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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作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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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阳光仍有热度,两个身影出现在西区的某条街。借助建筑的遮掩,他们飞快地从一个点行进到另一个点。
数个短线拼凑出一条足够隐蔽的路线,终点是塞西尔的家。之前瑟雷夫在协会有看到借助光线扭曲达到隐身效果的斗篷,只可惜这件道具的指向性过于明显,瑟雷夫不得不忍痛放弃。
瑟雷夫开始研究门上的法术,海穆则面向相反方向警戒着四周的动静。现在是晚间祈祷的时间,作为神官的塞西尔理应不会返回。但出于谨慎,海穆仍开启着林枭听觉。
简单的触发法术,没什么杀伤力,但如果忽视这个法术,用常规方式开门,塞西尔回来后就会发现家中有人进入过。
凭借对塞西尔研究方向的了解,瑟雷夫轻而易举地在不触发法术的情况下打开了门。
没有贸然进入,瑟雷夫举起一只没有指针的表盘。注入精神力,表盘上的淡红指针稳定指向其中一个房间,排除了房屋内部设置有其他法阵的风险。
套着鞋套的靴子放心大胆地踩在地面上,指针指向的方向应该就是塞西尔的工作室。这扇门上设置有更高等级的触发法术。采用相同的思路去破解这个法术会耗费一定的时间,瑟雷夫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由两片闭合铁片构成的小型装置。
这个装置上同样附加着法阵,准确地说是半成品的法阵。触发法术往往存在类似的结构,将原有的触发法术嫁接到自己带来的装置上。瑟雷夫向下按压门把手,本该起效的触发法术没有任何变化。
窗户这种极易突破或是泄露隐私的东西,在绝大多数法师的工作间里都是不存在的。塞西尔也一样。不必再躲躲藏藏,瑟雷夫和海穆直起身体,分别走向了工作台和书柜。
瑟雷夫和海穆分别手持一枚水晶球,与一次性的符咒不同,这种水晶球记录下来的内容可以反复回顾。至于它的价格,反正贝克在办理借用手续时一直在哆嗦。
偷偷潜入别人家中,还要四处翻找。在瑟雷夫开口前,海穆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手下的动作难免有些慌乱。
书“啪”一声落到地上,海穆自己被吓得一抖。
“冷静些。”瑟雷夫道:“不是所有正当手段都能达到目的。”
海穆深呼吸,“好。”
瑟雷夫速度极快地浏览塞西尔的笔记,和已经得到的结论一样,大致看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能先记录下来,等到聚会时,和另一名在研究法阵的神官对比。
嗯?海穆轻轻皱眉,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听觉增强的他捕捉到了渐近的声响,“有人过来。”
“两个声音……一个不熟悉,另一个……他回来了!”
是意外返回还是他在这里设置了自己没找到的法阵?瑟雷夫目光一凛,果断放弃手上只进行了一半的工作。示意海穆继续记录,自己则收拾好桌面,先到门口解除装置。快结束时,才招呼海穆到门外。
“快到了!”海穆集中精神,分辨自己需要的声音。
瑟雷夫将装置和水晶球装进口袋,“还有多远。”
“一百米左右。”
现在出门没准和塞西尔撞个正着,客厅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简单浏览房屋结构,唯一可以藏住人的只有卧室床底,或是衣柜。
床底的空间过于逼仄,爆发冲突时几乎没有还手的空间。
瑟雷夫冲衣柜扬了扬下巴。
他们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八,平常也有体能锻炼,并不是瘦弱的身型。现在两个人挤在这一个衣柜里实在是有些憋屈。
艰难地将身体塞进衣柜。高度勉强足够,宽度上,为了节省空间,瑟雷夫和海穆半边身体前后交叠,瑟雷夫的右手从后方横揽过海穆的肩膀。
他们这边还没调整好,声音在门口停下了。血液上涌,海穆似乎听到了自己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快!”
柜中的衣服和架子同样占据了不小的位置,海穆不得不向瑟雷夫的方向倾斜上身。这个动作同时考验着人的平衡感、腰部和下肢力量,瑟雷夫左肩抵住衣柜的一头,扶住海穆的胳膊。
衣柜门堪堪合上。
“咔哒!”
该在教会进行晚间祈祷的塞西尔拧开钥匙,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男性。这位男性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塞西尔看了眼钟,“我的时间不多。”
“口气这么差,之前不是还叫我亲爱的?”陌生男性调笑,“说起来你可好久没来找我了,听说你前阵子你看上一个贵族……怎么样了,说说?”
