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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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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姑给我缝好了新衣裳,一大早就拿了过来,同我平常穿的差不离,但颜色终归要鲜艳些,是一贯我爱的深蓝色,因着这个,我给夫君也挑了件浅蓝的衣裳,丁先生见了也说顶登对。
姑娘们早已开始剪窗花,丁先生也累着为我们写对联,我平常不怎么做事,但夫君在,我就想显摆显摆,我剪窗花可是一好手。
“夫君,我剪个窗花给你,你要什么样的?”
“你乐意剪什么便剪,你剪的都好。”
“好。”我拿起剪刀,马上剪了起来。
再回头时,夫君正在替丁先生写对联,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丁先生写的。“啧,丁先生,你的字比我夫君可差远了。”
丁先生瞟了我一眼,“你又不识字。”
“再不识字,美丑我还是辩得的。”我朝他再哼一声,马上转了笑脸去看夫君,“夫君的字很好看。”
“等会儿拿回去贴着。”
“好啊。”我靠在一旁,等他写完了才凑上去。
“夫君,”我顺手将剪好的纸片往桌上一摆,“你看我剪的好不好,像不像?”
夫君笑了,“你这是......剪的我么?”
“夫君好眼力。还有一个,”我伸手把另一个小像放在夫君的小像旁,“这个是我,两个刚好凑成一对儿,都送给你。”
“嗯。”夫君的眼角也堆上了笑意,唇和眼都弯成了月牙,我想亲他,可又不敢,怕人太多了会看见,回头夫君又要生闷气。
“擦擦口水吧。”徐汉鄙夷的看着我。
“才没有口水。”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小心我把你揍得流口水!”
“唉,胆子越发小了,有色心来没色胆。”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只盯着夫君,看的夫君脸红如对联纸一般了,我才终于挪开了目光。
夜里要守岁,我担心夫君撑不住,哄他早点睡,他却没应,只是陪着我。大家伙说的热火朝天,什么都说,就着面前一个大火盆烫了一壶又一壶酒。
夫君倒很安静,除了帮我拒了几回酒外,几乎没说什么话,安静的如同冰雕的一般,我忍不住去点他的睫毛,他也就配合着我不眨眼。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嗯?夫君,你怎么可以这么长时间不眨眼?”
“忍一会儿就好了。”
“我今晚可一滴酒也没沾。”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果然是困了,已经开始胡乱说话了。
“你若喝了酒,明日便不要喊头疼。”
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我也不会替你按。”
“......我不喝,夫君不喜欢,我就不喝。”
忽然,外面鞭炮响起来了,大家早已挤了出去,胆大的一齐冲到前方点爆竹,还有人喊我。
我看向夫君,他朝我点了点头,我马上回了他一个大笑脸,然后冲了出去。
鞭炮放完,子时也过了一半,老人和孩子先回去了,我守在一旁。文广叔还在剥橘子吃,刚下哨岗的兄弟还在喝酒。我靠到了夫君身上,火苗时不时窜出来,在我的眼前一闪一闪的,不知什么时辰,天还未亮,我便沉入了梦乡。
上元灯节,万家灯火。
天还未黑,我同夫君悄悄从山上下来,到了端州。端州做的花灯据说是最好看的,花灯会规模虽比不上其他大地方,花灯却更胜一筹,而且听说当地人到了亥时还要一块儿放天灯。
到端州时,天已全黑了,满眼望去都是花灯,各式各样的,人也多,我拉紧了夫君的手,人多的时候就不怕被挤散了。
当了山匪后,我还不曾逛过花灯会,钱倒是不缺,只是不想来。
有了钱真不一样,我先买了冰糖葫芦,吃了两颗就给了夫君,又买了糖炒栗子。我拿着,夫君剥好了再喂我。就这样,我们的手从未松开,我们也不曾走散。去看杂耍时,夫君哄着我把剩下的冰糖葫芦全吃掉了,但我仔细记了的,少了一颗。
“夫君,酸不酸呀?”我眯着眼睛笑着看他。
“......”夫君摸了摸我的头,“好吧,你可真是该细心时粗心,该粗心时又心细如发。”
“等会儿带你去吃桂花糕。”
“嗯。”
吃饱喝足,路过河边时,见许多人将灯往水里放。
我见旁边一位老者摆的摊子,挂了许多类似河里的灯,灯就像莲花一样。于是就拉着夫君凑了过去。
“先生,你卖的是什么灯呀?怎的放水里,不会淹了么?”
