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的恋爱运》川悬

24、夺冠

　　“大家上午好，马上要开始的是本市高中男子篮球赛的冠亚军争夺战。参赛两只队伍市七中和四中是去年的老对手了，让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之前两只队伍交手的情况……”
　　眼前的场景跟去年秋天如出一辙地相似，只是沈郁从观众席第一排换到了场内替补席，这熟悉的感觉甚至让他怀疑眼下的一切是不是那日篮球赛过后的梦，梦醒了他还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因为第一次见到祁念之而心悸。首发球员上场，祁念之明目张胆地向替补席上的沈郁看了过去，两个人相视一笑。
　　沈郁呼吸一滞，去年上场之前，祁念之也这是这样笑着往他这边看的。这两个人的胆子都大到翻了天，眼下七中贴吧的话题天天围着他俩转，但他们浑不在意一般，甚至恨不得主动给贴吧喂话题。既然有人帮着记录，帮着拍，还不要钱，那倒是省了自己的事儿了。
　　祁念之脸上的笑愈发肆意，好在沈郁现在在替补席，两个人的距离并不算远，他故意问道：“你怎么不喊了？”。
　　沈郁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偏偏不着祁念之的道，一脸无辜：“喊什么？”。
　　祁念之心想这小混蛋果然一点亏都不吃，他半是纵容地接住了沈郁的话茬，说得极其不要脸且极其自然：“我爱你”。
　　沈郁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原以为是赛前互相调侃着放松，祁念之突然一记直球就打了过来，杀了沈郁个措手不及。想到可能有人在录像，回头指不定又被放大口型做文章，沈郁痞笑着回了句：“去你妈的”。
　　这一来一回的，两个人都笑得更厉害了。谢西见祁念之快上场了还不知道收敛，不由自主地用胳膊怼他：“行了队长，什么时候了，快别调情了”。
　　祁念之这才挑挑眉毛收回了视线，冷淡地看着正要和他握手的四中队长，对方显然没把这场比赛放在眼里，不客气地说：“祁队现在尽情笑没关系，等比赛开始了，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祁念之心情好，也不想跟他计较，随意地摆摆手，好不容易收敛的表情又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比刚才更想笑了。碍于在比赛现场，他克制着不好发作，谢西频频跟祁念之使眼色，担心他老人家憋笑憋得背过气儿去。经过这么一折腾，比赛还没开始，就把四中的人气得不轻。
　　无论七中的战术怎么安排，四中的思路都很清晰：无论如何，盯死了祁念之，迫使他犯规。这个战略虽然在去年非常奏效，但今年七中早已今非昔比。这半年多来，七中篮球队的主力球员算得上大换血了，整体实力提升过于明显，只是盯住祁念之，也没让四中讨到什么便宜。
　　谢西的表现一贯稳定，陈路也憋着去年看球时候的那股子狠劲儿，发挥得异常出色。虽然陈路预判不够精准，但他的反应速度和纠错速度都非常快，在祁念之受压制的情况下，控制住了整个球队的节奏，快攻快守。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七中甚至超过了四中8分。
　　不出所料，祁念之在对方的压制下多次进攻失败，防守时两次被故意犯规的四中球员撞倒。祁念之第一次摔倒的时候，沈郁就条件反射一般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比起七中能不能拿下史上第一个冠军，他更在乎祁念之摔得重不重，疼不疼。祁念之第二次摔倒，沈郁彻底坐不住了。四中打球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他去年尚能坐在观众席克制地看待双方对阵，甚至还能跟陈路和王莫凡冷静地分析战况，但现在他只想亲自上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祁念之虽然规避了关节和手腕着地，但还是伤到了手肘。他忍痛在场上又坚持了五分钟，期间甚至还贡献了一个进球，但眼下靠他一个人去牵制对方两名球员已经太过吃力了，何况四中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使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
