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怪力柠檬

74、第 74 章

　　义安墓园建在城西郊，离市区近，周围土地开阔，环境优美，是这个城市里最好的墓园。
　　秦暮是人生中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从停下摩托车迈出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已经被这些厚重的建筑压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暮和赵朝手里都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花挑选了很久，要的都是最新鲜的，也是最好的。
　　秦安国没有告诉秦暮何瑛墓地的具体位置，所以秦暮就找啊找，找啊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背靠小河的地方找到了。墓碑周围散落着被风吹来的绿叶，还要一束已经快要枯萎的白菊。秦暮上前把手里拿着的百合花放到了墓碑前面，赵朝也随之放了下来。
　　墓碑上的照片秦暮没有见过，应该是和老秦结婚后的吧，比那张结婚的照片看起来要丰腴一点，笑的文静又典雅，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秦暮直接跪在了何瑛的墓碑前，赵朝就在旁边一直静静地陪他。秦暮看了那张照片半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还好赵朝及时扶住了。走的时候他们带走了那束快要枯萎的白菊。
　　老板并没有因为一次迟到就把事情板上钉钉，一个人总体的工作能力与贡献才是更重要的，同时间段内，秦安国的工作表现最好，最后还是被评选成了‘优秀骨干’。
　　秦安国上班期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喂，您好，哪位？”
　　“哥，是我，安阳。”
　　秦安国其实也能想到他们会给他打这个电话的，但在打来的的这一刻，他还是觉得离奇的像个梦，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秦安国顿了顿：“有事吗？”
　　秦安阳有些无奈，父子俩问的还一模一样，“妈和爸都想你了，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秦安国觉得讽刺，就算是见了面还能认得出自己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找过他？为什么偏偏不喜欢我看上的姑娘？“不用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老太太一直在旁边屏息凝神听着另一个儿子的声音，听到拒绝的话，自己也着急了，一把夺过了小儿子的电话，“安国啊，见一面吧，妈真的想你了。”
　　“好。”一个老人的央求秦安国是拒绝不了的。
　　“把小暮也带上哈，咋们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
　　“好。”
　　秦暮一点儿也不想和这家子人扯上关系，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一面，也没花过那家人的一分钱，除了身上改不掉的血缘，其余的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他不想再掺一脚，也没想过要回归那个家，他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偏偏来了一些不速之客，现在他把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在了一起，恨那个破坏法制的杀人凶手，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独当一面，恨这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
　　秦暮直接拒绝了秦安国，说他不想去。可老太太特别想见这个孙子，最后就把吃饭的日子推迟了一周。而一周后正好是赶上了秦暮的生日。
　　秦暮在家消化了一天后，第二天就去上班了。赵朝不放心秦暮，就带着自己的作业也跟着去了，上学后每天中午和晚上也都会出来。
　　一周后，秦暮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但赵朝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根刺，如果不把这根刺拔出来，秦暮的身上一直都是痛的。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秦暮的第二个生日，也是秦暮的十八岁生日，过了这天秦暮就是大人了，虽然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大人，虽然他早已懂得了大人的世界。
　　秦暮不情愿地跟着秦安国去赴宴了，看到他们后，那家人一个比一个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秦暮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热闹与喧哗，慵懒随意地把手插到了兜里，他给自己的定义就是过来凑凑数，顺便了解一下父亲以前是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其实要是设身处地的想，也可以理解当初为什么非要拆散他的父母。可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抛弃自己的主观意识去为别人考虑。他是何瑛的儿子，自然任何事情都要代入何瑛。
　　一个快二十年没见面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任谁都要惊讶几分。不只是长得不一样了，身上带着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就光是从服装与外貌上看，他们都与在座的这些人格格不入。
　　老太太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眼角已经红了，越走越近越是忍不住，眼泪比脑子还快一步，已经掉下来了，“安国啊，我的孩子。”奋力搂住了这个已经如此沧桑的中年儿子。
　　秦安国也缓缓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老母亲，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窜度的激流。秦安阳走了过来拍了拍自己大哥和母亲的后背，“好了，先让大哥和小暮坐下来，我们坐着说。”
　　老太太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快，快，你们快坐下来。”
　　在这个高大豪华的包间里，除了那天秦暮见过的三个人外，还有一个珠光宝气的妇女以及坐在妇女旁边的两个打扮的很好看小孩子。
