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65、第 65 章

　　情到深处，棠玉流泪颤抖道：“高顺....可能没了”。

　　江舜一顿，停下动作，眼里有一丝痛苦闪过，他渐渐退出道：“你说....高顺？”

　　棠玉趴到江舜怀里，紧紧搂住他，声音温和安抚道：“高顺没了，我见的他最后一面，他还把这个托付给我”。

　　一只褪色的香囊落到江舜汗淋淋的手心，让江舜失了语。

　　如今世道，平平安安的活着好难，体面的活着更是一种奢望。

　　江舜自觉一身救人本领，能医治病人身体，却无法真正让他们脱离世道的苦难。

　　“任何人都会离开你，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棠玉一口咬在江舜肩上，见他失神，想唤回他的思绪。
　　“从今往后，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处”。
　　棠玉已经在仙灵居赎了身，从此就是自由人”。

　　江舜回抱住棠玉，一时无言。

　　二人渐渐冷静下来，相拥而眠。

　　清晨。

　　刘同新底下的人敲响门：“江大夫，起了吗？”

　　江舜翻了个身，用被褥裹好棠玉，轻手轻脚下床开了门：“何事？”

　　男子道：“顾太医要见您”。

　　顾子寒见他做什么？是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早。
　　想罢，江舜匆匆洗漱后往顾子涵住处去。

　　顾子寒住的独屋，门口一个偌大的乌安花谢了满地，枝头还挂着花瓣，夹杂在嫩叶里，格外生机勃勃。

　　屋里传来两三声低沉压抑的咳嗽，江舜听着，心中有些不安，一边敲响了门。

　　“顾太医，我来了”。

　　紧接着是茶杯落桌的声音，过了会儿顾子寒才道：“江大夫请进”。

　　得到回应，江舜推门而入，只见顾子寒伏在案头正写什么”。

　　“坐”，顾子寒指了指一张红木椅子，也没看江舜，依旧低着头写东西。

　　江舜等了有一会儿，见顾子寒迟迟不开口说话，主动道；“顾太医吩咐前来所谓何事？”

　　顾子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想了解了解江大夫和其他几位的近况，是否一切都好，药单子要尽量写全，果凤梨村是到梁海最富饶的村镇了”。

　　江舜点头，开口却说了一件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事。

　　“顾太医，人未齐全，赶往梁海只怕人手也不够”。

　　顾子寒咳嗽两声，摇头道：“等不齐，能有多少就走多少”。

　　江舜道：“那他们就这么白死了么？”

　　顾子寒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册子，翻开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个高顺，我的名字已经被县府兵和掌事一起登记在册，回去自然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

　　江舜扫看一眼蓝色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人。
　　这些都是人命，不是几个字而已。

　　“有一部分尸骨都没找到的，果凤梨村也没有，只怕是做了逃兵”。
　　“那也必定是他们路上寒了心，”江舜看向顾子寒，微微嘲讽道：“一路舟车辛苦，既此处能获得草药补给，顾太医当以治病救人为首要考虑，当初他们患病时就应当尽力为他们开出好方子，而非瞻前顾后”。

　　顾子寒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语气也不好起来，他站起来负手而立：“太医院自然有太医院的考量，江舜我知你心高气傲，瞧不上为钱行医的人，但我们这一路千里迢迢不是为了在路上给旁人的看病，也看不过来，我们要去梁海，给那些用命为我们安稳度日拼搏的人做点有用的事”。

　　“难道在顾太医眼里，天下人性命皆是不一般？”

　　顾子寒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道：“我看你精神不错，想来也没什么问题，那就出去吧，我们观念不同，不能强求”。

　　江舜冷笑一声，转身出去。
　　他回到厨房，见桌上还剩些馒头，一边给棠玉熬安胎药，坐在火边烤馒头，陷入沉思。

　　顾子寒的考虑他明白，无非轻重缓急，顾全大局。

　　可江舜的师父从来不是这般教导他的，每位病人都是一样的，走到自己面前求助的人都应当竭尽全力救治。

　　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江舜搅拌一番，抓起馒头在火边翻烤。
　　“江老爷，怎么一个人躲这儿来了”，棠玉从门口进来，声音清晰柔和，他趴在江舜背上：“睡了，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