　　沈郁在替补区愈发坐立难安，他了解祁念之的性格，更了解那人忍痛也想多撑一会儿的心情，但实在不能再拖了。他一早就在场下做足了准备，抓到机会立刻喊了换人，让祁念之下场就医。
　　沈郁上场后，绕到多次装作无意对祁念之使小动作的队员身边，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我们祁队脾气好，但我可没那素质，请千万小心”。
　　对方哪里认识这位七中球队的新面孔，仔细看了看沈郁这张脸，有点惊艳，压在嗓子里的脏话差点被对方的颜值给狙回去：“脸长得再怎么浪，这也是球赛现场，花架子什么的，就没必要放这种狠话了吧”。
　　沈郁闻言冷笑：“哦？是不是花架子，也得打了才知道，张嘴胡咧咧谁都会”。被事先打上“花架子”标签的沈郁，很快就给对手上了最基本的一课：这世间不是所有的花瓶都易碎。
　　沈郁和陈路的配合已经练了很久，不仅熟练流畅，默契度高，并且速度极快。再加上沈郁因为祁念之难得正经了起来，这人不认真的时候已经让人很难招架了，一旦认真起来，那锐不可当的气势和眼神就先让对方慌了手脚。他上场之后，不仅没让对方把分数追上来，甚至还把分差拉得更开了。
　　祁念之端着刚被医护人员包扎好的胳膊，悠然地坐在替补席上看比赛，心情好到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想来包瓜子。起初他还在关注双方的比赛进度，以及七中每一个队员的表现，看着看着，很快就跑了题。最后扎进祁念之眼里和心里的，只剩下沈郁。那人手臂抬起和落下的幅度，脚下的步伐，用手背擦汗的样子，进球后的浅笑。祁念之觉得自己比在场上的时候心跳还快，他手里捏着一条毛巾，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他心甘情愿地追着那少年的身影，从心底里散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幸福，甚至还带着骄傲。坐在这个位置看场上那人，竟然是这样的心情，怪不得沈郁说喜欢在替补席坐着。祁念之嘴角挂着的笑意就没消散，他真得是着了迷，着迷沈郁每次进球之后，第一时间把目光定格在替补席的样子。
　　四中的球员并不认识和沈郁和陈路，从一开始就小瞧了这两个新人。因为一直把重点放在了祁念之和谢西身上，即便临时调整了两次战略，也已经来不及了。沈郁的三分球准得可怕，基本上只要给他机会起跳投篮就能得分，从头到尾，七中都把胜局锁得死死的，一点悬念都没给观众留。
　　在所有人心里，都认为今天的比赛会像去年一样精彩且艰难，谁都没想到会是七中单方面血虐，并且虐得相当漂亮。哪怕到了最后10秒，七中也完全没有让一让对方的打算，沈郁抓住最佳时机，毫不犹豫地把球稳稳地送进了篮筐，台下随之爆发出一欢呼。
　　不仅要让四中输，还要让他们大比分输，输到绝望，输到毫无还手之力。
　　祁念之从沈郁最后截到球开始就忍不住站了起来，球进的同时，他任由自己沉浸在球场近乎疯狂的气氛里，冲场内大声喊了句：“沈郁，太帅了！”。看台上观众的热情快把房顶掀翻了，想来沈郁并没有听到，不然肯定得回馈一个假装凶悍无比的眼神。
　　史无前例的，七中在市篮球赛夺冠了，这所以升学率扬名的重点高中，连体育竞技都不再给别的学校留活路。等了几十年迟来的胜利，让看台上的七中学子激动地拉着横幅疯狂呐喊，他们作为七中的一员，亲眼见证了这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的夺冠。
　　沈郁并没有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比赛一结束就飞快地跑回了替补席。祁念之用没有吊绷带的那只手，拿着自己的毛巾，有些笨拙地擦着沈郁头上和脸上滴下来的汗，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我没事，没骨折，还可以写作业呢”。
　　一句话把沈郁逗的哭笑不得：“大王果然不是凡人，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写作业”。
　　祁念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七中的学生都不是凡人。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帮学校夺冠，毕竟以前打球只是影响写作业，现在还影响谈恋爱。可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放心地写作业、谈恋爱、高考了”。