“一个假正经的小子。”塞西尔语气不悦,“提他做什么?”
“好奇嘛。”陌生男性尾音上挑,见塞西尔的脸色才耸耸肩,不继续追问,“好吧好吧,我先去洗澡。”
塞西尔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火,晚间祈祷前恰好在教会遇到以前有联系的人。索性神官袍一脱,把人带回来了。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塞西尔略有些兴奋。信步向卧室走去,他的目光落到床边的衣柜处,关起的柜门夹住了一角白色的衣袍。
我早晨这么不小心吗?走到衣柜前,塞西尔打算把衣服整理好。
渐近的脚步,海穆反握瑟雷夫的小臂。提前准备的魔法道具派上了用场,他们极快地对视一眼。海穆慢慢摩挲佩戴的一枚戒指,此时此刻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为了防止头发掉落,留下不必要的可疑证据,就事先用头巾把头发裹了起来。待会用衣服蒙着脸,抓住机会逃跑的话,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塞西尔抬起手。
黑暗的衣柜内,魔法道具的光芒即将绽放。
另一个脚步声走近,陌生男性邀请道:“要一起洗吗?”
塞西尔的手在柜门把手上停住,接着轻笑,“当然好。”
原先只是有些猜测,听到这一段对话的海穆一时有些凌乱:自己怎么总是撞见这种事。脚步声远去,他才缓慢咽下聚集的唾液,第一次干这种事就差点被抓住的经历可真不算好。
砰砰直跳的心脏慢慢平静,海穆下意识活动紧绷的肌肉,隔着夏天单薄的布料触碰另一个人的身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瑟雷夫正一同挤在狭窄衣柜里的这个事实。
和瑟雷夫保持安全距离的计划,今天第二次失败了,海穆在心中默默地画了个叉。
大约是昏暗的环境给了他安全感,海穆向瑟雷夫看去。从柜门缝隙透出来的光线,化作瑟雷夫的眼中跃动的光点,海穆甚至能看到他眼中交错的色泽和眼睑下皮肤的纹理。
察觉到海穆的注视,瑟雷夫轻轻偏过头,“怎么了?”
光线重新打在他左半边脸上,从额头到下巴分割出明暗。神秘而光明,深沉而柔和。矛盾对立的性质在同一个人身上融合,如同被最杰出的画家捕捉下的画面,海穆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极近的距离,他们视线交汇,呼吸交错,肢体交接。彼此信任,如同一体。比永恒更漫长,比瞬间更短暂的时间里,一切声音都消失,全部言语都沉默,所有思绪都停滞。自世界中分割出的这一小块空间里,唯有他们两人是真实的。
海穆坠入虚妄与现实的海洋,似真似假的记忆碎片在他身边卷携而过。恍惚是心动的第一眼,又像是已并肩走过多年。
“走了。”瑟雷夫道,声音朦胧如同从遥远梦境的另一端传来。
于是海水退去,海穆眨眨眼。
“好。”
轻手轻脚地打开柜门,瑟雷夫和海穆将被挤乱的衣服恢复原状。离开时,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以及一些让海穆不敢深究的声音。
“新鲜出炉的蔓越莓馅饼!”
“洋葱咖喱套餐,十铜币一份!”
“最后三个番茄……”
渐深的暮色中,沿街小贩的叫卖声驱散了昏暗空间里的亲密与幻想。海穆油然生出一股重归现实的踏实与惆怅。
“累吗,在外面吃?”
海穆闻着烤制馅饼的香味,点点头。一人一个馅饼,权当做晚餐和散步一同进行。
瑟雷夫突然抛出熟悉的问题,“那天,塞西尔和你说了什么”
海穆这一口咬得过于实在,清甜的果酱溢出,烫得他“嘶哈嘶哈”吸气。眼中不由自主地聚集起生理性的泪水,“啊?”
这明知故问地态度,使得瑟雷夫若有所思地收口。一切行为背后都有其缘由,瑟雷夫不打算勉强海穆做违背本意的事。
被烫伤的部位开始发热,海穆忍不住去舔舐伤口,一阵胀痛。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任何超乎友谊的因素介入到他和瑟雷夫的关系中。在他看来,比起极不稳定的爱情,以朋友的身份长久地陪伴在瑟雷夫身边会是更好的选择。
看着海穆红肿的嘴角,瑟雷夫道:“家里应该有治疗烫伤的药剂。”
于是海穆微笑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