在那儿站着，他快步走过去坐下，开口打趣道：“第一次听见苏老师叫我呢，还以为你记不得我名字。”苏和安闻言面不改色，就是耳朵尖有些红。俩人吃完饭苏和安本想回办公室备课，江泽硬拉着他在操场上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理由散步消食。走了两步没想到碰到个熟人，“肖老师！”江泽高声叫道。肖正华脚步一顿，抬眼望过来

　　“江泽？！”

　　“是我。”江泽笑了笑。

　　“那么多年你都不回来看看啊，你都不知道原来的老师多想你，只是现在都退休了，只剩我了。”肖正华看着他没好气地说。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直没时间。”

　　肖正华这才看到旁边的苏和安，“苏老师？你们认识啊？”还没等苏和安回答，江泽已经抢先一步回答：“对啊哈哈，我们认识。”

　　“那可真巧啊，你当年是考的x大吧？苏老师就在你隔壁的师范，你俩还是校友呢，他比你低两届，你自主招生早走了一年，苏老师刚好进校，听说你是学校传奇人物，卯着劲朝你看齐呢！”

　　苏和安这才想起来，江泽原来也是当年的那个江泽，他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当年的目标现在离自己那么近，这是他年少时候追逐的人。每一次觉得熬不下去时，他都会想起那天下午递给他草莓冰淇淋的男孩。“吃吧，只有草莓味了，不过也不错。”他有少年身上独有的恣意骄傲，意气风发，在苏和安八岁那年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心里。“你叫什么啊，我叫江泽。”可没等苏和安回答，楼上又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苏和安听到动静，瑟缩了一下，还是跑上了楼。身后的人还在问“诶你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啊！”苏和安没想到自己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

　　江泽成绩太好了，好到他们这个小城市所有的家长都要用江泽的名字教育自己孩子，苏和安不用打听也知道江泽的动向，他心里一直埋藏了一个愿望，他想有一天和那束光并肩而立，他就拼了命的学，就算挨打也要把家里藏起来的钱拿来买书，他不能给爸爸拿去打牌喝酒。可是他永远差一步，以至于他们再也没见过。

　　苏和安偏头看着身旁的人，还是那样的骄傲还是那束光。他是有引力的，吸引周围的人环绕着他。

　　“真好啊”苏和安想，自己那颗冻硬的心似乎也活了一点。

　　很多年后，苏和安再想起来，才明白原来他和江泽的缘分早就已经斩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