　　沈郁挑了挑眉，他信祁念之才有鬼：“满嘴跑火车，明明你就是最想帮学校夺冠的那个”。他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伸开双臂对祁念之说：“学长，恭喜圆梦”。祁念之没有半分犹豫，伸出一条尚还灵活的胳膊把沈郁拥入怀中。
　　沈郁担心压到祁念之受伤的胳膊，只是虚虚地靠了一下，仪式性地拥抱庆祝，祁念之偏了偏头，在他耳边缓缓道：“男朋友，同喜”。
　　队员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巨大狂欢里，看到替补席上站着的队长和沈郁，箭一般地冲了过去，和那俩人抱在一起，一群人就这样又闹又笑地挤成了一团。突然，沈郁在人堆里爆发出一声怒吼：“都让开，压着祁队胳膊上的伤了”。
　　非常有眼力价的陈路同学，此时正远远站在距离人群数米远的地方，冷冷一笑：“这群货是典型的作死型人格啊”。他转身冲台上坐在一排的魏琛、王莫凡、张扬、王菀和她那个跟屁虫弟弟使劲儿挥手。
　　魏琛看了兴高采烈的陈路一眼，若无其事地跟张扬说：“除了学习，陈路这家伙真是什么都行”。
　　张扬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想不到陈路在赛场上的求胜欲这么强”。
　　王莫凡的眼神黏在了替补席上，他觉得自己在磕CP：“郁哥认真起来也太恐怖了，人怎么能做什么都这么强呢？他也太完美了，简直不是个人”。
　　张扬若有所思：“那你可是美化过头了……沈郁从小就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上心，不喜欢人多博关注。但这家伙一旦较起真，咱们几个加起来都拦不住，这是优势，但是也可能是挺致命的劣势。别的真不担心，就是怕他在感情上摔跟头，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爬起来”。
　　魏琛盯着跟祁念之并肩站在一起的沈郁，那人笑得很好看，可惜这笑容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在张扬耳边响起：“明明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却为了感情进校队，为了别人的愿望去争输赢。为了别人的胜利……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这场让七中一雪前耻的球赛，这场令千人欢呼雀跃的胜利，跟他魏琛没有半毛钱关系。跟他有关系的，只是沈郁这个人而已。魏琛做很多事都是有目的或者理由的，他从来就没在乎过球赛的成败，从始至终他在乎的，只有沈郁的喜哀。张扬意味深长地看了魏琛一眼，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些人，小小年纪也都活得也太累了点。
　　魏琛的视线一刻也没能从沈郁和祁念之的身上移开，近乎自虐一般地盯着被簇拥着的那两个人，缓缓开口：“感情跟人生一样，本来也就不平等。有时候哪怕不上心，也颇有所得，有时候即便倾尽全力，也一无所获”。周围的嘈杂都入不了张扬的耳，独独这句话，在那个情境下，长驱直入到了他的心头。那个在他们心里刀枪不入，锦衣玉食的魏公子，居然会有如此身不由己的一面，带着天煞孤星般的孤独。
　　但沈郁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张扬可太清楚了。魏琛这步棋，如果要下，注定是个死局。当时的张扬认为，像魏琛那样聪明理智的人，怎么也不会让自己，乃至周围的人陷入死局。
　　篮球赛后，七中的贴吧被屠版了，精华帖一口气蹦出来好几个。最疯狂的一条是：“我被学校两大男神逼成了唇语100级”，帖子里是几段剪辑过的视频。祁念之上场前，对着替补席的沈郁喊话，两个人被放大放慢的镜头反复对切，最终他们的对话像摩斯密码一样被广大网友破译了。
　　“你怎么不喊了？”
　　“喊什么？”
　　“我爱你”
　　“去你……妈的？”，楼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所以在后面打了个问号，还加了括号：回放了几百遍，我确定学神说的就是“去你妈的”，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学神如此傲娇。