　　秦安阳把菜单拿过来放到了秦安国面前，“大哥，你点吧。”秦安国都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了，就算给了他菜单他又能点出什么好菜来呢，看着眼前这份镶着金箔的菜单，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接。
　　“不用了，你点吧，我点不了。”
　　话说的这么直接谁都能听明白，秦安阳有些窘迫，是他自己没考虑大哥的感受。
　　其实又能怪谁呢，秦安阳生活的圈子已经让他把这样子做习惯成了自然，他只不过是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而已。
　　妇女站起身来给秦安国和秦暮一人倒了一杯水，“大哥，这就是小暮吧，长得真俊呢。”
　　秦安阳连忙介绍，“大哥，这是我媳妇儿，安晚，”
　　秦安国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场面看起来有些冷淡。
　　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隔着秦安国递给了秦暮，“小暮啊，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赶紧收起来。”
　　秦安阳和安晚也随即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红包。
　　“爸爸妈妈，我也想要这个。”是那个小女孩在说话。安晚拍了一下小女孩的手，“妈妈回去给你哈，听话。”
　　“不嘛，我现在就想要。”
　　“不行。”
　　这可把小女孩给气着了，直接放声大哭了起来，小女孩一哭，旁边的小男孩也哭了起来。小孩子的哭声笼罩在了整个房间里，听着让人都觉得可怜。小孩哭了，大人就开始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小朋友身上。
　　秦暮站起来把两个红包递了过去，小孩儿拿到了红包哭声就慢慢停止了。
　　安晚在旁边对小孩儿说：“赶紧谢谢哥哥。”两小孩儿没啥反应，估计还沉浸在刚才悲伤的氛围里，只是低下头扒拉着红包。
　　“那下次奶奶再给你包一个。这次就先给你两个弟弟妹妹吧。”
　　秦暮冷静地说：“不用了，我不需要。而且也没有下次了。”
　　“小暮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
　　秦暮打断了老太太说话，“咋们不是一家人。”
　　坐在两人中间的秦安国劝说：“好了，别说了，先吃饭吧，菜也上来了。”
　　老爷子似乎也想说几句，“安国啊，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老爷子发出来请求，“回来住吧。”
　　“对啊，哥，你带着小暮回来住吧，家里也不缺那一套房，爸妈也都很想你。”
　　秦安国放下了筷子，“不了，我今天和秦暮过来就是单纯的吃一顿饭，没有回去的意思，我要是想回去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联系你们。”
　　老太太着急了，“儿子，可是你现在身边也没有个能照顾你的人啊，小瑛也不在了，咋们重娶一个吧，爸爸妈妈给你张罗。”
　　秦安国苦笑：“爸，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就算是小瑛不在了，我也永远都不会再娶的，你们是忘了我当初的那股执拗劲儿了吗，别再提小瑛了，我不想听你们说了。就这样吧，我和秦暮先走了，下午还得继续上班呢。”
　　秦暮也处在快要爆发的边缘了，这顿饭父子俩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老太太焦急的喊道：“儿子，你别走啊，安阳，快出去追追你哥。”
　　秦安阳拦住了秦安国，“哥，爸妈也是想对你好，回来吧。”
　　秦安国摇了摇头，“真的回不去了，行了，你快回去吃吧，我们走了。”
　　秦安阳看到了秦安国眼神里的坚定，他知道，这个哥哥他永远都失去了。
　　秦安国整整比秦安阳大了十岁，因为是家里最小的成员，所以家里人都宠着他。秦安国从小就是一个好哥哥，吃的玩的一直都会让着弟弟，也不允许别人欺负，把他保护的很好。秦安国是在秦安阳10岁那年离开家里的，他那会儿还小，只是从爸爸妈妈口中听到说哥哥和一个姐姐跑了，再也不回来了。他还因为这件事哭了很久，每天嚷嚷着要去找哥哥，他也偷偷跑出去过好几次，可每次都被爸爸妈妈抓回来了，他们还训斥他，不让他去找，看得他死死的。对于10岁的他来说，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一夕之间自己亲爱的哥哥就消失不见了，他的心情就像是把心爱的宝贝弄丢了一样难过。
　　他其实也从未忘记要去寻找哥哥，可世界那么大，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该往哪条路上走。小孩子的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到了后来，虽然他还是记得有哥哥这个人，但已经把很多东西抛在脑后了。父母更是置气的从未寻找过，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他身上。
　　一晃眼，他也已经到了哥哥走那年的年纪，便开始劝说父母去找人。说了好久，父母的态度才开始松动了，也可能是因为年迈了，格外思念自己那个叛逆的大儿子，也答应了他要去找。
　　去找一个离开快二十年的人真的很难，他们花了两年才找到了大哥之前和嫂子奋斗过的小村庄，本来还很兴奋结果却被村民告知嫂子出车祸离世了，而他哥和孩子不知道又搬到什么地方了。寻找的路从未停止，可除了找人，他还有他自己的生活道路要走，期间他又结了婚，生了孩子，还有工作。
　　秦安阳根本就没想到秦安国带着孩子搬到了另一座城市，还连带着还把嫂子的骨灰也转移到了另一个墓园。最后能找到人还是多亏了有一个在警察厅的朋友，他帮忙找到了秦安国最近的信息，这才顺水摸瓜来到了现在的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里他们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本想着能通过秦暮让秦安国回来，没想到父子俩都不想。
　　有些东西已经被时间磨平了，再也改变不了了。秦安阳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包间。
　　“儿子，就咱爷儿俩是不是也挺好啊，省的弄那么多烦心事。”
　　“是”，秦暮抿了一下嘴角，隔了几秒又问，“爸，公安局最近找到新线索了吗？”
　　“嗯，前天王警长联系我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当初在车管所负责登记的那个人，已经在根据提供的线索在做进一步排查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人了。”秦安国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眼里透露着浓浓的火焰。
　　“爸，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秦安国没有再说话，但眼里已经泛起了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