“这位夫人怕是外地来的吧,这灯叫河灯,写上心愿,放入河中,好叫河神瞧见,来实现它。灯是端州祖辈传下来的技艺做的,不会渗水,放心得很。二位要买几个不?”
“要两个。”我一边说着一边给了钱。
“夫人若要看好灯,再等不久就要放天灯了,那灯更好看。”
“是要向天神许愿么?”
“正是。”
我托着河灯,实在不晓得要许什么愿,夫君已写完了。
“夫君,你帮我也许个吧,我不会写字。”
“好。”夫君握着我的手,在灯上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
“你写了什么?”
“等你回去自己找。”
“你刚才写的那么快,我怎么记得住?”
夫君不说话。
我实在好奇,于是一路从河边到大街都在磨他。
“夫君,告诉我嘛~”
“......放天灯了,你不看么?”
“当然看。”我抬头望去,已经有几个天灯升入空中。
“夫君,”我拉着他的袖子摇来摇去,“我们去放天灯吧,你写同样的愿望,我这一次一定记下来,好不好?”
夫君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低声笑了,“好,依你。”
我真的很用心的记了下来。因为天灯太大,我用两只手抓住天灯两边,夫君就站在我身后,两只手握住我的手,一同托起天灯。
“你说,天神能看见么?”
“应该能吧。”
“你不是应该说一定的么?”
“好,一定能。”
天灯缓缓上升,汇入天灯聚成的星海之中,映亮了黑夜。
我侧头去看着夫君,他轻轻笑了。
“怎么看我?不是一直吵着要看天灯。”
“天灯不如夫君好看。”
“油嘴滑舌。”
我看见夫君的眼里倒映出漫天灯火,然后转过头来,眼里都是我。我的眼中有了他,再也盛不下其它了。
“这叫真情实意。”我轻轻反驳,心却如泡进了蜜糖一般,渗出无数甜蜜。
夜已深,我们随意找个客栈休息。由于我曾问过夫君,何为鸳鸯戏水,所以夫君一见我要沐浴,便会立即避开。
今夜也一样。我沐浴完毕,趴在窗户边往远处看,依旧有许多人,依然有天灯在上升,街上也仍有许多好看的花灯。
数着一个个天灯,正数到第四十六盏,夫君回来了,带着新买的糯米糍粑,还拎了一个小小的兔儿灯。
“哪儿来的灯?”
“猜谜中的。”
“送给我么?”
“自然。”
我拿过兔儿灯看着,又想起来问:“你买糍粑做什么?”
“我见你虽吃了不少东西,但又逛了一个时辰,不免饿着,所以买了些给你填肚子。”
“夫君真好。”我端详着那兔儿灯,一边看,一边吃糍粑。不多时,夫君已沐浴完毕,正坐在席子上煮茶。
我瞧见我的夫君如此好看,且又懂得多,不免想起劫他当日的事。
“夫君。”
“嗯?”
“你喜欢我么?”
“嗯。”
“我劫了你上山,你不怪我?”
“也许曾怪过,不过你哄一哄我,我的气便全消了。团团,不要多想。”
“那你何时看上我的,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确是一见钟情。”
我哑然了,深吸一口气道:“那倘若我没劫你呢,我只要钱,你怎么办?是不是回到家里就要同什么千金大小姐成亲了?”
“那若你劫到的是其他人呢?你是不是要与他人成亲了?”
“他人我看不上。”
“他人我也瞧不上。团团,没有那么多倘若,你劫的是我,我娶的是你,再重来几回也改不了。我心悦你,无论你是山匪还是千金,都只是你。”
我的泪不争气地滚了下去,我也不管,只是跑过去钻入夫君怀里,任凭他抚弄我的头发,闻着茶香睡去。