　　王莫凡看着沈郁被放大的笑容一点一点在视频里浮现出来，又暗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别说祁哥了，就郁哥这经得起镜头慢放的脸，多看几遍，我都要弯了”。
　　“那快点关上”，陈路说着就动手去抢王莫凡的手机。王莫凡磕CP上瘾，这会儿哪舍得关，抱着手机撒腿就跑，几个人就这么笑闹起来。
　　另一段视频是祁念之吊着胳膊，站在替补席喊的那句：“沈郁，太帅了”。留言原本都是一水的“太甜太宠了”、“坐实了”、“我见过最好的爱情”、“我的CP天天产粮”云云。唯独有个ID名为“叫我小聪明”的网友，在这些留言下极其不合群地回复了句：“你们那么多人都喊过‘祁念之我爱你’、‘沈郁我爱你’，要是喊了就能成真，这庞大的后宫爱起来，不得累死他俩？”。
　　陈路看着留言哈哈大笑，连王菀都笑得直不起腰。这群人也不知道笑了多久，才想起小表弟还在旁边，忙制止身边这群人丧心病狂地念评论，生怕这群人车速太快带坏小孩。结果一扭头，卓远似乎完全不好奇他们在对着手机在笑什么，凑都不往这边凑，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划拉着他自己的手机。
　　陈路看了眼卓远，那小孩儿的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完全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会露出的神色。他觉得有趣，好奇地把脸凑到了卓远手机跟前：“小朋友，这么认真吖，看什么呢？”。
　　卓远迅速摁灭了屏幕，一本正经地说：“小孩的事，跟老人家没关系，不要学那些没礼貌的大人窥屏”。
　　陈路笑得更厉害了，跟王菀说：“现在的小孩儿不都是装成熟吗？你这表弟很不一般啊，倚小卖小？”。
　　王菀捏了一把卓远可爱的脸蛋：“这孩子从小就套路深，你这智商只会被他套住”。
　　陈路和王菀见卓远并不想跟他们分享小孩子的心事，就识趣地坐回去继续刷贴吧了。
　　“四中这届篮球队的颜太神了，兄弟姐妹们冲鸭”
　　这个帖子就厉害了，先是放了祁念之受伤后进球的一张图：他脸上挂着汗珠，牙关紧紧咬着，眼神里是隐忍和坚决，这张图的标注是“祁念之yyds”。后面跟着的是他进球后，和沈郁对视微笑的抓拍，以及沈郁在最后一分钟投进三分时候的潇洒自若。再往后的照片里，陈路居然发现了自己，而且还挺多张，断球、上篮，以及进球后跟凌飞和沈郁击掌的照片都有。陈路笑了笑，感慨自己还是挺帅的，完全不亚于前面那两位。
　　再往下看还有谢西防守、投球，甚至喝水时候的照片。大概谢西喝水的时候刚好注意到有人在拍自己，他的性格本来就很跳脱，见有人拍照，还俏皮地冲镜头的方向眨了眨眼，真是杀倒一大片。再往后是凌飞在赛场上的几张照片，也都被收进了这个帖子里。
　　“姐妹们，没有人夸一下黄金五人组其他三个人的颜值吗？”
　　“有有有，陈路给我冲鸭！！！”
　　“这位姐妹，实不相瞒，陈路是真的有女朋友了”
　　“那也不能妨碍咱们欣赏啊，这五官这身材，他有女朋友正常，我不看是我亏”
　　“祁队和谢队马上就要升高□□队了，不知道下一波五人组的颜值能不能行”
　　“我感觉这已经是球队颜值的巅峰水平了，再高还打什么篮球，直接出道啊。不对，现在这五个就可以组团出道了，就谢队这脸，比女生长得都精致。飞哥真的真的MAN，而且他也是后进队的，咱们还有时间再看一年”
　　“课代表总结一下，祁队的风格是雅痞，飞哥是MAN，沈郁是冷俊，谢队是精致，路哥是潇洒。太完美了，简直就是五种人间理想”
　　“陈路真的超帅，五官太标准了，简直是用来衡量帅哥的金线”
　　“容我说一句，姐妹们不觉得沈郁的眼睛长得很魅吗？我这么说，会不会被打死？”
　　“有！真的有！巨有！他有一点丹凤眼还是狐狸眼的！没表情的时候看得人凉飕飕的，但笑起来贼勾人，我真的快被他跟祁队的互动杀死了”
　　“真希望他跟祁队是假的，不要浪费双倍的帅哥资源啊”
　　“现实版把狗骗进来杀掉……”
　　“据说冷感的人疼起人来，会让对方有种被捧在心尖上的感觉，沈郁明摆着就是一活生生的小说男主角！”
　　祁念之也在划动着手机屏幕，看到这条评论突然顿了一下，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不得不说，“捧在心尖上”几个字看得他异常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