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发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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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死了？好，我知道了。”
让报告的人离开，大主教若有所思地从书柜中抽出一卷地图，在宽大的桌子上摊开。
这幅地图与市面上所见的文特帝国地图不完全相同，图上面的三十三块小区域完全是按照光明教会的分会划分的。有的区域被涂红，有些地方仍是空白，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块是黑色。
“安东尼奥负责的是卡特市，上次被入侵的也是这里……”大主教拿起笔，慢慢将左下角的代表卡特市的区域涂黑。
“不过现在刚好需要一个契机。”
捻起手边的报告看了看，“伤口也很完美，不用后续加工。能不能查到凶手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让信徒们……”
大主教欣慰地点头，“真是死得恰到好处。”
“遗迹里的咒语也拿到了，这样一来，计划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对了，还有伯格因那边……”
伯格因小心翼翼地跟在大主教身后。被调到诺兰德的这一个月来，大主教对他的态度一直很亲切。他猜测是因为自己身份成谜的父母，但大主教始终不肯对他多透露半句。
“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大主教温和道，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侧身从缝里钻了进去
房间里是一个六角形的祭坛，祭坛上阴刻着不同语言构成的线条。中间半人高的祭台上，有一个从内而外透光的光茧。那个光茧随着光的渐强渐弱微微起伏，犹如在呼吸。
“外面就是让我寄生的人？”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声音直接出现在了大主教的脑中，“他只是个一级法师，狡猾的人类，你在计划什么？”
“但文特帝国内，比他身份更高的人不算多，况且他还是那位的孩子。”
“嗯？这样……好吧，他的天赋倒也还说得过去……”
伯格因等待了许久，终于面前的门有了响动。大主教怜爱道：“好孩子，进来吧。”
比起普通人，法师往往更容易接近死亡。为避免民众的恐慌，在职的神官和主教遭遇意外后，通常会对外解释为调职。
因安东尼奥的死亡而情绪低落的艾伦慢慢拆开从诺兰德来的信，他对信上的内容有着大致的估计，便随意扫了一眼。
嗯？不可置信地将这封不长的信反复看了四五遍，艾伦甚至违规地将信递给旁边的神官。
“这……大主教……”神官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让我们公布主教的死讯，并暗中追查凶手……”
为什么？两人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困惑。
“为了光明教会，也为了卡特市，安东尼奥放弃组成家庭。他的眼中常常蕴藏着智慧的曙光，他总用最朴素的语言给予你最真诚的建议。当为信徒们阐述教典真意时，他又是神旨意的化身……”
“对你我而言，对光明教会而言，对卡特市而言，失去安东尼奥，都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
“但请不要悲伤，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他将回归神的国度，呼吸比玫瑰更芬芳的空气，畅饮比牛乳更甘甜的泉水，咀嚼比樱桃更香甜的果实，于金黄灿烂的光中聆听神的教诲……”
“请和我一起祈祷，为这片安东尼奥曾奉献过的土地……”
参加葬礼的人群中隐约响起抽泣声。
杰克是一名普通的纺织厂工人，他曾经不满于微薄的薪水，沉湎于酒精。但在教会牧师们的劝导下，他重新振作起来。虽然没能和安东尼奥有过交流，杰克却记得那位总是沉静注视着信徒们的主教。
杰克抬起泪水洗过的脸，举起手中的教典，高喊：“为安东尼奥阁下复仇！”
如同坠入热油的水滴、落入炸药堆的火星，悲伤的信徒们陡然醒悟，杰克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人们看着彼此悲伤而坚定的面容大声呼喊，痛苦，愤怒，悲伤的情绪汇集为奔腾的洪流。
这股洪流驱使他们自发地来到街上游行，要求加大调查力度，直到找到杀害安东尼奥的凶手。许多原本不是光明教会信徒的人也自发或被动的加入游行，作家们迅速以此为主题撰写了无数评论文章，乃至侦探小说。
他们聚集在市政楼前，穿行过大街小巷，激荡的声音惊醒了卡特市七月的夏天。
俱乐部三楼，贺泽用茶杯底将百叶窗片压开一块缺口。
即使不站在窗边也能隐约听见外面那些喧闹，古尔特放下手里的红茶杯，道：“有点奇怪。”
“嗯。”
安东尼奥不是第一个在职位上发生意外死亡的主教，但光明教会这样的反应却是第一次。
杜兰达敲敲门，“光明教会有人来了。”
“不见。”贺泽最怕的就是麻烦。
“不是，他们找瑟雷夫。”杜兰达古怪道：“已经到楼上了。”
客房里，瑟雷夫在窗前遥遥看着街道上游行的队伍。