　　一声“江老爷”喊得江舜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哄而散，他回身拥住棠玉，额头搁在棠玉肚子上，一言不发。

　　过了会儿，棠玉抚摸着江舜的背问：“怎么了？”

　　“昨儿江老爷伺候的舒服，棠玉也做一回解语花”。

　　江舜闭着眼，吻住棠玉肚子，湿润的舌头舔了舔。

　　棠玉身体一僵，脸颊微红。
　　他手一拂，腰间衣袋松开些，露出略圆的肚子，更方便江舜摸。

　　江舜靠在上面，轻声问：“他长大好多。”

　　棠玉笑道：“嗯，可能长了”。
　　江舜叹了一口气，揽住棠玉腰身，埋头道：“我给你寻个理由，回望京医馆等我”。

　　棠玉指腹滑落在江舜脸颊上，如此炎热的天气，脸上却这么冷。他伸开温热的掌心，贴在一片冰凉上，像是在纳凉，又像是在为他取暖。

　　“你就像是一谭水，我离你越远，就越发干渴，我知道总有一日要干死在远处，你现在把我赶了，一点儿也不是为我好，是叫我去受苦煎熬”。

　　“太危险了，岂止是刀剑无眼，无形的杀机让人措手不及，还没抵达梁海就是如此，往后岂不是.......”。

　　他不敢想，这次是高顺，若换做棠玉，该怎么办。

　　“那就是我们的命”，棠玉捧起江舜的脸，与他对视：“我们三个在一处，剩下的都是命数”。

　　“他太无辜了”，江舜摇头，摸上棠玉的肚腹：“跟着我们一起吃苦”。
　　“嘿嘿”，棠玉笑出了声，也摸上自己的肚子：“如果他随我，一定不会觉得苦，若是换做我，我宁愿和爹娘在一处，也胜过别的”。

　　“什么味儿？”棠玉突然道，他嗅了两口，微微推开江舜：“你在烤馒头？”

　　“我都差点忘了”，江舜匆匆弯腰把馒头取出。两人依偎在小小的灶台底下，分吃一个焦糊的馒头。

　　“以后我吃肉，宝宝吃米，你喝粥”，棠玉揪了一口馒头心塞到江舜嘴里。

　　江舜笑了笑，只怕这个顺序会倒过来。

　　两人回到屋子里，江舜等棠玉喝了药，安顿他睡觉，又匆匆往郭泉生那里去。

　　“这些都是必须的，少了这几个，方子有什么用！”

　　还未走近，江舜就听到白屏风气急败坏的声音。

　　“丁茄、白茅花和石韦这三样总能弄到吧？”郭泉生开口。

　　茵陈在一旁附和：“那几位太医药库里只怕都是齐全的，怎么到我们这儿就不办不成了”。

　　刘掌事叹息道：“也置办不齐，我们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买一切能买到，这地方条件有限”。

　　江舜在外站了会儿，进屋去：“怎么了？”

　　“我们之前写的方子，药才补买了一半不到”，茵陈对江舜道。

　　大夫无药可开，到了梁海也一筹莫展。

　　刘掌事看了一眼江舜：“这就是为什么咱们路上一切的药材支出都要记载，虽说可以补，但不一定能补齐，往梁海地方又穷又小，药材质量还得打折扣”。

　　一屋子的人陷入沉默，刘同新觉得大家都接受了，转而又小声问江舜：“顾太医如何了？”

　　江舜微愣，有些意外：“什么？”
　　刘同新往外走，见江舜跟过来，小声道：“顾太医身子不适，阴阴咳嗽许久，但医者不自医，小的就引荐江大夫去瞧瞧，不知情况如何了？”

　　江舜一时被问住了，默了会儿，道：“知道了”。

　　刘同新一脸莫名，知道什么了这是。
　　他还想问问，江舜却快步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