虽然想到光明教会会就安东尼奥的死做一些文章，但眼前这个阵仗，几乎是“信仰之战”发动前后的规模了。按道理，离“信仰之战”还有五年的时间。难道自己的举动，让光明教会的进度也加快了么？
“咚咚咚！”
瑟雷夫警觉地偏过头。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不断地响着，犹如危险逼近地脚步。通过幽魂给普林斯传递去讯息，示意海穆管理表情，瑟雷夫慢慢旋转门把手。
打开门，四名光明教会的神官冷漠道：“瑟雷夫先生，我们关于本教会安东尼奥主教阁下的死亡有一些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请您为我们解答？”
看向瑟雷夫身后的海穆，神官道：“原来查尔斯先生也在，同样有些问题需要您的帮助。”
“非常荣幸。”瑟雷夫的表情十分平静。
瑟雷夫和海穆被要求乘坐不同的马车，又被带入两间并排的询问室。
“一杯茄草汁，谢谢。”
“这里只有咖啡。”
“也可以。”
神官坐到瑟雷夫的对面，“请问安东尼奥先生发生意外的那天晚上，瑟雷夫先生你在哪？”
浅浅尝了口咖啡，瑟雷夫婉拒，“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好的，我们尊重您的隐私。”神官微笑，“安东尼奥先生的身体里，检测出少量的精神毒素。经分析，是由镰蛇毒腺制作的。”
“于是我们调查了近一个月，卡特市内购买镰蛇毒腺的人。”神官看向瑟雷夫，“瑟雷夫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贵教会是在影射我就是凶手吗？”瑟雷夫露出些许不悦，“我是一名药剂师，购买什么材料都有可能。”
“反过来讲。”神官道：“神经毒素并不是常见的毒，瑟雷夫作为一名药剂师，掌握一些特殊种类的药剂配方也是很正常的。”
“况且……根据证人提供的证据。”神官将一张记有对话的纸放在瑟雷夫面前，“我们有理由相信，安东尼奥先生意外死亡的当天晚上，您和查尔斯先生一起出现在一家旅馆、”
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称赞，“两位的相貌都十分出色，两名男性入住旅馆也不常见，那位老板只看了一眼你们的画像就认出来了。”
瑟雷夫察觉到一股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精神力波动，这是普林斯给他的信号。如果出现意外，透过冥界关注这里的普林斯会直接出手。
“我们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法师之间的纠纷，一向不在普通法律的管辖范围内。”神官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如果您坚持不承认的话，我们会将证据提供给市里。以现在市内对这次事件的重视，你认为会怎么样呢？”
“又或者，我们会以先开口的人的说法为准。”神官暗示，“查尔斯先生是有身份的贵族，应该不会愿意和不体面的事牵扯过多。”
瑟雷夫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轻轻一扬眉，“我没办法交代我没做过的事。”
并未在意瑟雷夫的拒绝，神官道：“我们会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但如果是我的话——抱歉。”
门被小心地拉开一道缝，神官站起身和门外的人低声交谈了一会。重新关上门，神官将手中刚拿到的满是字迹的纸在瑟雷夫面前轻轻一抖。
“很抱歉，瑟雷夫先生，查尔斯先生先你一步交代了。”神官道：“不过他的证词并未完全将责任归结到你身上，所以你还有一定辩解的余地。”
“我个人建议你珍惜这次机会。”
玩这招啊。
瑟雷夫并未在意，镰蛇毒腺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也是瑟雷夫放心直接从协会购买的原因。
至于海穆……
“你笑什么？”神官皱眉道。
“我有笑吗？”
瑟雷夫的眼睛微微弯起。
“很抱歉，查尔斯先生，瑟雷夫先生先您一步交代了。”同样的话发生在海穆的询问室。
“但鉴于您的身份，你还有辩解的余地。”神官扬了扬手中写得满满的纸张，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怜悯，“也许作为骑士的您愿意保守秘密，但那位先生或许不这样想。”
海穆听见了教堂唱诗班孩子们清澈的歌声，他看着对方努力表现出真诚的眼睛。
这就是我，曾全心信任的教会吗？
他在心中无声地自嘲，脑中一时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淡漠，却拥有炽热眼神的脸上。
海穆轻轻摇头，“我无法交代没发生过的事。”
“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神官道：“请不要直接拒绝，您还有考虑的时间……”
“不，不必了。”海穆站起来，他的身体挺得笔直，缓慢而郑重地扣击左胸，“我，海穆·查尔斯愿以骑士的荣耀起誓。”
他于心中补完后面的誓言：将用我一生的时间与热忱，追逐真相的脚步，给阴霾以光明，给灵魂以安宁。
光明教会外，迎面而遇的海穆和瑟雷夫相视一笑。
海穆正要开口，负责整理来信的罗珊女士叫住他，“年轻人，有你的信。”
看到来信的地址，海穆匆匆拆开，接着脸色陡变，“信里说，我的妹妹染上了怪病。”
瑟雷夫一怔。
（卷二完）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